五燈會元






雪竇法寧禪師
明州雪竇法寧禪師,衢州杜氏子,上堂:「百川異流,以海為極。森羅萬象,以空為極。四聖六凡,以佛為極。明眼衲子,以拄杖子為極。且道拄杖子以何為極?有人道得,山僧兩手分付。儻或未然,不如閑倚禪床畔,留與兒孫指路頭。」
延昌熙詠禪師
廬州延昌熙詠禪師,僧問:「少林面壁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慚惶殺人。」
開先宗禪師
廬州開先宗禪師,上堂:「一不做,二不休。捩轉鼻孔,捺下雲頭。禾山解打鹽官鼓,僧繇不寫戴嵩牛。廬陵米,投子油,雪峰依舊輥雙毬。夜來風送衡陽信,寒鴈一聲霜月幽。」
光孝元禪師
楊州光孝元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和尚家風?」師曰:「七顛八倒。」曰:「忽遇客來,如何祇待?」師曰:「生鐵蒺藜劈口築。」
雲峰大智禪師
福州雪峰大智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銜拂柄示之。僧曰:「此是香嚴底,和尚又作麼生?」師便喝,僧大笑。師叱曰:「這野狐精。」
雪峰宗演禪師
福州雪峰宗演圓覺禪師,恩州人也。僧問:「不慕諸聖、不重己靈時如何?」師曰:「款出囚口。」曰:「便恁麼會去時如何?」師曰:「換手槌胸。」問:「如何是大善知識心?」師曰:「十字街頭片瓦子。」辭眾日,僧問:「如何是臨岐一句?」師曰:「有馬騎馬,無馬步行。」曰:「途中事作麼生?」師曰:「賤避貴。」上堂:「遣迷求悟,不知迷是悟之鉗鎚。愛聖憎凡,不知凡是聖之鑪鞴。祇如聖凡雙泯、迷悟俱忘一句作麼生道?半夜彩霞籠玉像,天明峰頂五雲遮。」
衛州王大夫
衛州王大夫,遺其名。以喪偶厭世相,遂參元豐,於言下知歸。豐一日謂曰:「子乃今之陸亙也。」公便掩耳,既而回壇山之陽,縛茅自處者三載。偶歌曰:「壇山裡,日何長。青松嶺,白雲鄉。吟鳥啼猿作道場。散髮采薇歌又笑,從教人道野夫狂。」
岳林真禪師
明州岳林真禪師,上堂:「古人道,初秋夏末,合有責情三十棒。岳林則不然,靈山會上,世尊拈華,迦葉微笑,正當恁麼時,好與三十棒。何故?如此太平時節,強起干戈,教人吹大法螺,擊大法鼓。舉步則金蓮躞蹀,端居則寶座巍峨。梵王引之於前,香花繚繞,帝釋隨之於後,龍象駢羅。致令後代兒孫,遞相倣學。三三兩兩,皆言出格風標。劫劫波波,未肯歸家穩坐。鼓唇搖舌,宛如鐘磬笙竽。奮臂點胸,何啻稻麻竹葦。更逞遊山翫水,撥草瞻風,人前說得石點頭,天上飛來花撲地,也好與三十棒。且道坐夏賞勞,如何酬獎?」良久曰:「萬寶功成何厚薄,千鈞價重自低昂。」
華亭觀音和尚
秀州華亭觀音和尚,僧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半夜烏龜火裡行。」曰:「意作麼生?」師曰:「虛空無背面。」僧禮拜,師便打。
淨慈象禪師
臨安府淨慈象禪師,上堂:「古者道,一翳在眼,空花亂墜。」拈拄杖曰:「淨慈拈起拄杖,豈不是一翳在眼?百千諸佛摠在拄杖頭,現丈六紫磨金色之身。乘其國土,遊歷十方。說一切法,度一切眾。豈不是空花亂墜?即今莫有向拄杖未拈已前坐斷得麼?出來與淨慈相見。如無,切忌向空本無花、眼本無翳處著到。」乃擲拄杖,下座。
雪峰隆禪師
福州雪峰隆禪師,上堂:「一不成,二不是。口喫飯,鼻出氣。休云北斗藏身,說甚南山鱉鼻。家財運出任交關,勸君莫競錐頭利。」
甘露達珠禪師
鎮江府甘露達珠禪師,福州人。上堂:「聖賢不分,古今惟一。可謂火就燥,水流濕,鑿井而飲,耕田而食。大眾,東村王老去不歸,紛紛黃葉空狼籍。」
靈隱惠淳禪師
臨安府靈隱惠淳圓智禪師,上堂:「吾心似秋月,碧潭清皎潔。」乃喝曰:「寒山子話墮了也。諸禪德,皎潔無塵,豈中秋之月可比?虛明絕待,非照世之珠可倫。獨露乾坤,光吞萬象。普天匝地,耀古騰今。且道是箇甚麼?」良久曰:「此夜一輪滿,清光何處無!」
淨慈道昌禪師
臨安府淨慈月堂道昌佛行禪師,湖州寶溪吳氏。僧問:「大用現前,不存軌則時如何?」師曰:「張家兄弟太無良。」曰:「恁麼則一切處皆是去也。」師曰:「莫唐突人好!」問:「心生則法生,心滅則法滅。祇如心法雙忘時,生滅在甚麼處?」師曰:「左手得來右手用。」問:「如何是從上宗門中事?」師曰:「一畝地。」曰:「便恁麼會時如何?」師曰:「埋沒不少。」問:「如何是諸佛本源?」師曰:「屋頭問路。」曰:「向上還有事也無?」師曰:「月下拋磚。」上堂:「未透祖師關,千難與萬難。既透祖師關,千難與萬難。未透時難即且置,既透了因甚麼卻難?放下笊籬雖得價,動他杓柄也無端。」上堂:「與我相似,共你無緣。打翻藥銚,傾出爐煙。還丹一粒分明在,流落人間是幾年。咄!」上堂:「鴈過長空,影沉寒水。鴈無遺蹤之意,水無留影之心。若能如是,正好買草鞋行腳。所以道動則影現,覺則冰生,不動不覺,正在死水裡。薦福老人出頭不得即且置,育王今日又作麼生?向道莫行山下路,果聞猿叫斷腸聲。」歲旦,上堂,舉拂子曰:「歲朝把筆,萬事皆吉。忽有箇漢出來道:和尚,這箇是三家村裡保正書門底,為甚麼將來華王座上當作宗乘?祇向他道,牛進千頭,馬入百疋。」
徑山了一禪師
臨安府徑山照堂了一禪師,明州人。上堂:「參玄之士,觸境遇緣。不能直下透脫者,蓋為業識深重,情妄膠固,六門未息,一處不通。絕點純清,含生難到。直須入林不動草,入水不動波,始可順生死流,入人世間。諸人要會麼?」以拄杖畫曰:「祇向這裡薦取。」
金山了心禪師
鎮江府金山了心禪師,上堂:「佛之一字孰云無,木馬泥牛滿道途。倚遍欄干春色晚,海風吹斷碧珊瑚。還有同聲相應,同氣相求者麼?」百鳥不來樓閣閉,祇聞夜雨滴芭蕉。
香嚴如璧禪師
鄧州香嚴倚松如璧禪師,撫州饒氏子。上堂:「變化密移何太急,剎那念念一呼吸。八萬四千方便門,且道何門不可入?入不入,曉來雨打芭蕉濕。殷勤更問箇中人,門外堂堂相對立。」聞啄木鳥鳴,說偈曰:「剝剝剝,裡面有蟲外面啄。多少茫茫瞌睡人,頂後一錐猶未覺。若不覺,更聽山僧剝剝剝。」
靈隱慧光禪師
臨安府靈隱寂室慧光禪師,錢塘夏侯氏。僧問:「飛來山色示清淨法身,合澗溪聲演廣長舌相。正當恁麼時,如何是雲門一曲?」師曰:「芭蕉葉上三更雨。」曰:「一句全提超佛祖,滿筵朱紫盡知音。」師曰:「逢人不得錯舉。」上堂:「不用求真,何須息見。倒騎牛兮入佛殿,羌笛一聲天地空,不知誰識瞿曇面。」
國清妙印禪師
台州國清愚谷妙印禪師,上堂:「滿口道得底,為甚麼不知有?十分知有底,為甚麼滿口道不得?且道淆訛在甚麼處?若也知得,許你照用同時,明闇俱了。其或未然,道得道不得,知有不知有。南山石大蟲,解作師子吼。」
國清普紹禪師
台州國清垂慈普紹禪師,上堂:「靈雲悟桃花,玄沙傍不肯,多少癡禪和,擔雪去填井。今春花又開,此意誰能領?端的少人知,花落春風靜。」
九座慧邃禪師
泉州九座慧邃禪師,上堂:「九座今日向孤峰絕頂駕一隻鐵船,截斷天下人要津,教他揮篙動棹不得。有箇錦標子,且道在甚麼人手裡?」拈拄杖曰:「看!看!向道是龍剛不信,等閑奪得始驚人。」
資聖元祖禪師
秀州資聖元祖禪師,僧問:「紫金蓮捧千輪足,白玉毫輝萬德身。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拖槍帶甲。」曰:「貫花千偈雖殊品,標月還歸理一如。如何是法?」師曰:「元豐條,紹興令。」曰:「林下雅為方外客,人間堪作火中蓮。如何是僧?」師曰:「披席把碗。」
萬杉壽堅禪師
廬山萬杉壽堅禪師,相州人。歲旦,上堂:「有一人不拜歲,不迎新,寒暑不能侵其體,聖凡不能混其跡。從來鼻孔遼天,誰管多年厤日。大眾且道,此人即今在甚麼處?」卓拄杖曰:「咄咄咄!沒處去。」
黃檗惟初禪師
瑞州黃檗惟初禪師,常州蔡氏子。上堂:「我見宗大哥,平生槁默危坐,所謂朽木形骸,未嘗口角譊譊,將佛祖言教以當門庭。祇要當人歇得,十成自然,不向這殼漏子上著到。」有僧問:「既不向這殼漏子上著到,未審如何保任?」師曰:「無你用心處。」曰:「和尚豈無方便?」師曰:「鏊餅既無汁,壓沙那有油?」
嶽麓海禪師
潭州嶽麓海禪師,僧問:「進前三步時如何?」師曰:「撞頭磕額。」曰:「退後三步時如何?」師曰:「墮坑落塹。」曰:「不進不退時如何?」師曰:「立地死漢。」
西禪慧舜禪師
福州西禪慧舜禪師,真定府人。上堂:「五日一參,三八普說。千說萬說,橫說豎說。忽有箇漢出來道:說即不無,爭奈三門頭兩箇不肯。山僧即向他道:瞎漢若不得他兩箇,西禪﹝兩箇西禪,原舛作「西個兩禪」,今改。﹞大似不遇知音。」
𡺐山寧禪師
密州𡺐山寧禪師,上堂:「有時孤峰頂上嘯月眠雲,有時大洋海中翻波走浪,有時十字街頭七穿八穴。諸人還相委悉麼?樟樹花開盛,芭蕉葉最多。」
五雲悟禪師
臨安府五雲悟禪師,苕溪人也。上堂:「月堂老漢道,行不見行,是箇甚麼?坐不見坐,是箇甚麼?著衣時不見著衣,是箇甚麼?喫飯時不見喫飯,是箇甚麼?山僧雖與他同床打睡,要且各自做夢。何故?行見行,坐見坐,著衣時見著衣,喫飯時見喫飯,無有不見底道理,亦無箇是甚麼?諸人且道,老漢底是,五雲底是?」拈拄杖卓一下,曰:「桃紅李白薔薇紫,問著春風摠不知。」
中竺元妙禪師
臨安府中竺癡禪元妙禪師,婺州王氏。僧問:「如何是截斷眾流句?」師曰:「佛祖開口無分。」曰:「如何是函蓋乾坤句?」師曰:「匝地普天。」曰:「如何是隨波逐浪句?」師曰:「有時入荒草,有時上孤峰。」上堂:「黃昏雞報曉,半夜日頭明。驚起雪師子,瞠開紅眼睛。」上堂:「去年梅,今歲柳,顏色馨香。」喝一喝,良久曰:「若不得這一喝,幾乎道著依舊。且道道著後如何?眼睛突出。」
靈巖圓日禪師
撫州靈巖圓日禪師,上堂:「悟無不悟,得無不得。九年面壁空勞力,三腳驢兒跳上天,泥牛入海無蹤跡。為甚如此?九九八十一。」
玉泉思達禪師
荊門軍玉泉思達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一印印空?」師曰:「萬象收歸古鑑中。」曰:「如何是一印印水?」師曰:「秋蟾影落千江�堙C」曰:「如何是一印印泥?」師曰:「細觀文彩未生時。」
光孝深禪師
溫州光孝已菴深禪師,本郡人也。上堂曰:「龍生龍,鳳生鳳。老鼠養兒沿屋棟。達麼?大師不會禪,歷魏游梁乾打鬨。」上堂:「一九二九,相逢不出手。三九二十七,籬頭吹觱栗。翻憶小釋迦,雙手抱屈膝。知不知,實不實,摩訶般若波羅蜜。」上堂:「維摩默然,普賢廣說,歷代聖人,互呈醜拙。君不見落花三月子規啼,一聲聲是一點血。」上堂:「風蕭蕭,葉飄飄,雲片片,水茫茫。江干獨立向誰說,天外飛鴻三兩行。」
黃龍慧南禪師
隆興府黃龍慧南禪師,信州章氏子。依泐潭澄禪師,分座接物,名振諸方。偶同雲峰悅禪師游西山,夜話雲門法道。峰曰:「澄公雖是雲門之後,法道異矣。」師詰其所以異,峰曰:「雲門如九轉丹砂,點鐵成金。澄公藥汞銀徒可翫,入鍛則流去。」師怒,以枕投之。明日,峰謝過。又曰:「雲門氣宇如王,甘死語下乎?澄公有法授人,死語也。死語,其能活人乎?」即背去。師挽之曰:「若如是,則誰可汝意?」峰曰:「石霜圓手段出諸方,子宜見之,不可後也。」師默計之曰:「悅師翠巖,使我見石霜,於悅何有哉!」即造石霜。中途聞慈明不事事,忽叢林。遂登衡嶽,乃謁福嚴賢,賢命掌書記。俄賢卒,郡守以慈明補之。既至,目其貶剝諸方,件件數為邪解,師為之氣索,遂造其室。明曰:「書記領徒游方,借使有疑,可坐而商略。」師哀懇愈切。明曰:「公學雲門禪,必善其旨。如云放洞山三頓棒,是有喫棒分、無喫棒分?」師曰:「有喫棒分。」明色莊曰:「從朝至暮,鵲噪鴉鳴,皆應喫棒。」明即端坐,受師炷香作禮。明復問:「趙州道:臺山婆子,我為汝勘破了也。且那裡是他勘破婆子處?」師汗下不能加答。次日又詣,明詬罵不已。師曰:「罵豈慈悲法施邪?」明曰:「你作罵會那!」師於言下大悟。作頌曰:「傑出叢林是趙州,老婆勘破有來由。而今四海清如鏡,行人莫與路為讎。」呈慈明,明頷之。後開法同安。初受請日,泐潭遣僧來審,師提唱之語,有曰:「智海無性,因覺妄而成凡。覺妄元虛,即凡心而見佛。便爾休去,將謂同安無折合,隨汝顛倒所欲?南斗七,北斗八。」僧歸,舉似澄,澄不懌。自是泐潭舊好絕矣。問:「儂家自有同風事,如何是同風事?」師良久,僧曰:「恁麼則起動和尚去也。」師曰:「靈利人難得!」僧禮拜。示眾曰:「江南之地,春寒秋熱。近日已來,滴水滴凍。」僧問:「滴水滴凍時如何?」師曰:「未是衲僧分上事。」曰:「如何是衲僧分上事?」師曰:「滴水滴凍。」問:「牛頭未見四祖時,為甚麼百鳥銜花獻?」師曰:「釘根桑樹,闊角水牛。」曰:「見後為甚麼不銜花?」師曰:「褌無襠,褲無口。」問:「無為無事人,猶是金鎖難。未審過在甚麼處?」師曰:「一字入公門,九牛曳不出。」曰:「學人未曉,乞師方便。」師曰:「大庾嶺頭,笑卻成哭。」問:「一不去,二不住。請師道。」師曰:「高祖殿前樊噲怒。」曰:「恁麼則今日得遇和尚也。」師曰:「仰面看天不見天。」問:「德山棒,臨濟喝,直至如今,少人拈掇。請師拈掇。」師曰:「千鈞之弩,不為鼷鼠而發機。」曰:「作家宗師,今朝有在。」師便喝,僧禮拜。師曰:「五湖衲子,一錫禪人,未到同安,不妨疑著。」上堂:「橫吞巨海,倒卓須彌。衲僧面前,也是尋常茶飯。行腳人須是荊棘林內,坐大道場。向和泥合水處,認取本來面目。且作麼生見得?」遂拈拄杖曰:「直饒見得,未免山僧拄杖。」上堂:「聖凡情盡,體露真常。」拈起拂子,曰:「拂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,扭脫帝釋鼻孔。驢唇先生拊掌大笑道,盡十方世界覓箇識好惡底人,萬中無一。」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說妙談玄,乃太平之姦賊。行棒行喝,為亂世之英雄。英雄姦賊,棒喝玄妙,皆為長物。黃檗門下總用不著。且道黃檗門下尋常用箇甚麼?」喝一喝。上堂:「撞鐘鐘鳴,擊鼓鼓響。大眾殷勤問訊,同安端然合掌。這箇是世法,那箇是佛法?咄!」上堂:「有一人朝看華嚴,暮觀般若,晝夜精勤,無有暫暇。有一人不參禪,不論義,把箇破席日裡睡。於是二人同到黃龍,一人有為,一人無為。安下那一箇即是?」良久曰:「功德天,黑暗女,有智主人,二俱不受。」上堂:「心王不妄動,六國一時通。罷拈三尺劍,休弄一張弓。」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道遠乎哉?觸事而真。聖遠乎哉?體之即神。」乃拈拄杖曰:「道之與聖,總在歸宗拄杖頭上。汝等諸人,何不識取?若也識得,十方剎上,不行而至。百千三昧,無作而成。若也未識,有寒暑兮促君壽,有鬼神兮妒君福。」上堂:「半夜捉烏雞,驚起梵王睡。毗嵐風忽起,吹倒須彌山。官路無人行,私酒多人喫。當此之時,臨濟德山開得口,張得眼,有棒有喝用不得。汝等諸人各自尋取祖業契書,莫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。」上堂,舉大珠和尚道:「身口意清淨,是名佛出世;身口意不淨,是名佛滅度,也好箇消息。古人一期方便,與你諸人討箇入路,既得箇入路,又須得箇出路。登山須到頂,入海須到底。登山不到頂,不知宇宙之寬廣;入海不到底,不知滄溟之淺深。既知寬廣,又知淺深。一踏踏翻四大海,一摑摑倒須彌山。撒手到家人不識,鵲噪鴉鳴柏樹間。」上堂:「千般說,萬般喻,祇要教君早回去。去何處?」良久云:「夜來風起滿庭香,吹落桃花三五樹。」因化主歸,上堂:「世間有五種不易:一化者不易,二施者不易,三變生為熟者不易,四端坐喫者不易,更有一種不易是甚麼人?」良久云:「聻!」便下座。﹝時翠巖真為首座,藏主問云:「適來和尚道,第五種不易,是甚麼人?」真曰:「腦後見腮,莫與往來。」﹞上堂,拈拄杖曰:「橫拈倒用,撥開彌勒眼睛;明去暗來,敲落祖師鼻孔。當是時也,目連鶖子飲氣吞聲,臨濟德山呵呵大笑。且道笑箇甚麼?咄!」師室中常問僧曰:「人人盡有生緣,上座生緣在何處?」正當問答交鋒,卻復伸手曰:「我手何似佛手?」又問:「諸方參請,宗師所得?」卻復垂腳曰:「我腳何似驢腳?」三十餘年,示此三問,學者莫有契其旨。脫有酬者,師未嘗可否。叢林目之為黃龍三關。師自頌曰:「生緣有語人皆識,水母何曾離得蝦?但見日頭東畔上,誰能更喫趙州茶。我手佛手兼舉,禪人直下薦取。不動干戈道出,當處超佛越祖。我腳驢腳並行,步步踏著無生。會得雲收日卷,方知此道縱橫。」總頌曰:「生緣斷處伸驢腳,驢腳伸時佛手開。為報五湖參學者,三關一一透將來。」熙寧己酉三月十六日,四祖演長老通嗣法書。上堂:「山僧才輕德薄,豈堪人師。蓋不昧本心,不欺諸聖,未免生死,今免生死。未出輪回,今出輪回。未得解脫,今得解脫。未得自在,今得自在。所以大覺世尊於然燈佛所無一法可得。六祖夜半於黃梅又傳箇甚麼?」乃說偈曰:「得不得,傳不傳,歸根得旨復何言?憶得首山曾漏泄,新婦騎驢阿家牽。」翌日午時,端坐示寂。闍維得五色舍利,塔于前山,諡普覺禪師。
黃龍祖心禪師
隆興府黃龍祖心寶覺禪師,南雄鄔氏子。參雪峰悅禪師,三年無所得,辭去。悅曰:「必往依黃檗南禪師。」師至黃檗,四年不大發明。又辭,再上雲峰。會悅謝世,就止石霜。因閱傳燈,至「僧問多福:『如何是多福一叢竹?』福曰:『一莖兩莖斜。』曰:『不會。』福曰:『三莖四莖曲。』」師於此開悟,徹見二師用處,徑回黃檗。方展坐具,檗曰:「子已入吾室矣。」師踴躍曰:「大事本來如是,和尚何得教人看話,百計搜尋?」檗曰:「若不教你如此究尋,到無心處自見自肯,即吾埋沒汝也。」住後,僧問:「達磨九年面壁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身貧無被蓋。」曰:「莫孤負他先聖也無?」師曰:「闍黎見處又作麼生?」僧畫一圓相,師曰:「燕雀不離窠。」僧禮拜。師曰:「更深猶自可,午後始愁人。」問:「未登此座時如何?」師曰:「一事全無。」曰:「登後如何?」師曰:「仰面觀天不見天。」上堂:「愚人除境不忘心,智者忘心不除境。不知心境本如如,觸目遇緣無障礙。」遂舉拂子曰:「看!拂子走過西天,卻來新羅國裡。知我者謂我拖泥帶水,不知我者贏得一場怪誕。」上堂:「大凡窮生死根源,直須明取自家一片田地。教伊去處分明,然後臨機應用,不失其宜。祇如鋒鋩未兆已前,都無是箇非箇。瞥爾爆動,便有五行金土相生相剋,胡來漢現,四姓雜居。各任方隅,是非鋒起。致使玄黃不辨,水乳不分,疾在膏肓,難為救療。若不當陽曉示,窮子無以知歸。欲得大用現前,便可頓忘諸見。諸見既盡,昏霧不生。大智洞然,更非他物。珍重!」上堂,擊禪床曰:「一塵纔舉,大地全收。諸人耳在一聲中,一聲遍在諸人耳。若是摩霄俊鶻,便合乘時;止濼困魚,徒勞激浪。」上堂:「不與萬法為侶,即是無諍三昧,便恁麼去,爭柰絃急則聲促。若能向紫羅帳裡撒真珠,未必善因而招惡果。」上堂:「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。且任諸人點頭,及乎樹倒藤枯,上無衝天之計,下無入地之謀。靈利漢這裡著得一隻眼,便見七縱八橫。」舉拂子曰:「看太陽溢目,萬里不挂片雲。若是覆盆之下,又爭怪得老僧。」上堂:「若也單明自己,不悟目前,此人有眼無足。若悟目前,不明自己,此人有足無眼。據此二人,十二時中常有一物,蘊在胸中。物既在胸,不安之相,常在目前。既在目前,觸途成滯。作麼生得平穩去?祖不言乎:執之失度,必入邪路。放之自然,體無去住。」上堂:「良工未出,玉石不分。巧冶無人,金沙混雜。還有無師自悟底麼?出來辨別看。」乃舉拂子曰:「且道是金是沙?」良久曰:「見之不取,思之千里。」上堂:「有時開門待知識,知識不來過。有時把手上高山,高山人不顧。或作敗軍之將,向闍黎手裡拱手歸降。或為忿怒那吒,敲骨打髓。正當恁麼時,還有同聲相應、同氣相求底麼?有則向百尺竿頭,進取一步。如無,少室峰前,一場笑具。」上堂:「心同虛空界,示等虛空法。證得虛空時,無是無非法。便恁麼休去,停橈把纜,且向灣裡泊船。若據衲僧門下,天地懸隔。且道衲僧門下,有甚長處?楖栗橫擔不顧人,直入千峰萬峰去。」上堂:「一不向,二不開。翻思南嶽與天台。堪笑白雲無定止,被風吹去又吹來。」上堂:「不是風動,不是幡動,明眼漢謾他一點也不得。仁者心動且緩緩,你向甚處見祖師?」乃擲下拂子,曰:「看!」上堂:「過去諸佛已滅,未來諸佛未生。正當現在,佛法委付黃龍。放行則恍恍惚惚,其中有物。把住則杳杳冥冥,其中有精。且道放行即是,把住即是?竿頭絲線從君弄,不犯清波意自殊。」上堂:「虎頭生角人難措,石火電光須密布。假饒烈士也應難,懵底那能善回互。手擎日月,背負須彌,擲向他方,其中眾生不覺不知。其中眾生騎驢入諸人眼裡,諸人亦不覺不知。會麼?將此深心奉塵剎,是則名為報佛恩。」上堂:「一漚未發,古帆未征。風信不來,無人舉棹。正當恁麼時,水脈如何辨的?君不見雲門老,垂手處,落落清波無透路。又不見華亭叟,泄天機,夜深空載月明歸。莫怪相逢不相識,從教萬古漫漫黑。」上堂:「馬祖陞堂,百丈卷席。後人不善來風,盡道不留眹跡。殊不知桃花浪裡正好張帆,七里灘頭更堪垂釣。如今必有辨浮沉、識深淺底漢,試出來定當水脈看。如無,且將漁父笛,閑向海邊吹。」上堂:「風蕭蕭兮木葉飛,鴻鴈不來音信稀。還鄉一曲無人吹,令余拍手空遲疑。」上堂:「鏡像或謂有,攬之不盈手。鏡像或謂無,分明如儼圖。所以取不得,舍不得,不可得中祇麼得。還會麼?不作維摩詰,又似傅大士。」上堂:「夫玄道者,不可以設功得。聖智者,不可以有心知。真諦者,不可以存我會。至功者,不可以營事為。古人一期應病與藥則不可。若是丈夫漢,出則經濟天下,不出則卷而懷之。爾若一向聲和響順,我則排斥諸方。爾若示現酒肆婬坊,我則孤峰獨宿。且道甚處是黃龍為人眼?」師室中常舉拳,問僧曰:「喚作拳頭則觸,不喚作拳頭則背。喚作甚麼?」將入滅,命門人黃大史庭堅主後事。荼毗日,鄰峰為秉炬,火不續,黃顧師之得法上首死心新禪師曰:「此老師有待於吾兄也。」新以喪拒,黃強之。新執炬召眾曰:「不是餘殃累及我,彌天罪過不容誅。而今兩腳捎空去,不作牛兮定作驢。」以火炬打一圓相曰:「祇向這裡雪屈。」擲炬,應手而爇。靈骨窆于普覺塔之東,諡寶覺禪師。
東林常總禪師
江州東林興龍寺常總照覺禪師,延平施氏子。久依黃龍,密授大法決旨,出住泐潭,次遷東林,皆符讖記。僧問:「乾坤之內,宇宙之間,中有一寶,秘在形山。如何是寶?」師曰:「白月現,黑月隱。」曰:「非但聞名,今日親見。」師曰:「且道寶在甚麼處?」曰:「古殿戶開光燦爛,白蓮池畔社中人。」師曰:「別寶還他碧眼胡。」又僧出眾,提起坐具曰:「請師答話。」師曰:「放下著。」僧又作展勢。師曰:「收。」曰:「昔年尋劍客,今朝遇作家。」師曰:「這裡是甚麼所在?」僧便喝。師曰:「喝老僧那!」僧又喝。師曰:「放過又爭得。」便打。上堂:「乾坤大地,常演圓音。日月星辰,每談實相。翻憶先黃龍道,秋雨淋漓,連宵徹曙,點點無私,不落別處。」復云:「滴穿汝眼睛,浸爛汝鼻孔。東林則不然,終歸大海作波濤。」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老盧不識字,頓明佛意,佛意離文墨故。白兆不識書,圓悟宗乘,宗乘非言詮故。如此老婆心,分明入泥水。今時人猶尚抱橋柱澡洗,把纜放船。」良久曰:「﹝久,原作「夕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。﹞爭怪得老僧!」
寶峰克文禪師
隆興府寶峰克文雲庵真淨禪師,陝府鄭氏子。坐夏大溈。聞僧舉,僧問雲門:「佛法如水中月,是否?」門曰:「清波無透路。」師乃領解。往見黃龍不契,卻曰:「我有好處,這老漢不識我。」遂往香城見順和尚。順問:「甚處來?」師曰:「黃龍來。」曰:「黃龍近日有何言句?」師曰:「黃龍近日,州府委請黃檗長老。龍垂語云:『鐘樓上念讚,床腳下種菜。有人下得語契,便往住持。』勝上座云:『猛虎當路坐。』龍遂令去住黃檗。」順不覺云:「勝首座祇下得一轉語,便得黃檗住,佛法未夢見在。」師於言下大悟。方知黃龍用處,遂回見黃龍。龍問:「甚處來?」師曰:「特來禮拜和尚。」龍曰:「恰值老僧不在。」師曰:「向甚麼處去?」龍曰:「天台普請,南嶽游山。」師曰:「恁麼則學人得自在去也。」龍曰:「腳下鞋甚處得來?」師曰:「廬山七百五十文唱來。」龍曰:「何曾得自在?」師指鞋曰:「何嘗不自在?」龍駭之。開堂日,拈香祝聖,問答罷,乃曰:「問話且止,祇知問佛問法,殊不知佛法來處。且道從甚麼處來?」垂一足曰:「昔日黃龍親行此令,十方諸佛,無敢違者,諸代祖師,一切聖賢,無敢越者。無量法門,一切妙義,天下老和尚舌頭始終一印,無敢異者。無異則且置,印在甚麼處?還見麼?若見,非僧非俗,無偏無黨,一一分付。若不見,而我自收。」遂收足喝一喝曰:「兵隨印轉,將逐符行。佛手驢腳,生緣老好,痛與三十棒,而今會中莫有不甘者麼?若有,不妨奇特。若無,新長老謾你諸人去也。故我大覺世尊,昔於摩竭陀國,十二月八日,明星現時,豁然悟道,大地有情,一時成佛。今有釋子沙門某於東震旦國,大宋筠陽城中,六月十三日,赫日現時,又悟箇甚麼?」以拂子畫曰:「我不敢輕於汝等,汝等皆當作佛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呵呵大笑。僧曰:「何哂之有?」師曰:「笑你隨語生解。」曰:「偶然失利。」師喝曰:「不得禮拜。」僧便歸眾。師復笑曰:「隨語生解。」問:「江西佛手驢腳接人,和尚如何接人?」師曰:「鰋魚上竹竿。」曰:「全因今日。」師曰:「烏龜入水。」問:「新豐吟雲門曲,舉世知音能和續。大眾臨筵,願清耳目。」師以右手拍禪床,僧曰:「木人拊掌,石女揚眉。」師以左手拍禪床,僧曰:「猶是學人疑處。」師曰:「何不腳跟下薦取。」僧以坐具一拂,師曰:「爭柰腳跟下何!」問:「遠遠馳符命,禪師俯應機。祖令當行也,方便指群迷。」師曰:「深。」曰:「深意如何?」師曰:「淺。」曰:「教學人如何領會?」師曰:「點。」問:「馬祖下尊宿,一箇箇阿漉漉地,﹝阿,清藏本作「屙」。﹞唯有歸宗老較些子。黃龍下兒孫,一箇箇硬剝剝地,祇有真淨老師較些子。學人恁麼還扶得也無?」師曰:「打疊面前搕�H。」卻曰:「若不同床睡,焉知被底穿?」師不答。僧曰:「這箇為上上根人,忽遇中下之流,如何指接?」師亦不答。僧曰:「非但和尚懡㦬,學人亦乃一場敗缺。」師曰:「三十年後悟去在。」問:「承古有言,眾生日用而不知。未審不知箇甚麼?」師曰:「道。」曰:「忽然知後如何?」師曰:「十萬八千。」僧提起坐具,曰:「爭柰這箇何!」師便喝。上堂:「天地與我同根,萬物與我一體。腳頭腳尾,橫三豎四。北俱盧洲火發,燒著帝釋眉毛,東海龍王忍痛不禁,轟一箇霹靂,直得傾湫倒嶽,雲黯長空。十字街頭廖胡子,醉中驚覺起來,拊掌呵呵大笑曰:『筠陽城中,近來少賊。』」乃拈拄杖曰:「賊!賊!」上堂:「道泰不傳天子令,行人盡唱太平歌。五九四十五,莫有人從懷州來麼?若有,不得忘卻臨江軍豆豉。」上堂:「世尊拈花,迦葉微笑。」拈拄杖曰:「洞山拈起拄杖子,你諸人合作麼生?」擊香卓,下座。上堂:「褌無襠,褲無口。頭上青灰三五斗。趙州老漢少賣弄,然則國清才子貴,家富小兒驕。其柰禾黍不陽豔,競栽桃李春,翻令力耕者,半作賣花人。」上堂:「佛法兩字,直是難得。人有底不信自己佛事,唯憑少許古人影響,相似般若所知境界,定相法門,動即背覺合塵,黏將去,脫不得。或學者來,如印印泥,遞相印授。不唯自誤,亦乃誤他。洞山門下,無佛法與人,祇有一口劍。凡是來者,一一斬斷,使伊性命不存,見聞俱泯。卻向父母未生前與伊相見,見伊纔向前便為斬斷。然則剛刀雖利,不斬無罪之人。莫有無罪底麼?也好與三十拄杖。」上堂:「洞山門下,要行便行,要坐便坐。缽盂裡屙屎,淨瓶裡吐唾。執法修行,如牛拽磨。」上堂:「洞山門下,有時和泥合水,有時壁立千仞。你諸方擬向和泥合水處見洞山,洞山且不在和泥合水處。擬向壁立千仞處見洞山,洞山且不在壁立千仞處。擬向一切處見洞山,洞山且不在一切處。你擬不要見洞山,鼻索又在洞山手裡。擬瞌睡也把鼻索一掣,祇見眼孔定動,又不相識也。不要你識洞山,但識得自己也得。」上堂:「汾陽莫妄想,俱胝豎指頭。古今佛法事,到此一時休。休休,卻憶趙州勘婆子,不風流處也風流。」拈拄杖曰:「為眾竭力。」上堂:「頭陀石被莓苔裡,擲筆峰遭薜荔纏。羅漢院裡,一年度三箇行者,歸宗寺裡參退喫茶。」上堂:「師子不食鵰殘,快鷹不打死兔。放出臨濟大龍,抽卻雲門一顧。」拈起拄杖曰:「雲行雨施,三草二木。」師崇寧改元,十月旦示疾,望乃愈,出道具散諸徒。翌日中夜,沐浴更衣趺坐。眾請說法,示偈及遺誡宗門大略,言卒而逝。火葬,焰成五色,白光上騰。煙所至處,皆設利。分骨塔于泐潭、新豐。
雲居元祐禪師
南康軍雲居真如院元祐禪師,信州王氏子。僧問:「如何是道林的旨?」師曰:「劄。」曰:「隨流認得性,無喜亦無憂。」師曰:「汝皮袋重多少?」曰:「高著眼看。」師曰:「自領出去。」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曰:「胡天雪壓玉麒麟。」問:「如龜藏六時如何?」師曰:「文彩已彰。」曰:「爭柰處處無蹤跡。」師曰:「一任拖泥帶水。」曰:「便與麼去時如何?」師曰:「果然。」上堂:「過去諸如來,更不再勘。現在諸菩薩,放過即不可。未來修學人,謾他一點不得。所以教中道,若人欲了知,三世一切佛,應觀法界性一切惟心造。雖然如是,雲居門下,正是金屑落眼。」上堂:「凡見聖見,春雲掣電。真說妄說,空花水月。翻憶長髭見石頭,解道紅爐一點雪。」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龜毛為箭,兔角為弓。那吒忿怒,射破虛空。虛空撲落,傾湫倒嶽。牆壁瓦礫放光明,歸依如來大圓覺。」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月色和雪白,松聲帶露寒。好箇真消息,憑君子細看。黃龍先師和身放倒,還有人扶得起麼?祖禰不了,殃及兒孫。」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一切聲是佛聲。」以拂子擊禪床曰:「梵音深遠,令人樂聞。」又曰:「一切色是佛色,」乃拈起拂子曰:「今佛放光明,助發實相義。已到之者,頂戴奉行。未到之者,應如是知,應如是信。」擊禪床下座。今諸方三塔,師始創也。
大溈懷秀禪師
潭州大溈懷秀禪師,信州應氏子。僧問:「昔日溈山水牯牛,自從放去絕蹤由。今朝幸遇師登座,未審時人何處求?」師曰:「不得犯人苗稼。」曰:「恁麼則頭角已分明。」師曰:「空把山童贈鐵鞭。」
黃檗惟勝禪師
瑞州黃檗惟勝真覺禪師,潼川羅氏子。居講聚時,偶以扇勒窗櫺有聲,忽憶教中道:「十方俱擊鼓,十處一時聞。」因大悟,白本講。講令參問,師徑往黃龍。後因瑞州太守委龍遴選黃檗主人,龍集眾垂語曰:「鐘樓上念讚,床腳下種菜。若人道得,乃往住持。」師出答曰:「猛虎當路坐。」龍大悅,遂令師往。由是諸方宗仰之。上堂:「臨濟喝,德山棒,留與禪人作模範。歸宗磨,雪峰毬,此箇門庭接上流。若是黃檗即不然,也無喝,也無棒,亦不推磨,亦不輥毬。前面是案山,背後是主山,塞卻你眼睛,拶破你面門。於此見得,得不退轉地。盡未來際,不向他求。若見不得,醍醐上味,翻成毒藥。」上堂:「寂兮寥兮,蟾蜍皎皎下空谷。寬兮廓兮,曦光赫赫流四海。曹谿路上,勦絕人行。多子塔前,駢闐如市。直饒這裡薦得倜儻,分明未是衲僧活計。大丈夫漢,須是向黑暗獄中敲枷打鎖,餓鬼隊裡放火奪漿。推倒慈氏樓,拆卻空王殿。靈苗瑞草和根拔,滿地從教荊棘生。」
祐聖法居禪師
隆興府祐聖法居禪師,潮陽鄭氏子。晚見黃龍,深蒙印可。上堂:「此事如醫家驗病方,且雜毒滿腹,未易攻治,必瞑眩之藥,而後可瘳。就令徇意投之,適足狂惑,增其沈痼。求其已病,不亦左乎?法堂前草深,於心無媿。」
開元子琦禪師
蘄州開元子琦禪師,泉州許氏子。依開元智訥,試經得度。精楞嚴、圓覺,棄謁翠巖真禪師,問佛法大意。真唾地曰:「這一滴落在甚麼處?」師捫膺曰:「學人今日脾疼。」真解顏。辭參積翠,歲餘盡得其道。乘間侍翠,商榷古今。﹝榷,原作「確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。﹞適大雪,翠指曰:「斯可以一致苕帚否?」師曰:「不能。然則天霽日出,雲物解駮,豈復有哉?知有底人,於一切言句如破竹,雖百節當迎刃而解,詎容聲於擬議乎?」一日,翠遣僧逆問:「老和尚三關語如何?」師厲聲曰:「你理會久遠時事作麼?」翠聞益奇之,於是名著叢席。翠歿,四祖演禪師命分座,室中垂語曰:「一人有口,道不得姓字為誰?」後傳至東林,總禪師歎曰:「琦首座如鐵山萬仞,卒難逗他語脈。」未幾以開元為禪林,請師為第一世。上堂:「虛空無內外,事理有短長。順則成菩提,逆則成煩惱。燈籠常瞌睡,露柱亦懊惱。大道在目前,更於何處討?」以拂子擊禪床。上堂:「四面亦無門,十方無壁落。頭髼鬆,耳卓朔,箇箇男兒大丈夫,何得無繩而自縛?且道透脫一句作麼生道?」良久曰:「踏破草鞋赤腳走。」僧問:「須彌納芥子即不問,微塵裡轉大法輪時如何?」師曰:「一步進一步。」曰:「恁麼則朝到西天,暮歸唐土。」﹝土,原作「上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。﹞師曰:「作客不如歸家。」曰:「久嚮道風,請師相見。」師曰:「雲月是同,谿山各異。」
仰山行偉禪師
袁州仰山行偉禪師,河朔人也。東京大佛寺受具,聽習圓覺,微有所疑。挈囊游方,專扣祖意。至南禪師法席,六遷星序。一日扣請,尋被喝出。足擬跨門,頓省玄旨。出世仰山,道風大著。上堂:「大眾會麼?古今事掩不得,日用事藏不得,既藏掩不得,則日用現前。且問諸人,現前事作麼生?參。」上堂:「大眾見麼?開眼則普觀十方,合眼則包含萬有。不開不合,是何模樣?還見模樣麼?久參高德,舉處便曉。後進初機,識取模樣。莫祇管貪睡,睡時眼見箇甚麼?若道不見,與死人何別?直饒丹青處士,筆頭上畫出青山綠水、夾竹桃花,祇是相似模樣。設使石匠錐頭,鑽出群羊走獸,也祇是相似模樣。若是真模樣,任是處士石匠,無你下手處。諸人要見,須是著眼始得。」﹝眼,原作「服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。﹞良久曰:「廣則一線道,狹則一寸半。」以拂子擊禪床。上堂:「鼓聲纔動,大眾雲臻。諸人上觀,山僧下覷。上觀觀箇甚麼?下覷覷箇甚麼?」良久曰:「對面不相識。」上堂:「道不在聲色而不離聲色。凡一語一默,一動一靜,隱顯縱橫,無非佛事。日用現前,古今凝然,理何差互?」師自題其像曰:「吾真難邈,斑斑駮駮。擬欲安排,下筆便錯。」示寂,闍維獲五色舍利骨石,栓索勾連。塔于寺之東。
福嚴慈感禪師
南嶽福嚴慈感禪師,潼川杜氏子。上堂:「古佛心,祇如今。若不會,苦沈吟。秋雨微微,秋風颯颯,乍此乍彼,若為酬答。沙岸蘆花,青黃交雜。禪者何依?」良久曰:「劄。」
雲蓋守智禪師
潭州雲蓋守智禪師,劍州陳氏子。遊方至豫章大寧,時法昌遇禪師韜藏西山,師聞其飽參,即之昌。問曰:「汝何所來?」師曰:「大寧。」又問:「三門夜來倒,汝知麼?」師愕然,曰:「不知。」昌曰:「吳中石佛,大有人不曾得見。」師惘然,即展拜。昌使謁翠巖真禪師。雖久之無省,且不舍寸陰。及謁黃龍於積翠,始盡所疑。後首眾石霜,遂開法道吾,徙雲蓋。僧問:「有一無絃琴,不是世間木。今朝負上來,請師彈一曲。」師拊膝一下,僧曰:「金風颯颯和清韻,請師方便再垂音。」師曰:「陝府出鐵牛。」上堂:「緊峭離水靴,踏破湖湘月。手把鐵蒺藜,打碎龍虎穴,翻身倒上樹,始見無生滅。卻笑老瞿曇,彈指超彌勒。」上堂:「昨日高山看釣魚,步行騎馬失卻驢。有人拾得駱駝去,重賞千金一也無。若向這裡薦得不著,還草鞋錢。」上堂,舉趙州問:「僧向甚麼處去?」曰:「摘茶去。」州曰:「閑。」師曰:「道著不著,何處摸索。背後龍鱗,面前驢腳。翻身筋斗,孤雲野鶴。阿呵呵。」示眾:「不離當處常湛然,覓即知君不可見。雖然先聖恁麼道,且作箇模子搭卻。若也出不得,祇抱得古人底。若也出得,方有少分相應。雲蓋則不然,騎駿馬,繞須彌,過山尋蟻跡,能有幾人知?」師居院之東堂,政和辛卯,死心謝事黃龍,由湖南入山奉覲,日已夕矣,侍僧通謁,師曳履,且行且語曰:「將燭來,看其面目何似?生而致名喧宇宙。」死心亦絕叫:「把近前來,我要照是真師叔,是假師叔?」師即當胸敺一拳,死心曰:「卻是真箇。」遂作禮,賓主相得歡甚。及死心復領黃龍,至政和甲午示寂時,師住開福得訃,上堂:「法門不幸法幢摧,五蘊山中化作灰。昨夜泥牛通一線,黃龍從此入輪迴。」
玄沙合文禪師
福州玄沙合文明慧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私通車馬。」僧進一步,師曰:「官不容針。」
建隆昭慶禪師
楊州建隆院昭慶禪師,上堂:「始見新歲倏忽,早是二月初一。天氣和融,擬舉箇時節因緣與諸人商量,卻被帝釋梵王在門外柳眼中努出頭來,先說偈言:褭褭颺輕絮,且逐風來去,相次走綿毬,休言道我絮。當時撞著阿修羅,把住云,任你絮,忽逢西風吹渭水。落葉滿長安一句作麼生道?於是帝釋縮頭入柳眼中。」良久曰:「參。」
報本慧元禪師
安吉州報本慧元禪師,潮州倪氏子。十九為大僧,遍歷叢席。於黃龍三關語下悟入。住後,僧問:「諸佛不出世,達磨不西來,正當恁麼時,未審來不來。」師曰:「撞著你鼻孔。」上堂:「白雲消散,紅日東昇,仰面看天,低頭覷地。東西南北,一任觀光。達磨眼睛,斗量不盡。演若何曾認影,善財不往南方。衲僧鼻孔遼天,到此一時穿卻。」僧出禮拜,曰:「學人有一問,和尚還答否?」師曰:「昨日答汝了也。」曰:「今日作麼生?」師曰:「明日來。」上堂,僧問:「諸佛所說法,種種皆方便,是否?」師曰:「是。」曰:「為甚麼諸法寂滅相,不可以言宣?」師曰:「且莫錯會。」僧以坐具一畫,師喝曰:「諸法寂滅相,不可以言宣。今之學者,方見道不可以言宣,便擬絕慮忘緣,杜塞視聽。如斯見解,未有自在分。諸人要會寂滅相麼?出門不見一纖毫,滿目白雲與青嶂。」師坐而不臥,餘三十年。示寂,塔全身于峴山。
隆慶慶閑禪師
吉州仁山隆慶院慶閑禪師,福州卓氏子。母夢胡僧授以明珠,吞之而娠。及生,白光照室。幼不近酒胾。年十一棄俗,十七得度,二十遍參。後謁黃龍於黃檗。龍問:「甚處來?」師曰:「百丈。」曰:「幾時離彼?」師曰:「正月十三。」龍曰:「腳跟好痛,與三十棒。」師曰:「非但三十棒。」龍喝曰:「許多時行腳,無點氣息。」師曰:「百千諸佛,亦乃如是。」曰:「汝與麼來,何曾有纖毫到諸佛境界?」師曰:「諸佛未必到慶閑境界。」龍問:「如何是汝生緣處?」師曰:「早晨喫白粥,如今又覺飢。」問:「我手何似佛手?」師曰:「月下弄琵琶。」問:「我腳何似驢腳?」師曰:「鷺鷥立雪非同色。」龍嗟咨而視曰:「汝剃除鬚髮,當為何事?」師曰:「祇要無事。」曰:「與麼則數聲清磬是非外,一箇閑人天地間也。」師曰:「是何言歟?」曰:「靈利衲子。」師曰:「也不消得。」龍曰:「此間有辯上座者,汝著精彩。」師曰:「他有甚長處?」曰:「他拊汝背一下又如何?」師曰:「作甚麼?」曰:「他展兩手。」師曰:「甚處學這虛頭來?」龍大笑。師卻展兩手,龍喝之。又問:「𢤱𢤱鬆鬆,兩人共一碗作麼生會?」師曰:「百雜碎。」曰:「盡大地是箇須彌山,撮來掌中。汝又作麼生會?」師曰:「兩重公案。」曰:「這裡從汝胡言漢語,若到同安,如何過得?」﹝時英邵武在同安作首座,師欲往見之。﹞師曰:「渠也須到這箇田地始得。」曰:「忽被渠指火爐曰:『這箇是黑漆火爐,那箇是黑漆香卓?甚處是不到處?』師曰:「慶閑面前,且從恁麼說話,若是別人,笑和尚去。」龍拍一拍,師便喝。明日同看僧堂,曰:「好僧堂。」師曰:「極好工夫。」曰:「好在甚處?」師曰:「一梁拄一柱。」曰:「此未是好處。」師曰:「和尚又作麼生?」龍以手指曰:「這柱得與麼圓?那枋得與麼匾?」師曰:「人天大善知識,須是和尚始得。」即趨去。明日侍立,龍問:「得坐披衣,向後如何施設?」師曰:「遇方即方,遇圓即圓。」曰:「汝與麼說話,猶帶唇齒在。」師曰:「慶閑即與麼,和尚作麼生?」曰:「近前來,為汝說。」師拊掌曰:「三十年用底,今朝捉敗。」龍大笑曰:「一等是精靈。」師拂袖而去。由是學者爭歸之。廬陵太守張公鑒請居隆慶。僧問:「鋪席新開,不可放過。」師曰:「記取話頭。」曰:「請師高著眼。」師曰:「蹉過了也。」室中垂問曰:「祖師心印,篆作何文?諸佛本源,深之多少?」又曰:「十二時中,上來下去,開單展缽,此是五蘊敗壞之身,那箇是清淨法身?」又曰:「不用指東畫西,實地上道將一句來。」又曰:「十二時中,著衣喫飯,承甚麼人恩力?」又曰:「魚行水濁,鳥飛毛落。亮座主一入西山,為甚麼杳無消息?」師居隆慶未期年,鍾陵太守王公韶請居龍泉,不逾年以病求去。廬陵道俗,舟載而歸,居隆慶之東堂,事之益篤。元豐四年三月七日,將示寂,遺偈曰:「露質浮世,奄質浮滅。五十三歲,六七八月。南嶽天台,松風澗雪。珍重知音,紅爐優缽。」泊然坐逝,俾畫工就寫其真,首忽自舉,次日仍平視。闍維日,雲起風作,飛瓦折木,煙氣所至,東西南北四十里。凡草木沙礫之間,皆得舍利如金色,計其所獲幾數斛。閱世五十五,坐夏三十六。初,蘇子由欲為作記,而疑其事,方臥痁,夢有呵者曰:「閑師事何疑哉!疑即病矣。」子由夢中作數百言,其銘略曰:「稽首三界尊,閑師不止此。憫世狹劣故,聊示其小者。」子由其知言哉。
三祖法宗禪師
舒州三祖山法宗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喫鹽添得渴。」問:「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十里雙牌,五里單堠。」曰:「如何是道中人?」師曰:「少避長,賤避貴。」問:「如何是善知識所為底心?」師曰:「十字街頭一片磚。」曰:「如何是十字街頭一片磚?」師曰:「不知。」曰:「既不知,卻恁麼說?」師曰:「無人踏著。」上堂:「五五二十五,時人盡解數。倒拈第二籌,茫茫者無據。為甚麼無據,愛他一縷,失卻一端?」上堂:「明晃晃,活鱍鱍,十方世界一毫末,拋向面前知不知,莫向意根上拈掇。」拍一拍。上堂:「架梯可以攀高,雖升而不能達河漢。鑄鍬可以掘鑿,雖利而不能到風輪。其器者費功,其謀者益妄。不如歸家坐,免使走塵壤。大眾,那箇是塵壤祖佛禪道?」
泐潭洪英禪師
隆興府泐潭洪英禪師,邵武陳氏子。幼穎邁,一目五行。長棄儒得度,訪道曹山,依雅禪師。久之,辭登雲居,睠其勝絕,殆終于此山。因閱華嚴十明論,乃證宗要。即詣黃檗南禪師席,檗與語達旦。曰:「荷擔大法,盡在爾躬,厚自愛。」所至議論奪席。晚游西山,與勝首座棲雙嶺,後開法石門。久之遷泐潭。僧問:「逢場作戲時如何?」師曰:「紅爐爆出鐵烏龜。」曰:「當軒布鼓師親擊,百尺竿頭事若何?」師曰:「山僧不作這活計。」僧擬議,師曰:「不唧𠺕漢。」又僧禮拜起,便垂下袈裟角,曰:「脫衣卸甲時如何?」師曰:「喜得狼煙息,弓弰壁上懸。」僧卻攬上袈裟,曰:「重整衣甲時如何?」師曰:「不到烏江畔,知君未肯休。」僧便喝,師曰:「驚殺我!」僧拍一拍,師曰:「也是死中得活。」僧禮拜。師曰:「將謂是收燕破趙之才,元來是販私鹽賊。」問:「臨濟栽松即不問,百丈開田事若何?」師曰:「深著鉏頭。」曰:「古人猶在。」師曰:「更添鉏頭。」僧禮拜,師扣禪床一下,乃曰:「問也無窮,答也無盡。問答去來,於道轉遠。何故?況為此事,直饒棒頭薦得,不是丈夫。喝下承當,未為達士。那堪更向言中取則,句裡馳求。語路尖新,機鋒捷疾,如斯見解,盡是埋沒宗旨,玷污先賢。於吾祖道,何曾夢見?祇如我佛如來,臨般涅槃,乃云吾有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付囑摩訶大迦葉。迦葉遂付阿難。暨商那和修優波鞠多。諸祖相繼,至於達磨西來,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,不立文字語言,豈不是先聖方便之道?自是當人不信,卻自迷頭認影,奔逐狂途,致使伶竮流浪生死。諸禪德,若能一念回光返照到自己腳跟下,褫剝究竟將來,可謂洞門豁開,樓閣重重,十方普現,海會齊彰。便乃凡聖賢愚,山河大地,以海印三昧,一印印定,更無纖毫透漏。山僧如是舉唱,若是眾中有本色衲僧聞之,實謂掩耳而歸,笑破他口。大眾且道,本色衲僧門下一句作麼生道?」良久曰:「天際雪埋千尺石,洞門凍折數株松。」上堂:「釋迦老子,當時一手指天,一手指地,云天上天下,唯我獨尊。釋迦老子,旁若無人。當時若遇箇明眼衲僧,直教他上天無路,入地無門。然雖如是,也須是銅沙鑼裡滿盛油始得。」上堂,顧視大眾曰:「青山重疊疊,綠水響潺潺。」遂拈拄杖曰:「未到懸崖處,抬頭子細看。」卓一下。上堂:「寶峰高士罕曾到,巖前雪壓枯松倒。嶺前嶺後野猿啼,一條古路清風掃。禪德,雖然如是,且道山僧拄杖長多少?」遂拈起曰:「長者隨長使,短者隨短用。」卓一下。上堂,顧視大眾曰:「石門巇嶮鐵關牢,舉目重重萬仞高。無角鐵牛衝得破,毗盧海內作波濤。且道不涉波濤一句作麼生道?」良久曰:「一句不遑無著問,迄今猶作野盤僧。」師因知事紛爭,止之不可,乃謂眾曰:「領眾不肅,正坐無德,吾有愧黃龍。」敘行腳始末曰:「吾滅後火化,以骨石藏普同塔,明生死不離清眾也。」言卒而逝。
保寧圓璣法師
金陵保寧寺圓璣禪師,福州林氏子。僧問:「生死到來,如何回避?」師曰:「堂中瞌睡,寮裡抽解。」曰:「便恁麼時如何?」師曰:「須知有轉身一路。」曰:「如何是轉身一路?」師曰:「傾出你腦髓,拽脫你鼻孔。」曰:「便從今日無疑去也。」師曰:「作麼生會?」曰:「但知行好事,不用問前程。」師曰:「須是恁麼。」上堂:「道源不遠,性海非遙。但向己求,莫從他覓。古人與麼說話,大似認奴作郎,指鹿為馬。若是翠巖即不然,也不向己求,亦不從他覓,何故?雙眉本來自橫,鼻孔本來自直。直饒說得天花亂墜,頑石點頭,筭來多虛不如少實。且道如何是少實底事?」良久曰:「冬瓜直儱侗,瓠子曲彎彎。」上堂:「春雨微微,百事皆宜。禾苗發秀,蔬菜得時。阿難如合掌,迦葉亦攢眉。直饒靈山會上,拈花微笑,筭來猶涉離微。爭似三家村裡,老翁深耕淺種,各知其時。有事當面便說,誰管瞬目揚眉。更有一般奇特事,末後一著更須知。」擊拂子下座。上堂:「廣尋文義,鏡裡求形。息念觀空,水中捉月。單傳心印,特地多端。德山臨濟枉用工夫,石鞏子湖翻成特地。若是保寧總不恁麼,但自隨緣飲啄,一切尋常。深遁白雲,甘為無學之者。敢問諸人,保寧畢竟將何報答四恩三有?」良久曰:「愁人莫向愁人說,說向愁人愁殺人。」師示寂,闍維,有終不壞者二,糝以五色舍利,塔于雨花臺之左。
雪峰道圓禪師
南安軍雪峰道圓禪師,南雄人也。依積翠日,宴坐下板。時二僧論野狐話。一云:「不昧因果,也未脫得野狐身。」一云:「不落因果,又何曾墮野狐來?」師聞之悚然。因詣積翠庵,渡澗猛省,述偈曰:「不落不昧,僧俗本無忌諱。丈夫氣宇如王,爭受囊藏被蓋。一條楖栗任縱橫,野狐跳入金毛隊。」翠見為助喜。住後上堂,舉風幡話,頌曰:「不是風兮不是幡,白雲依舊覆青山。年來老大渾無力,偷得忙中些子閒。」
四祖法演禪師
蘄州四祖山法演禪師,桂州人也。僧問:「如何是心相?」師曰:「山河大地。」曰:「如何是心體?」師曰:「汝喚甚麼作山河大地?」上堂:「葉辭柯,秋已暮。參玄人,須警悟。莫謂來年更有春,等閑蹉了巖前路。且道作麼生是巖前路?」良久曰:「嶮。」上堂:「主山吞卻案山,尋常言論。拄杖子普該塵剎,未足為奇。光境兩亡,復是何物?」良久曰:「劫火洞然毫末盡,青山依舊白雲中。」上堂:「佛祖之道,壁立千仞。擬議馳求,還同點額。識不能識,智不能知。古聖到這裡,垂一言半句,要你諸人有箇入處。所以道,低頭不見地,仰面不見天。欲識白牛處,但看髑髏前。如今頭上是屋,腳下是地,面前是佛殿。且道白牛在甚麼處?」乃召大眾,眾舉頭,師叱之。
清隱清源禪師
南康軍清隱潛庵清源禪師,豫章鄧氏子。上堂:「寒風激水成冰,杲日照冰成水。冰水本自無情,各各應時而至。世間萬物皆然,不用強生擬議。」上堂:「先師初事棲賢諟泐潭澄歷二十年,宗門奇奧,經論玄要,莫不貫穿。及因雲峰指見慈明,則一字無用,遂設三關語以驗學者;而學者如葉公畫龍,龍現即怖。」
興國契雅禪師
安州興國院契雅禪師,僧問:「請師不於語默裡答話。」師以拄杖卓一下,僧曰:「和尚莫草草忽忽。」師曰:「西天斬頭截臂。」僧禮拜,師曰:「墮也!墮也!」上堂:「心如朗月連天靜。」遂打一圓相曰:「寒山子聻!性似寒潭徹底清,是何境界?」良久曰:「無價夜光人不識,識得又堪作甚麼?凡夫虛度幾千春。」乃呵呵大笑曰:「爭如獨坐明窗下,花落花開自有時。」下座。
靈巖重確禪師
齊州靈巖山重確正覺禪師,上堂:「祖師心印,狀以鐵牛之機,針挑不出,匙挑不上。過在阿誰?綠雖千種草,香祇一株蘭。」上堂:「不方不圓,不上不下。驢鳴狗吠,十方無價。」拍禪床,下座。
廉泉曇秀禪師
虔州廉泉院曇秀禪師,僧問:「滿口道不得時如何?」師曰:「話墮也。」問:「不與萬法為侶時如何?」師曰:「自家肚皮自家畫。」問:「如何是學人轉身處?」師曰:「掃地澆花。」曰:「如何是學人親切處?」師曰:「高枕枕頭。」曰:「總不恁麼時如何?」師曰:「鶯啼嶺上,花發巖前。」問:「如何是衲僧口?」師曰:「殺人不用刀。」
高臺宣明禪師
南嶽高臺寺宣明佛印禪師,僧問:「正法眼藏,涅槃妙心,便請拈出。」師直上覷。僧曰:「恁麼則人天有賴。」師曰:「金屑雖貴。」
三角慧澤禪師
蘄州三角山慧澤禪師,僧問:「師登寶座,大眾側聆。」師卓拄杖一下。僧曰:「答即便答,又卓箇甚麼?」師曰:「百雜碎。」
法輪文昱禪師
南嶽法輪文昱禪師,上堂,以拄杖卓一卓,喝一喝曰:「雪上加霜,眼中添屑。若也不會,北鬱單越。」
靈鷲慧覺禪師
信州靈鷲慧覺禪師,上堂:「大眾百千三昧、無量妙義,盡在諸人腳跟下。各請自家回互取,會麼?回互不回互,認取歸家路。智慧為橋梁,柔和作依怙。居安則慮危,在樂須知苦。君不見,龐居士,黃金拋卻如糞土。父子團圞頭,共說無生語。無生語,仍記取。九夏雪花飛,三冬汗如雨。」
積翠永庵主
黃檗積翠永庵主,示眾:「山僧住庵來,無禪可說,無法可傳,亦無差珍異寶。秪收得續火柴頭一箇,留與後人,令他煙燄不絕,火光長明。」遂擲下拂子。時有僧就地拈起,吹一吹。師便喝曰:「誰知續火柴頭,從這漢邊煙消火滅去。」乃拂袖歸庵。僧吐舌而去。
歸宗志芝庵主
廬山歸宗志芝庵主,臨江人也。壯為苾芻,依黃龍於歸宗,遂領深旨。有偈曰:「未到應須到,到了令人笑。眉毛本無用,無渠底波俏。」未幾,龍引退,芝陸沈于眾。一日普請罷,書偈曰:「茶芽蔍蓛初離焙,筍角狼忙又吐泥。山舍一年春事辦,得閒誰管板頭低。」由是衲子親之。師不懌,結茅絕頂,作偈曰:「千峰頂上一間屋,老僧半間雲半間。昨夜雲隨風雨去,到頭不似老僧閑。」
黃龍悟新禪師
隆興府黃龍死心悟新禪師,韶州黃氏子。生有紫肉幕左肩,右袒如僧伽梨狀。壯依佛陀院德修,祝髮進具後,游方至黃龍,謁晦堂。堂豎拳問曰:「喚作拳頭則觸,不喚作拳頭則背。汝喚作甚麼?」師罔措。經二年,方領解。然尚談辯,無所抵捂。堂患之,偶與語至其銳。堂遽曰:「住!住!說食豈能飽人。」師窘,乃曰:「某到此弓折箭盡,望和尚慈悲,指箇安樂處。」堂曰:「一塵飛而翳天,一芥墮而覆地。安樂處政忌上座許多骨董,直須死卻無量劫來全心乃可耳。」師趨出。一日,聞知事捶行者,而迅雷忽震,即大悟,趨見晦堂,忘納其屨。即自譽曰:「天下人總是參得底禪,某是悟得底。」堂笑曰:「選佛得甲科,何可當也!」因號死心叟。僧問:「如何是黃龍接人句?」師曰:「開口要罵人。」曰:「罵底是接人句,驗人一句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但識取罵人。」問:「弓箭在手,智刃當鋒,龍虎陣圓,請師相見。」師曰:「敗將不斬。」曰:「恁麼,則銅柱近標脩水側,鐵關高鎖鳳凰峰。」師曰:「不到烏江未肯休。」曰:「若然者,七擒七縱,正令全提。」師曰:「棺木裡瞠眼。」僧禮拜,師曰:「苦!苦!」問:「承師有言,老僧今夏向黃龍潭內,下三百六十箇釣筒,未曾遇著箇錦鱗紅尾,為復是鉤頭不妙,為復是香餌難尋?」師曰:「雨過竹風清,雲開山嶽露。」曰:「恁麼,則已得真人好消息,人間天上更無疑。」師曰:「是鉤頭不妙,是香餌難尋。」曰:「出身猶可易,脫體道應難。」師曰:「亂統禪和,如麻似粟。」上堂:「深固幽遠,無人能到,釋迦老子到不到?若到,因甚麼無人?若不到,誰道幽遠?」上堂:「祖師心印,狀似鐵牛之機,去即印住,住即印破。祇如不去不住,印即是,不印即是?金果早朝猿摘去,玉花晚後鳳銜歸。」上堂:「行腳高人解開布袋,放下缽囊,去卻藥忌,一人所在須到,半人所在須到,無人所在也須親到。」上堂:「拗折拄杖,將甚麼登山渡水?拈卻缽盂匙箸,將甚麼喫粥喫飯?不如向十字街頭東卜西卜。忽然卜著,是你諸人有彩;若卜不著也,怪雲巖不得。」上堂:「文殊騎師子,普賢騎象王,釋迦老子足躡紅蓮,且道黃龍騎箇甚麼?」良久曰:「近來年老,一步是一步。」上堂:「清珠下於濁水,濁水不得不清;念佛投於亂心,亂心不得不佛。佛既不亂,濁水自清,濁水既清,功歸何所?」良久曰:「幾度黑風翻大海,未曾聞道釣舟傾。」上堂:「有時破二作三,有時會三歸一,有時三一混同,有時不落數量。且道甚麼處是黃龍為人處?」良久曰:「珍重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四大毒蛇?」師曰:「地水火風。」曰:「如何是地水火風?」師曰:「四大毒蛇。」曰:「學人未曉,乞師方便。」師曰:「一大既爾,四大亦同。」室中問僧:「月晦之陰,以五色彩著於暝中,令百千萬人夜視其色,寧有辨其青黃赤白者麼?」僧無語。師代曰:「箇箇是盲人。」師因王正言問:「嘗聞三緣和合而生,又聞即死即生。何故?有奪胎而生者,某甚疑之。」師曰:「如正言作漕使,隨所住處即居其位,還疑否?」王曰:「不疑。」師曰:「復何疑也?」王於言下領解。師臨寂,示偈曰:「說時七顛八倒,默時落二落三。為報五湖禪客,心王自在休參。」荼毗設利五色,後有過其區所者,獲之尤甚。塔于晦堂丈室之北。
黃龍惟清禪師
隆興府黃龍靈源惟清禪師,本州陳氏子。印心於晦堂。每謂人曰:「今之學者未脫生死,病在甚麼處?病在偷心未死耳。然非其罪,為師者之罪也。如漢高帝紿韓信而殺之,信雖死,其心果死乎?古之學者,言下脫生死,效在甚麼處?在偷心已死。然非學者自能爾,實為師者鉗鎚妙密也。如梁武帝御大殿見侯景,不動聲氣而景之心已枯竭無餘矣。諸方所說非不美麗,要之如趙昌畫花,花雖逼真而非真花也。」上堂:「鼓聲纔動,大眾雲臻。無限天機,一時漏泄。不孤正眼,便合歸堂。更待繁詞,沈埋宗旨。縱謂釋迦不出世,四十九年說,達磨不西來,少林有妙訣,修山主也似萬里望鄉關。」又道:「若人識祖佛,當處便超越。直饒恁麼悟入親切去,更有轉身一路,勘過了打。」以拂子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江月照,松風吹,永夜清宵更是誰?霧露雲霞遮不得,箇中猶道不如歸。復何歸,荷葉團團團似鏡,菱角尖尖尖似錐。」上堂:「三世諸佛,不知有恩無重報;狸奴白牯,卻知有功不浪施。明大用,曉全機。絕蹤跡,不思議。歸去好,無人知。衝開碧落松千尺,截斷紅塵水一溪。」上堂:「至道無難,唯嫌揀擇。但莫憎愛,洞然明白。祖師恁麼說話,瞎卻天下人眼。識是非、別緇素底衲僧,到這裡如何辨明?未能行到水窮處,難解坐看雲起時。」
泐潭善清禪師
隆興府泐潭草堂善清禪師,南雄州何氏子。初謁大溈哲禪師,無所得。後謁黃龍,龍示以風幡話,久而不契。一日,龍問:「風幡話,子作麼生會?」師曰:「迥無入處,乞師方便。」龍曰:「子見貓兒捕鼠乎?目睛不瞬,四足踞地,諸根順向,首尾一直,擬無不中。子誠能如是,心無異緣,六根自靜,默然而究,萬無失一也。」師從是屏去閑緣,歲餘豁然契悟。以偈告龍曰:「隨隨隨,昔昔昔。隨隨隨後無人識。夜來明月上高峰,元來祇是這箇賊。」龍頷之,復告之曰:「得道非難,弘道為難。弘道猶在己,說法為人難。既明之後,在力行之。大凡宗師說法,一句中具三玄,一玄中具三要。子入處真實,得坐披衣,向後自看,自然七通八達去。」師復依止七年,乃辭。遍訪叢林,後出世黃龍,終于泐潭。僧問:「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?」師曰:「京三卞四。」曰:「見後如何?」師曰:「灰頭土面。」曰:「畢竟如何?」師曰:「一場懡㦬。」開堂,上堂舉浮山遠和尚云:「欲得英俊麼,仍須四事俱備,方顯宗師蹊徑。何謂也?一者祖師巴鼻,二具金剛眼睛,三有師子爪牙,四得衲僧殺活拄杖。得此四事,方可縱橫變態,任運卷舒,高聳人天,壁立千仞。儻不如是,守死善道者,敗軍之兆。何故?棒打石人,貴論實事。是以到這裡,得不脩江耿耿,大野雲凝,綠竹含煙,青山鎖翠。風雲一致,水月齊觀。一句該通,已彰殘朽。」師曰:「黃龍今日出世,時當末季,佛法澆漓,不用祖師巴鼻,不用金剛眼睛,不用師子爪牙,不用殺活拄杖,祇有一枝拂子以為蹊徑,亦能縱橫變態,任運卷舒,亦能高聳人天,壁立千仞。有時逢強即弱,有時遇貴即賤。拈起則群魔屏跡,佛祖潛蹤;放下則合水和泥,聖凡同轍。且道拈起好,放下好?竿頭絲線從君弄,不犯清波意自殊。」上堂:「色心不異,彼我無差。」豎起拂子曰:「若喚作拂子,入地獄如箭。不喚作拂子,有眼如盲。直饒透脫兩頭,也是黑牛臥死水。」
青原惟信禪師
吉州青原惟信禪師,上堂:「老僧三十年前未參禪時,見山是山,見水是水。及至後來,親見知識,有箇入處。見山不是山,見水不是水。而今得箇休歇處,依前見山祇是山,見水祇是水。大眾,這三般見解,是同是別?有人緇素得出,許汝親見老僧。」
夾山曉純禪師
潭州夾山靈泉院曉純禪師,嘗以木刻作一獸,師子頭,牛足馬身。每陞堂時,持出示眾曰:「喚作師子,又是馬身。喚作馬身,又是牛足。且道畢竟喚作甚麼?」令僧下語,莫有契者。師示頌曰:「軒昂師子首,牛足馬身材。三道如能入,玄門疊疊開。」上堂:「有箇漢自從曠大劫,無住亦無依,上無片瓦蓋頭,下無寸土立足。且道十二時中,在甚麼處安身立命?若也知得,朝到西天,暮歸東土。」
三聖繼昌禪師
漢州三聖繼昌禪師,彭州黎氏子。上堂:「木佛不度火,甘露臺前逢達磨。惆悵洛陽人未來,面壁九年空冷坐。金佛不度爐,坐歎勞生走道途。不向華山圖上看,豈知潘閬倒騎驢?泥佛不度水,一道靈光照天地。堪羨玄沙老古錐,不要南山要鱉鼻。」上堂,舉趙州訪二庵主,師曰:「五陵公子爭誇富,百衲高僧不厭貧。近來世俗多顛倒,祇重衣衫不重人。」
雙嶺化禪師
隆興府雙嶺化禪師,上堂:「翠竹黃花非外境,白雲明月露全真。頭頭盡是吾家物,信手拈來不是塵。」遂舉拂子曰:「會麼?認著依前還不是。」擊禪床下座。
龜山曉津禪師
泗州龜山水陸院曉津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賓中賓?」師曰:「巢父飲牛。」曰:「如何是賓中主?」師曰:「許由洗耳。」曰:「如何是主中賓?」師便喝。曰:「如何是主中主?」師曰:「禮拜了,退。」上堂:「田地穩密,過犯彌天,灼然抬腳,不起神通游戲。無瘡自傷,特地下腳不得。且道過在甚麼處?具參學眼底出來,共相理論。要見本分家山,不支歧路。莫祇管自家點頭,蹉過歲月。他時異日,頂上一椎,莫言不道。」
保福本權禪師
漳州保福本權禪師,臨漳人也。性質直而勇於道,乃於晦堂舉拳處徹證根源,機辯捷出。黃山谷初有所入,問晦堂:「此中誰可與語?」堂曰:「漳州權。」師方督役開田,山谷同晦堂往,致問曰:「直歲還知露柱生兒麼?」師曰:「是男是女?」黃擬議,師揮之。堂謂曰:「不得無禮!」師曰:「這木頭,不打更待何時?」黃大笑。上堂,舉寒山偈曰:「吾心似秋月,碧潭清皎潔。無物堪比倫,教我如何說?老僧即不然,吾心似燈籠,點火內外紅。有物堪比倫,來朝日出東。」傳者以為笑。死心和尚見之,歎曰:「權兄提唱若此,誠不負先師所付囑也。」
雙峰景齊禪師
潭州南嶽雙峰景齊禪師,上堂,拈拄杖曰:「橫拈倒用,諸方虎步龍行。打狗撐門,雙峰掉在無事甲裡。因風吹火,別是一家。」以拄杖靠肩,顧視大眾曰:「喚作無事得麼?」良久曰:「刀尺高懸著眼看,誌公不是閑和尚。」卓拄杖一下。
護國景新禪師
溫州護國寄堂景新禪師,郡之陳氏子。上堂:「三界無法,何處求心?欲知護國當陽句,且看門前竹一林。」
黃龍智明禪師
鄂州黃龍智明禪師,一日上堂,眾纔集,師乃曰:「不可更開眼說夢去也。」便下座。上堂:「南北一訣,斬釘截鐵。切忌思量,翻成途轍。」師同胡巡檢到公安二聖,胡問:「達磨對梁武帝云:廓然無聖。公安為甚麼卻有二聖?」師曰:「一點水墨,兩處成龍。」
道吾仲圓禪師
潭州道吾仲圓禪師,上堂: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古人恁麼道,譬如管中窺豹,但見一斑。設或入林不動草,入水不動波,亦如騎馬向冰凌上行。若是射鵰手,何不向蛇頭上揩痒?具正眼者試辨看。」良久曰:「鴛鴦繡出自金針。」
太史黃庭堅居士
太史山谷居士黃庭堅,字魯直。以般若夙習,雖膴仕澹如也。出入宗門,未有所向。好作艷詞,嘗謁圓通秀禪師,秀呵曰:「大丈夫翰墨之妙,甘施於此乎?」秀方戒李伯時畫馬事,公誚之曰:「無乃復置我於馬腹中邪?」秀曰:「汝以艷語動天下人婬心,不止馬腹中,正恐生泥犁耳。」公悚然悔謝,由是絕筆。惟孳孳於道,著發願文,痛戒酒色。但朝粥午飯而已。往依晦堂,乞指徑捷處。堂曰:「祇如仲尼道,二三子以我為隱乎?吾無隱乎爾者。太史居常,如何理論。」公擬對,堂曰:「不是!不是!」公迷悶不已。一日恃堂山行次,時巖桂盛放,堂曰:「聞木犀華香麼?」公曰:「聞。」堂曰:「吾無隱乎爾。」公釋然,即拜之。曰:「和尚得恁麼老婆心切。」堂笑曰:「祇要公到家耳。」久之,謁雲巖死心新禪師,隨眾入室。心見,張目問曰:「新長老死學士死,燒作兩堆灰,向甚麼處相見?」公無語。心約出曰:「晦堂處參得底,使未著在。」後左官黔南,道力愈勝。於無思念中頓明死心所問。報以書曰:「往年嘗蒙苦苦提撕,長如醉夢,依俙在光影中。蓋疑情不盡,命根不斷,故望崖而退耳。謫官在黔南道中,晝臥覺來,忽爾尋思。被天下老和尚謾了多少!唯有死心道人不肯,乃是第一相為也,不勝萬幸。」後作晦堂塔銘曰:「某夙承記莂,堪任大法。道眼未圓,而來瞻窣堵,實深宗仰之歎。乃勒堅珉,敬頌遺美。」公復設蘋蘩之供,祭之以文,吊之以偈曰:「海風吹落楞伽山,四海禪徒著眼看。一把柳絲收不得,和煙搭在玉欄干。」
觀文王韶居士
觀文王韶居士,字子淳,出刺洪州,乃延晦堂問道,默有所契。因述投機頌曰:「晝曾忘食夜忘眠,捧得驪珠欲上天。卻向自身都放下,四稜塌地恰團圓。」呈堂,堂深肯之。
秘書吳恂居士
秘書吳恂居士,字德夫。居晦堂,入室次,堂謂曰:「平生學解,記憶多聞即不問,你父母未生已前,道將一句來。」公擬議,堂以拂子擊之,即領深旨。連呈三偈,其後曰:「咄!這多知俗漢,咬盡古今公案。忽於狼藉堆頭,捨得蜣螂糞彈。明明不直分文,萬兩黃金不換。等閑拈出示人,祇為走盤難看。咦!」堂答曰:「水中得火世還稀,看著令人特地疑。自古不存師弟子,如今卻許老胡知。」
泐潭應乾禪師
隆興府泐潭應乾禪師,袁州彭氏子。上堂:「靈光洞耀,迥脫根塵。體露真常,不拘文字。心性無染,本自圓成。但離妄緣,即如如佛。古人恁麼道,殊不知是箇坑阱,貼肉汗衫脫不去,過不得,直須如師子兒壁立千仞,方能勦絕去。然雖如是,也是布袋裡老鴉。」拍禪床,下座。
開先行瑛禪師
廬山開先行瑛廣鑑禪師,桂州毛氏子。僧問:「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良田萬頃。」曰:「學人不會。」師曰:「春不耕,秋無望。」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曰:「君山點破洞庭湖。」曰:「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白浪四邊繞,紅塵何處來?」上堂:「談玄說妙,譬如畫餅充饑。入聖超凡,大似飛蛾赴火。一向無事,敗種焦芽。更若馳求,水中捉月。」以拂子一拂云:「適來許多見解拂卻了也,作麼生是諸人透脫一句?」良久曰:「鐵牛不喫欄邊草,直向須彌頂上眠。」以拂子擊禪床。上堂:「彎石鞏弓,架興化箭,運那羅延力,定爍迦羅眼。不射大雄虎,不射藥山鹿,不射雲巖師子,不射象骨獼猴。且道射箇甚麼?」良久曰:「放過一著。」上堂:「登山須到頂,入海須到底,學道須到佛祖道不得處。若不如是,盡是依草附木底精靈,喫野狐涕唾底鬼子。華嚴恁麼道,譬如良藥,然則苦口,且要治疾。阿耶耶﹗」
圓通可僊禪師
廬山圓通可僊法鏡禪師,嚴州陳氏子。僧問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曰:「寸釘牛力。」曰:「學人不會。」師曰:「參取不會底。」
象田梵卿禪師
紹興府象田梵卿禪師,嘉興人,姓錢氏。僧問:「大悲菩薩用許多手眼作甚麼?」師曰:「富嫌千口少。」曰:「畢竟如何是正眼?」師曰:「從來共住不知名。」問:「寒風乍起,衲子開爐。忽憶丹霞燒木佛,因何院主墮眉鬚?」師曰:「張公喫酒李公醉。」曰:「為復是逢強即弱?為復是妙用神通?」師曰:「堂中聖僧,卻諳此事。」僧問:「象田有屠龍之劍,欲借一觀時如何?」師橫按拄杖,僧便喝。師擲下拄杖,僧無語。師曰:「這死蝦蟆。」上堂:「春已暮,落花紛紛下紅雨。南北行人歸不歸,千林萬林鳴杜宇。我無家兮何處歸?十方剎土奚相依?老夫有箇真消息,昨夜三更月在池。」上堂:「佛法到此,命若懸絲。異目超宗,亦難承紹。」豎起拂子曰:「賴有這箇,堪作流通。於此覷得,便見三世諸佛,向燈籠露柱裡轉大法輪。六趣眾生,於鐵圍山得聞法要。聲非聲見,色非色隨,異類四生,各得解脫。如斯舉唱,非但埋沒宗風,亦乃平沈自己。且道如何得不犯令去?」拍禪床,下座。
褒親有瑞禪師
東京褒親旌德院有瑞佛海禪師,興化軍陳氏子。初參黃龍南禪師。龍問:「汝為人事來,為佛法來?」師曰:「為佛法來。」龍曰:「若為佛法來,即今便分付。」遂打一拂子,師曰:「和尚也不得惱亂人。」龍即器之。後依照覺,深悟玄奧。上堂:「有佛世界,以一塵一毛而作佛事,令見一法者而具足一切法,故權為架閣。有佛化內以忘言寂默為大佛事,使其學者離一切相,即名諸佛,故好與三下火抄。有佛土中以黃花翠竹而為佛事,令睹相者見色即空,故且付與彌勒。有佛寶剎以法空為座而示佛事,俾其行人不著佛求,故勘破了勾下。有佛道場以四事供養而成佛事,使知足者斷異念,故可與下載。有佛妙域以一切語言三昧作其佛事,令隨機入者不捨動靜,故為渠裝載大眾。且道於中還有優劣也無?」良久曰:「到者須知是作家。參!」
慧力可昌禪師
臨江軍慧力院可昌禪師,僧問:「佛力法力即不問,如何是慧力?」師曰:「踏倒人我山,扶起菩提樹。」曰:「菩提本無樹,向甚麼處下手?」師曰:「無下手處,正好著力。」曰:「今日得聞於未聞。」師曰:「莫把真金喚作鍮。」上堂:「佛法根源,非正信妙智不能悟入。祖師關鍵,非大悲重願何以開通?具信智則權實雙行,如金在礦。全悲願則善惡可辨,似月離雲。大眾,祇如父母未生時,許多譬喻向甚麼處吐露?」良久曰:「十語九中,不如一默。」
棲真德嵩禪師
黃州柏子山棲真院德嵩禪師,上堂:「天地一指,絕諍競之心。萬物一馬,無是非之論。由是魔羅潛跡,佛祖興隆。寒山拊掌欣欣,拾得呵呵大笑。大眾,二古聖笑箇甚麼?」良久,呵呵大笑曰:「曇花一朵再逢春。」
萬杉紹慈禪師
廬山萬杉院紹慈禪師,桂州趙氏子,參照覺。問曰:「世尊付金襴外,別傳何物?」覺舉拂子,師曰:「畢竟作麼生?」覺以拂子驀口打。師擬開口,覺又打。師於是有省,遂奪拂子,便禮拜。覺曰:「汝見何道理,便禮拜?」師曰:「拂子屬某甲了也。」覺曰:「三十年老將,今日被小卒折倒。」自此玄風大振,推為東林上首。上堂:「先行不到,若須彌立乎巨川。末後太過,猶猛士發乎狂矢。或高或下,未有準繩。似是還非,遭人點檢。且道如何得相應去!」良久曰:「紅爐燄裡重添火,炟赫金剛眼自開。咄!」上堂:「我祖別行最上機,縱橫生殺絕猜疑。雖然塞斷群狐路,返擲須還師子兒。眾中還有金毛炟赫、牙爪生獰者麼?試出哮吼一聲看。」良久曰:「直饒有,也不免玉溪寨主撩鉤搭索。參!」
衡嶽道辯禪師
南嶽衡嶽寺道辯禪師,僧問:「拈槌舉拂即且置,和尚如何為人?」師曰:「客來須接。」曰:「便是為人處也。」師曰:「粗茶澹飯。」僧禮拜,師曰:「須知滋味始得。」
禾山志傳禪師
吉州禾山甘露志傳禪師,僧問:「一等沒絃琴,請師彈一曲。」師曰:「山僧耳聾。」曰:「學人請益。」師曰:「去。」曰:「慈悲何在?」師曰:「自有諸方眼。」
褒親諭禪師
東京褒親旌德寺諭禪師,上堂:「新羅打鼓,大宋上堂。庭前柏子問話,燈籠露柱著忙。香臺拄杖起作舞,臥病維摩猶在床。這老漢我也識得,你病休訝郎當。咄!」
龍泉夔禪師
隆興府西山龍泉夔禪師,上堂眾集,師乃曰:「祇恁麼便散去,不妨要妙。雖然如是,早是無風起浪,釘橛空中。豈況牽枝引蔓,說妙譚玄。正是金屑眼中翳,衣珠法上塵。且道拂塵出屑,是甚麼人?」卓拄杖,下座。
兜率志恩禪師
南康軍兜率志恩禪師,上堂:「落落魄魄,居村居郭。莽莽鹵鹵,何今何古?不重己靈,休話佛祖。扭定釋迦鼻孔,揭卻觀音耳朵。任他雪嶺輥毬,休管禾山打鼓。若是本色衲僧,終不守株待兔。參!」
興福康源禪師
福州興福院康源禪師,上堂:「山僧有一訣,尋常不漏泄。今日不囊藏,分明為君說。」良久曰:「寒時寒,熱時熱。」
慧圓上座
慧圓上座,開封酸棗于氏子。世業農,少依邑之建福寺德光為師。性椎魯,然勤渠祖道,堅坐不臥。居數歲得度,出游廬山。至東林,每以己事請問,朋輩見其貌陋,舉止乖疏,皆戲侮之。一日,行殿庭中,忽足顛而仆,了然開悟。作偈俾行者書於壁曰:「這一交,這一交,萬兩黃金也合消。頭上笠,腰下包,清風明月杖頭挑。」即日離東林,眾傳至照覺。覺大喜,曰:「衲子參究若此,善不可加。」令人跡其所往,竟無知者。﹝大慧武庫謂證悟顒語,非也。﹞
內翰蘇軾居士
內翰東坡居士蘇軾,字子瞻。因宿東林,與照覺論無情話,有省。黎明獻偈曰:「溪聲便是廣長舌,山色豈非清淨身?夜來八萬四千偈,他日如何舉似人。」未幾抵荊南,聞玉泉皓禪師機鋒不可觸,公擬抑之,即微服求見。泉問:「尊官高姓?」公曰:「姓秤,乃秤天下長老底秤。」泉喝曰:「且道這一喝重多少?」公無對,於是尊禮之。後過金山,有寫公照容者,公戲題曰:「心似已灰之木,身如不繫之舟。問汝平生功業,黃州、惠州、瓊州。」
兜率從悅禪師
隆興府兜率從悅禪師,贛州熊氏子。初首眾於道吾,領數衲謁雲蓋智和尚,智與語,未數句盡知所蘊。乃笑曰:「觀首座氣質不凡,奈何出言吐氣如醉人邪?」師面熱汗下,曰:「願和尚不吝慈悲。」智復與語,錐劄之,師茫然,遂求入室。智曰:「曾見法昌遇和尚否?」師曰:「曾看他語錄,自了可也,不願見之。」智曰:「曾見洞山文和尚否?」師曰:「關西子沒頭腦,拖一條布裙,作尿臭氣,有甚長處?」智曰:「你但向尿臭氣處參取。」師依教,即謁洞山,深領奧旨。復謁智,智曰:「見關西子後大事如何?」師曰:「若不得和尚指示,洎乎蹉過一生。」遂禮謝。師復謁真淨,後出世鹿苑。有清素者,久參慈明,寓居一室,未始與人交。師因食蜜漬荔枝,偶素過門,師呼曰:「此老人鄉果也,可同食之。」素曰:「自先師亡後,不得此食久矣。」師曰:「先師為誰?」素曰:「慈明也。某忝執侍十三年耳。」師乃疑駭,曰:「十三年堪忍執侍之役,非得其道而何?」遂饋以餘果,稍稍親之。素問:「師所見者何人?」曰:「洞山文。」素曰:「文見何人?」師曰:「黃龍南。」素曰:「南匾頭見先師不久,法道大振如此。」師益疑駭,遂袖香詣素作禮。素起避之,曰:「吾以福薄,先師授記,不許為人。」師益恭,素乃曰:「憐子之誠,違先師之記。子平生所得,試語我。」師具通所見。素曰:「可以入佛而不能入魔。」師曰:「何謂也?」素曰:「豈不見古人道,末後一句,始到牢關。」如是累月,素乃印可。仍戒之曰:「文示子者,皆正知正見。然子離文太早,不能盡其妙。吾今為子點破,使子受用得大自在。他日切勿嗣吾也。」師後嗣真淨,僧問:「提兵統將,須憑帝主虎符。領眾匡徒,密佩祖師心印。如何是祖師心印?」師曰:「滿口道不得。」曰:「祇這箇別更有?」師曰:「莫將支遁鶴,喚作右軍鵝。」問:「如何是兜率境?」師曰:「一水挼藍色,千峰削玉青。」曰:「如何是境中人?」師曰:「七凹八凸無人見,百手千頭祇自知。」上堂:「耳目一何清,端居幽谷裡。秋風入古松,秋月生寒水。衲僧於此更求真,兩箇猢猻垂四尾。」喝一喝。上堂:「兜率都無辨別,卻喚烏龜作鱉。不能說妙談真,祇解搖唇鼓舌,遂令天下衲僧,覷見眼中滴血,莫有翻嗔作喜、笑傲煙霞者麼?」良久曰:「笛中一曲昇平樂,筭得生平未解愁。」上堂:「始見新春,又逢初夏。四時若箭,兩曜如梭。不覺紅顏翻成白首。直須努力,別著精神,耕取自己田園,莫犯他人苗稼。既然如是,牽犁拽杷,須是雪山白牛始得。且道鼻孔在甚麼處?」良久曰:「叱!叱!」上堂:「常居物外度清時,牛上橫將竹笛吹。一曲自幽山自綠,此情不與白雲知。慶快諸禪德,翻思范蠡謾泛滄波,因念陳摶空眠太華,何曾夢見?浪得高名。實未神游,閑漂野跡。既然如此,具眼衲僧,莫道龍安非他是己好!」上堂:「無法亦無心,無心復何捨。要真盡屬真,要假全歸假。平地上行船,虛空裡走馬。九年面壁人,有口還如啞。參!」上堂:「夜夜抱佛眠,朝朝還共起。起坐鎮相隨,語默同居止。欲識佛去處,祇這語聲是。諸禪德,大小傅大士,祇會抱橋柱澡洗,把纜放船,印板上打將來,模子裡脫將去。豈知道本色衲僧,塞除佛祖窟,打破玄妙門,跳出斷常坑,不依清淨界。都無一物,獨奮雙拳,海上橫行,建家立國。有一般漢,也要向百尺竿頭凝然端坐,洎乎翻身之際,捨命不得。豈不見雲門大師道,知是般事,拈放一邊,直須擺動精神,著些筋骨。向混沌未剖已前薦得,猶是鈍漢。那堪更於他人舌頭上,咂啖滋味,終無了日。諸禪客,要會麼?剔起眉毛,有甚難分明。不見一毫端,風吹碧落浮雲盡,月上青山玉一團。」喝一喝,下座。一日,漕使無盡居士張公商英按部過分寧,請五院長老就雲巖說法。師最後登座,橫拄杖曰:「適來諸善知識,橫拈豎放,直立斜拋,換步移身,藏頭露角。既於學士面前各納敗闕,未免喫兜率手中痛棒。到這裡不由甘與不甘。何故?見事不平爭忍得,衲僧正令自當行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室中設三語以驗學者:「一曰撥草瞻風,﹝瞻,清藏本、續藏本均作「擔」﹞祇圖見性,即今上人性在甚麼處?二曰識得自性,方脫生死,眼光落地時作麼生脫?三曰脫得生死,便知去處。四大分離,向甚麼處去?」元祐六年冬,浴訖集眾,說偈曰:「四十有八,聖凡盡殺,不是英雄,龍安路滑。」奄然而化,其徒遵師遺誡,欲火葬捐骨江中。得法弟子無盡居士張公遣使持祭,且曰:「老師於祖宗門下有大道力,不可使來者無所起敬。」俾塔於龍安之乳峰,諡真寂禪師。
法雲杲禪師
東京法雲佛照杲禪師,自妙年遊方,謁圓通璣禪師。入室次,璣舉:「僧問投子:『大死底人卻活時如何?』子曰:『不許夜行,投明須到。』意作麼生?」師曰:「恩大難酬。」璣大喜,遂命首眾。至晚,為眾秉拂。機遲而訥,眾笑之。師有赧色。次日於僧堂點茶,因觸茶瓢墜地,見瓢跳,乃得應機三昧。後依真淨,因讀祖偈曰:「心同虛空界,示等虛空法。證得虛空時,無是無非法。」豁然大悟,每謂人曰:「我於紹聖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,悟得方寸禪。」出住歸宗,韶居淨因。僧問:「達磨西來傳箇甚麼?」師曰:「周、秦、漢、魏。」問:「昔日僧問雲門,如何是透法身句?門曰,北斗裡藏身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赤心片片。」曰:「若是學人即不然。」師曰:「汝又作麼生?」曰:「昨夜抬頭看北斗,依稀卻似點糖糕。」師曰:「但念水草,餘無所知。」上堂:「西來祖意,教外別傳,非大根器,不能證入。其證入者,不被文字語言所轉,聲色是非所迷。亦無雲門臨濟之殊,趙州德山之異。所以唱道須明:有語中無語,無語中有語,若向這裡薦得,可謂終日著衣,未嘗掛一縷絲,終日喫飯,未嘗咬一粒米。直是呵佛罵祖,有甚麼過?雖然如是,欲得不招無間業,莫謗如來正法輪。」喝一喝,下座。上堂,拈拄杖曰:「歸宗會斬蛇,禾山解打鼓,萬象與森羅,皆從這裡去。」擲下拄杖曰:「歸堂喫茶。」師以力參深到,語不入時,每示眾,常舉:「老僧熙寧八年,文帳在鳳翔府,供申當年崩了華山四十里,壓倒八十村人家。汝輩後生,茄子瓠子,幾時知得?」或問曰:「寶華玉座上,因甚麼一向世諦?」師曰:「癡人佛性,豈有二種邪?」
泐潭文準禪師
隆興府泐潭湛堂文準禪師,興元府梁氏子。初謁真淨,淨問:「近離甚處?」師曰:「大仰。」淨曰:「夏在甚處?」師曰:「大溈。」淨曰:「甚處人?」師曰:「興元府。」淨展手曰:「我手何似佛手?」師罔措。淨曰:「適來祇對,一一靈明,一一天真。及乎道箇我手何似佛手,便成窒礙。且道病在甚處?」師曰:「某甲不會。」淨曰:「一切見成,更教誰會?」師當下釋然。服勤十載,所往必隨。紹聖三年,真淨移石門,眾益盛。凡衲僧扣問,﹝衲,原作「納」,據清藏本,續藏本改。﹞但瞑目危坐,無所示見。來學則往治蔬圃,率以為常。師謂同行恭上座曰:「老漢無意於法道乎!」一日,舉杖決渠,水濺衣,忽大悟。淨詬曰:「此乃敢爾藞苴邪?」自此跡愈晦而名益著。顯謨李公景直守豫章,請開法雲巖。未幾,移居泐潭。僧問:「教意即且置,未審如何是祖意?」師曰:「煙村三月裡,別是一家春。」問:「寒食因悲郭外春,墅田無處不傷神。林間壘壘添新塚,半是去年來哭人。這事且拈放一邊,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蒼天!蒼天!」曰:「學人特伸請問。」師曰:「十字街頭吹尺八,村酸冷酒兩三巡。」問:「一法若有,毗盧墮在凡夫。萬法若無,普賢失其境界。去此二途,請師一決。」師曰:「大黃甘草。」曰:「此猶是學人疑處。」師曰:「放待冷來看。」問:「向上一路,千聖不傳,未審如何是向上一路?」師曰:「行到水窮處,坐看雲起時。」曰:「為甚不傳?」師曰:「家家有路透長安。」曰:「祇如衲僧門下,畢竟作麼生?」師曰:「放你三十棒。」上堂曰:「五九四十五,聖人作而萬物睹。秦時𨍏轢鑽頭尖,漢祖殿前樊噲怒。曾聞黃鶴樓,崔顥題詩在上頭:『晴川歷歷漢陽戍,芳草萋萋鸚鵡洲。』可知禮也,君子務本,本立而道生。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萬物。」驀拈拄杖,起身云:「大眾寶峰何似孔夫子?」良久曰:「酒逢知己飲,詩向會人吟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上堂,劄:「久雨不晴,直得五老峰頭黑雲靉靆,洞庭湖裡白浪滔天。雲門大師忍俊不禁,向佛殿裡燒香,三門頭合掌,禱祝咒願:願黃梅石女生兒,子母團圓,少室無角鐵牛,常甘水草。」喝一喝:「有甚麼交涉?」顧眾曰:「不因楊得意,爭見馬相如?」上堂:「混元未判,一氣岑寂。不聞有天地玄黃,宇宙洪荒,日月盈昃,秋收冬藏。正當恁麼時,也好箇時節。叵耐雪峰老漢,卻向虛空裡釘橛。輥三箇木毯,直至後人搆占不上,便見溈山水牯牛,一向膽大心粗;長沙大蟲,到處咬人家豬狗。雖然無禮難容,而今放過一著。孝經序云:「朕聞上古,其風朴略。山前華堯民解元,且喜尊候安樂。參!」上堂:「今朝臘月十,夜來天落雪。群峰極目高低白,綠竹青松難辨別。必是來年蠶麥熟,張公李公皆忻悅。皆忻悅,鼓腹謳歌笑不徹。把得雲簫繚亂吹,依稀有如楊柳枝。又不覺手之舞之,足之蹈之,左之右之。」喝曰:「禪客相逢祇彈指,此心能有幾人知?」上堂:「太陽門下,日日三秋。明月堂前,時時九夏。洞山和尚,祇解夜半捉烏雞,殊不知驚起鄰家睡。寶峰相席打令,告諸禪德,也好冷處著把火。咄!」上堂:「古人道,不看經,不念佛,看經念佛是何物?自從識得轉經人。」舉拂子曰:「龍藏聖賢都一拂。」以拂子拂一拂,曰:「諸禪德,正當恁麼時,且道雲巖土地向甚麼處安身立命?」擲下拂子,以兩手握拳叩齒曰:「萬靈千聖,千聖萬靈。」上堂,僧問:「教中道,若有一人,發真歸源,十方虛空,悉皆消殞。未審此理如何?」師遂展掌,點指曰:「子丑寅卯,辰巳午未。一羅二土,三水四金,五太陽、六太陰、七計都。今日計都星入巨蟹宮。寶峰不打這鼓笛。」便下座。上堂:「大道縱橫,觸事現成。雲開日出,水綠山青。」拈拄杖,卓一下,曰:「雲門大師來也。說道,觀音菩薩將錢買胡餅,放下手元來卻是饅頭。大眾,雲門祇見錐頭利,不見鑿頭方。寶峰即不然。」擲下拄杖曰:「勿於中路事空王,策杖須還達本鄉。昨日有人從淮南來,不得福建信,卻道嘉州大像,吞卻陝府鐵牛。」喝一喝,曰:「是甚說話,笑倒雲居土地。」上堂:「祖師關捩子,幽隱少人知。不是悟心者,如何舉似伊!」喝一喝,曰:「是何言歟?若一向恁麼,達磨一宗掃土而盡。所以大覺世尊,初悟此事,便開方便門,示真實相。普令南北東西,四維上下,郭大李二,鄧四張三,同明斯事。雲巖今日不免傚古去也。」擊拂子曰:「方便門開也。作麼生是真實相?」良久云:「十八十九,癡人夜走。」示眾,拈拄杖曰:「衲僧家竿木隨身,逢場作戲。倒把橫拈,自有意思。所以昔日藥山和尚問雲巖曰:『聞汝解弄師子,是否?』巖曰:」『是。』山曰:『弄得幾出?』巖曰:『弄得六出。』山曰:『老僧亦解弄。』巖曰:『和尚弄得幾出?』山曰:『老僧祇弄得一出。』巖曰:『一即六,六即一。』山便休。大眾,藥山雲巖鈍置殺人,兩父子弄一箇師子﹝父子,原舛作「子父」,今據改。﹞也弄不出。若是準上座,祇消得自弄。拽得來拈頭作尾,拈尾作頭,轉兩箇金睛,攫幾鉤鐵爪,吼一聲直令百里內猛獸潛蹤,蒲空裡飛禽亂墜。準上座未弄師子,請大眾高著眼,先做一箇定場。」擲下拄杖曰:「箇中消息子,能有幾人知?」師自浙回泐潭,謁深禪師,尋命分座。聞有悟侍者,見所擲爨餘有省,詣方丈通所悟。深喝出,因喪志,自經於延壽堂廁後,出沒無時,眾憚之。師聞,中夜特往登溷,方脫衣,悟即提淨水至。師曰:「待我脫衣,」脫罷悟復至。未幾,悟供籌子,師滌淨已,召接淨桶去。悟纔接,師執其手問曰:「汝是悟侍者那!」悟曰:「諾。」師曰:「是當時在知客寮,見掉火柴頭,有箇悟處底麼?參禪學道,祇要知箇本命元辰下落處。汝鏟地作此去就,汝在藏殿,移首座鞋,豈不是汝當時悟得底?又在知客寮移他枕子,豈不是汝當時悟得底?汝每夜在此提水度籌,豈不是汝當時悟得底?因甚麼不知下落,卻在這裡惱亂大眾。」師猛推之,索然如倒壘甓,由是無復見者。政和五年夏,師臥病,進藥者令忌毒物,師不從。有問其故,師曰:「病有自性乎?」曰:「病無自性。」師曰:「既無自性,則毒物寧有心哉?以空納空,吾未嘗顛倒。汝輩一何昏迷!」十月二十日,更衣說偈而化。闍維得設利,晶圓光潔,睛齒數珠不壞。塔于南山之陽。
慧日文雅禪師
廬山慧日文雅禪師,受請日,僧問:「向上宗乘,乞師不吝。」師曰:「拄杖正開封。」曰:「小出大遇也。」師曰:「放過即不可。」便打。
洞山梵言禪師
瑞州洞山梵言禪師,太平州人也。上堂,有二僧齊出。一僧禮拜,一僧便問:「得用便用時如何?」師曰:「伊蘭作旃檀之樹。」曰:「有意氣時添意氣,不風流處也風流。」師曰:「甘露乃蒺梨之園。」上堂:「吾心似秋月,碧潭清皎潔,無物堪比倫,教我如何說?寒山子勞而無功,更有箇拾得,道不識這箇意,修行徒苦辛。恁麼說話,自救不了。尋常拈糞箕,把掃帚,掣風掣顛,猶較些子。直饒是文殊普賢再出,若到洞山門下,一時分付與直歲。燒火底燒火,掃地底掃地,前廊後架,切忌攙匙亂箸。豐干老人更不饒舌。參退,喫茶。」上堂:「一生二,二生三,遏捺不住,廓周沙界。德雲直上妙峰,善財卻入樓閣。新婦騎驢阿家牽,山青水綠。桃華紅,李華白,一塵一佛土,一葉一釋迦。」乃合掌曰:「不審諸佛子,今晨改旦,季春極暄,起居輕利,安樂行否?少間專到上寮問訊,不勞久立。」上堂:「臘月二十日,一年將欲盡。萬里未歸人,大眾,總是他鄉之客。還有返本還源者麼?」擊拂子曰:「門前殘雪日輪消,室內紅塵遣誰掃?」
文殊宣能禪師
德安府文殊宣能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祖師燈?」師曰:「四生無不照,一點任君看。」上堂:「石鞏箭,秘魔叉,直下會得,眼裡空華。堪悲堪笑少林客,暗攜隻履度流沙。」
壽寧善資禪師
桂州壽寧善資禪師,上堂:「若論此事,如鴉啄鐵牛,無下口處,無用心處。更向言中問覓,句下尋思,縱饒卜度將來,翻成戲論邊事。殊不知本來具足,直下分明,佛及眾生,纖毫不立。尋常向諸人道,凡夫具足聖人法,凡夫不知;聖人具足凡夫法,聖人不會。聖人若會,即同凡夫。凡夫若知,即是聖人。然則凡聖一致,名相互陳,不識本源,迷其真覺。所以逐境生心,徇情附物。苟能一念情忘,自然真常體露。」良久曰:「便請薦取!」上堂:「諸方五日一參,壽寧日日陞座,莫怪重說偈言,過在西來達磨。上士處處逢渠,後學時時蹉過。且道蹉過一著,落在甚麼處?」舉起拂子曰:「一片月生海,幾家人上樓。」
上封慧和禪師
南嶽祝融上封慧和禪師,上堂:「未陞此座已前,盡大地人成佛已畢。更有何法可說,更有何生可利?況菩提煩惱,本自寂然。生死涅槃,猶如昨夢。門庭施設,誑謼小兒。方便門開,羅紋結角,於衲僧面前,皆成幻惑。且道衲僧有甚麼長處?」拈起拄杖曰:「孤根自有擎天勢,不比尋常曲彔枝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
五峰本禪師
瑞州五峰淨覺本禪師,僧問:「同聲相應時如何?」師曰:「鵓鳩樹上啼。」曰:「同氣相求時如何?」師曰:「猛虎巖前嘯。」問:「一進一退時如何?」師曰:「腳在肚下。」曰:「如何是不動尊?」師曰:「行住坐臥。」上堂,僧問:「寶座既陞,願聞舉唱。」師曰:「雪裡梅花火裡開。」曰:「莫便是為人處也無?」師曰:「井底紅塵已漲天。」上堂:「恁麼也不得,不恁麼也不得,恁麼不恁麼摠不得。諸人作麼生會?直下會得,不妨奇特。更或針錐,西天此土。」上堂:「五峰家風,南北西東。要用便用,以橛釘空。咄!」
太平安禪師
永州太平安禪師,上堂:「有利無利,莫離行市。鎮州蘿蔔極貴,廬陵米價甚賤。爭似太平這裡,時豐道泰,商賈駢闐。白米四文一升,蘿蔔一文一束。不用北頭買賤,西頭賣貴。自然物及四生,自然利資王化。又怎生說箇佛法道理?」良久云:「勸君不用鑴頑石,路上行人口似碑。」
報慈進英禪師
潭州報慈進英禪師,僧問:「遠涉長途即不問,到家一句事如何?」師曰:「雪滿長空。」曰:「此猶是時人知有。轉身一路,又作麼生?」師便喝。上堂:「報慈有一公案,諸方未曾結斷。幸遇改旦拈出,各請高著眼看。」遂趯下一隻鞋,曰:「還知這箇消息也無?達磨西歸時,提攜在身畔。」上堂:「與麼上來,猛虎出林。與麼下去,驚蛇入草。不上不下,日輪杲杲。」喝一喝,曰:「瀟湘江水碧溶溶,出門便是長安道。」上堂,擲下拄杖,卻召大眾曰:「拄杖吞卻祖師了也。教甚麼人說禪?還有人救得也無!」喝一喝。上堂,驀拈拄杖曰:「三世一切佛,同入這窠窟。衲僧喚作遼天鶻。」卓拄杖一下。
洞山至乾禪師
瑞州洞山至乾禪師,上堂:「洞山不會談禪,不會說道,祇是饑來喫飯,困來打睡。你諸人必然別有長處,試出來盡力道一句看。有麼,有麼?」良久曰:「睦州道底。」
寶華普鑑禪師
平江府寶華普鑑佛慈禪師,本郡周氏子。幼不茹葷,依景德寺清智下髮。十七游方,初謁覺印英禪師,不契,遂扣真淨之室。淨舉石霜虔侍者話問之,釋然契悟。作偈曰:「枯木無華幾度秋,斷雲猶挂樹梢頭。自從鬥折泥牛角,直至如今水逆流。」淨肯之,命侍巾缽。晚徇眾開法寶華,次移高峰。上堂:「參禪別無奇特,祇要當人命根斷,疑情脫。千眼頓開,如大洋海底輥一輪赫日,上昇天門照破四天之下。萬別千差,一時明了,便能握金剛王寶劍,七縱八橫,受用自在,豈不快哉!其或見諦不真,影像彷彿,尋言逐句,受人指呼,驢年得快活去。不如屏淨塵緣,豎起脊梁骨,著些精彩,究教七穿八穴,百了千當,向水邊林下長養聖胎,亦不枉受人天供養。然雖如是,臥雲門下,有箇鐵門限,更須猛著氣力,跳過始得。擬議之間,墮坑落塹。」以拂子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月圓,伏惟三世諸佛,狸奴白牯,各各起居萬福。時中淡薄,無可相延,切希寬抱。老水牯牛近日亦自多病多惱,不甘水草。遇著暖日和風,當下和身便倒。教渠拽把牽犁,直是搖頭擺腦。可憐萬頃良田,一時變為荒草。」
九峰希廣禪師
瑞州九峰希廣禪師,游方日謁雲蓋智和尚,乃問:「興化打克賓,意旨如何?」智下禪床,展兩手吐舌示之。師打一坐具,智曰:「此是風力所轉。」又問石霜琳禪師,琳曰:「你意作麼生?」師亦打一坐具。琳曰:「好一坐具,祇是不知落處。」又問真淨,淨曰:「你意作麼生?」師復打一坐具。淨曰:「他打你也打。」師於言下大悟。淨因有頌曰:「丈夫當斷不自斷,興化為人徹底漢。已後從教眼自開,棒了罰錢趁出院。」後住九峰,衲子宗仰。
黃檗道全禪師
瑞州黃檗道全禪師,上堂,以拂子擊禪床曰:「一槌打透無盡藏,一切珍寶吾皆有。拈來普濟貧乏人,免使波吒路邊走。」遂喝曰:「誰是貧乏者?」
清涼慧洪禪師
瑞州清涼慧洪覺範禪師,郡之彭氏子。年十四,父母俱亡,乃依三峰靘禪師為童子,日記數千言。覽群書殆盡,靘器之。十九,試經於東京天王寺,得度。從宣秘講成實唯識論。逾四年,棄謁真淨於歸宗。淨遷石門,師隨至。淨患其深聞之弊,每舉玄沙未徹之語,發其疑。凡有所對,淨曰:「你又說道理邪?」一日頓脫所疑,述偈曰:「靈雲一見不再見,紅白枝枝不著華。叵耐釣魚船上客,卻來平地摝魚蝦。」淨見為助喜。命掌記,未久,去謁諸老,皆蒙賞音,由是名振叢林。顯謨朱公彥請開法撫州北景德。後住清涼,示眾,舉首楞嚴如來語阿難曰:「汝應嗅此鑪中旃檀,此香若復然於一銖,室羅筏城四十里內同時聞氣。於意云何?此香為復生旃檀木,生於汝鼻,為生於空?阿難,若復此香生於汝鼻,稱鼻所生,當從鼻出。鼻非旃檀,云何鼻中有旃檀氣?稱汝聞香,當於鼻入,鼻中出香,說聞非義。若生於空,空性常恆,香應常在,何藉鑪中爇此枯木?若生於木,則此香質,因爇成煙。若鼻得聞,合蒙煙氣,其煙騰空,未及遙遠。四十里內,云何已聞?是故,當知香鼻與聞,俱無處所。即嗅與香,二處虛妄。本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」師曰:「入此鼻觀,親證無生。」又大智度論,問曰:「聞者云何?聞用耳根聞邪?用耳識聞邪?用意識聞邪?若耳根聞,耳根無覺識知,故不能聞。若耳識聞,耳識一念,故不能分別,不應聞。若意識聞,意識亦不能聞,何以故?先五識識五塵,然後意識識意識,不能識現在五塵,唯識過去未來五塵。若意識能識現在五塵者,盲聾人亦應識聲也。何以故?意識不破故。」師曰:「究此聞塵,則合本妙。既證無生,又合本妙。畢竟是何境界?」良久曰:「白猿已叫千巖晚,碧縷初橫萬字鑪。」住景德日,僧問:「南有景德,北有景德。德即不問,如何是景?」師曰:「頸在項上。」崇寧二年,會無盡居士張公於峽之善溪。張嘗自謂得龍安悅禪師末後句,叢林畏與語,因夜話及之,曰:「可惜雲菴不知此事。」師問所以,張曰:「商英頃自金陵酒官移知豫章,過歸宗見之,欲為點破。方敘悅末後句未卒,此老大怒,罵曰:『此吐血禿丁、脫空妄語,不得信。』既見其盛怒,更不欲敘之。」師笑曰:「相公但識龍安口傳末後句,而真藥現前不能辨也。」張大驚,起執師手曰:「老師真有此意邪?」曰:「疑則別參。」乃取家藏雲菴頂相,展拜贊之,書以授師。其詞曰:「雲菴綱宗,能用能照。天鼓希聲,不落凡調。冷面嚴眸,神光獨耀。孰傳其真,覿面為肖。前悅後洪,如融如肇。」大慧處眾日,嘗親依之,每歎其妙悟辯慧。建炎二年五月,示寂于同安。太尉郭公天民奏賜寶覺圓明之號。
超化淨禪師
衢州超化淨禪師,上堂:「聲前認得,已涉廉纖。句下承當,猶為鈍漢。電光石火,尚在遲疑。點著不來,橫屍萬里。」良久云:「有甚用處?咄!」
石頭懷志庵主
南嶽石頭懷志庵主,婺州吳氏子。年十四,師智慧院寶偁。二十二試所習,落髮,肄講十二年,宿學敬慕。嘗欲會通諸宗,正一代時教。有禪者問曰:「杜順乃賢首宗祖師,也談法身?」則曰:「懷州牛喫禾,益州馬腹脹。此偈合歸天台何義邪?」師無對。即出游方,晚至洞山,謁真淨。問:「古人一喝不作一喝用,意旨如何?」淨叱之。師趨出。淨笑呼曰:「浙子齋後遊山好!」師忽領悟。久之辭去。淨曰:「子所造雖逸格,惜緣不勝耳。」因識其意。自爾諸方,力命出世。師卻之。庵居二十年,不與世接,士夫踵門,略不顧。有偈曰:「萬機休罷付癡憨,蹤跡時容野鹿參。不脫麻衣拳作枕,幾生夢在綠蘿庵。」或問:「住山多年,有何旨趣?」師曰:「山中住,獨掩柴門無別趣。三箇柴頭品字煨,不用援毫文彩露。」崇寧改元冬,曳杖造龍安,人莫之留。明年六月晦,問侍僧曰:「早暮?」曰:「已夕矣。」遂笑曰:「夢境相逢,我睡已覺。汝但莫負叢林,即是報佛恩德。」言訖,示寂於最樂堂。荼毗收骨,塔于乳峰之下。
雙溪印首座
婺州雙溪印首座,自見真淨,徹證宗猷,歸遯雙溪。一日,偶書曰:「折腳鐺兒謾自煨,飯餘長是坐堆堆。一從近日生涯拙,百鳥銜華去不來。」又以觸衣碎甚,作偈曰:「不挂寸絲方免寒,何須特地裊長竿。而今落落零零也,七佛之名甚處安?」
羅漢系南禪師
廬山羅漢院系南禪師,汀州張氏子。上堂:「禪不禪,道不道,三寸舌頭胡亂掃。昨夜日輪飄桂花,今朝月窟生芝草。阿呵呵,萬兩黃金無處討。一句絕思量,諸法不相到。」師臨示寂,陞座告眾曰:「羅漢今日,倒騎鐵馬,逆上須彌,踏破虛空,不留眹跡。」乃歸方丈,跏趺而逝。
慈雲彥隆禪師
潭州慈雲彥隆禪師,上堂,舉玄沙示眾曰:「盡大地都來,是一顆明珠。」時有僧問:「既是一顆明珠,學人為甚不識?」沙曰:「全體是珠,更教誰識?」曰:「雖然全體是,爭奈學人不識。」沙曰:「問取你眼。」師曰:「諸禪德,這箇公案,喚作嚼飯餧小兒,把手更與杖。還會麼?若未會,須是扣己而參,直要真實,不得信口掠虛,徒自虛生浪死。」
子陵自瑜禪師
郢州子陵山自瑜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古佛心?」師曰:「赤腳踩泥冷似冰。」曰:「未審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休要拖泥帶水。」問:「泗洲大聖為甚麼楊州出現?」師曰:「業在其中。」曰:「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降尊就卑。」曰:「謝和尚答話。」師曰:「賊是小人,智過君子。」
景福省悅禪師
隆興府東山景福省悅禪師,上堂:「十二時中,跛跛挈挈。且與麼過,大眾利害在甚麼處?」良久曰:「聽諸方斷看。」擊禪床,下座。
白藻清儼禪師
毫州白藻清儼禪師,信州人。僧問:「楊廣失橐駝,到處無人見。未審是甚麼人得見?」師以拂子約曰:「退後退後,妨他別人所問。」曰:「畢竟落在甚麼處?」師曰:「可煞不識好惡!」便打。
寶相元禪師
台州寶相元禪師,僧問:「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皆從此經出。如何是此經?」師曰:「長時誦不停,非義亦非聲。」曰:「如何受持?」師曰:「若欲受持者,應須用眼聽。」
永豐慧日庵主
信州永豐慧日庵主,本郡丘氏子。丱歲出家,於明心寺得度。自機契雲居,熟游湘漢,暨歸永豐,或處巖谷,或居廛市,令鄉民稱丘師伯。凡有所問,以「莫曉」答之。忽語邑人曰:「吾明日行腳去,汝等可來相送。」於是賮路者畢集,師笑不已。眾問其故,即書偈曰:「丘師伯莫曉,寂寂明皎皎。日午打三更,誰人打得了?」投筆而逝。
南峰永程禪師
泉州南峰永程禪師,示眾:「始自雞峰續焰,少室流芳,大布慈雲,宏開慧日。教分三藏,直指一心。或全提而棒喝齊施,或縱奪而賓主互設。或金剛按劍,或師子翻身。或照用雷奔,或機鋒電掣。無非剪除邪妄,開廓玄微。直下明宗,到真實地。諸仁者,到此方許一線道,與你商量。苟或未然,盡是依師作解,無有是處。」
大溈祖樁禪師
潭州大溈祖樁禪師,福州吳氏子。僧問:「如何是溈山家風?」師曰:「竹有上下節,松無今古青。」曰:「未審其中飲噉何物?」師曰:「飢餐相公玉粒飯,渴點神運倉前茶。」上堂:「道無定亂,法離見知,言句相投,都無定義。自古龍門無宿客,至今鳥道絕行蹤。欲會箇中端的意,火裡蝍蟟吞大蟲。咄!」上堂:「雨下階頭濕,晴乾水不流。鳥巢滄海底,魚躍石山頭。眾中大有商量,前頭兩句是平實語,後頭兩句是格外談。若如是會,祇見石磊磊,不見玉落落。若見玉落落,方知道寬廓。咦!」
福嚴文演禪師
潭州福嚴文演禪師,成都府楊氏子。僧問:「如何是定林正主?」師曰:「坐斷天下人舌頭。」曰:「未審如何親近?」師曰:「覷著則瞎。」上堂:「當陽坐斷,凡聖跡絕。隨手放開,天回地轉。直得日月交互,虎嘯龍吟。頭頭物物,耳聞目視。安立諦上是甚麼?還委悉麼?阿斯吒!咄。」
南臺允恭禪師
南嶽南臺允恭禪師,開堂日,上堂:「稀逢難遇,正在此時。何謂釋迦已滅,彌勒未生?」拈拂子曰:「正當今日,佛法盡在這箇拂子頭上。放行把住,一切臨時。放行也,風行草偃,瓦礫生光。拾得寒山,點頭拊掌。把住也,水洩不通,精金失色。德山臨濟,飲氣吞聲。當恁麼時,放行即是,把住即是?」良久曰:「後五日看。」
昭覺純白禪師
成都府昭覺純白昭覺禪師,上堂:「寒便向火,熱即搖扇。飢時喫飯,困來打眠。所以趙州庭前柏,香嚴嶺後松,栽來無別用,祇要引清風。且道畢竟事作麼生?甲子乙丑海中金,丙寅丁卯鑪中火。」
薦福道英禪師
饒州薦福道英禪師,僧問:「佛未出世時如何?」師曰:「琉璃瓶貯花。」曰:「出世後如何?」師曰:「瑪瑙缽盛果。」曰;「未審和尚今日是同是別?」師曰:「趯倒瓶,拽倒缽。」上堂:「據道而論,語也不得,默也不得。直饒語默兩忘,亦沒交涉。何故?句中無路,意在句中。無意無不意,非計較之所及。若是劈頭點一點頂門,豁然眼開者,於此卻有疾速分。若低頭向意根下尋思,卒摸索不著。是知萬法無根,欲窮者錯。一源絕跡,欲返者迷。看他古佛光明、先德風彩,一一從無欲無依中發現。或時孤峻峭拔,竟不可搆。或時含融混會,了無所睹,終不樁定一處,亦不繫係兩頭。無是無不是,無非無不非。得亦無所得,失亦無所失。不曾隔越纖毫,不曾移易絲髮。明明古路,不屬玄微。覿面擎來,瞥然便過。不居正位,豈落邪途?不蹈大方,那趨小徑?騰騰兀兀,何住何為?回首不逢,觸目無對。一念普觀,廓然空寂。此之宗要,千聖不傳。直下了知,當處超越。是知赤灑灑處,恁麼即易。明歷歷處,恁麼還難。不用沾黏點染,直須剝脫屏除。若是本分,手腳放去,無收不來底。一一放光現瑞,一一削跡絕蹤。機上了不停,語中無可露。徹底攪不渾,通身撲不碎。且道畢竟是箇甚麼,得恁麼靈通,得恁麼奇特,得恁麼堅確?諸仁者,休要識渠面孔,不用安渠名字,亦莫覓渠所在。何故?渠無所在,渠無名字,渠無面孔。纔起一念,追求如微塵許,便隔十生五生。更擬管帶思惟,益見紛紛叢雜。不如長時放教,自由自在,要發便發,要住便住。即天然非天然,即如如非如如,即湛寂非湛寂,即敗壞非敗壞。無生戀,無死畏,無佛求,無魔怖。不與菩提會,不與煩惱俱。不受一法,不嫌一法。無在無不在,非離非不離。若能如是,見得釋迦自釋迦,達磨自達磨,干我甚麼碗,恁麼說話。衲僧門下,推勘將來,布裙芒靸,不免撩他些些泥水。豈況汝等諸人,更道這箇是平實語句,這箇是差別門庭,這箇是關棙巴鼻,這箇是道眼根塵。遞相教習,如七家村裡傳口令相似,有甚交涉?無事珍重!」
尊勝有朋講師
泉州尊勝有朋講師,本郡蔣氏子。丱歲試經,中選下髮,多歷教肆。嘗疏楞嚴、維摩等經,學者宗之。每疑祖師直指之道,故多與禪衲游。一日,謁開元,跡未及閫,心忽領悟。元出遂問:「座主來作甚麼?」師曰:「不敢貴耳賤目。」元曰:「老老大大,何必如是?」師曰:「自是者不長。」元曰:「朝看華嚴,夜讀般若則不問,如何是當今一句?」師曰:「日輪正當午。」元曰:「閑言語更道來。」師曰:「平生仗忠信,今日任風波。然雖如是,祇如和尚恁麼道有甚交涉?須要新戒草鞋穿。」元曰:「這裡且放你過,忽遇達磨問,你作麼生道?」師便喝。元曰:「這座主,今日見老僧氣衝牛斗。」師曰:「再犯不容。」元拊掌大笑。
龍王善隨禪師
潭州龍王山善隨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龍王境?」師曰:「水晶宮殿。」曰:「如何是龍王如意寶珠?」師曰:「頂上髻中。」僧禮拜,師曰:「莫道不如意好!」
黃檗永泰禪師
瑞州黃檗山祇園永泰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曰:「鐵鑄就。」僧擬議,師曰:「會麼?」僧禮拜,師曰:「何不早如此!」
慧日明禪師
廬山慧日明禪師,上堂:「不用求心,唯須息見。三祖大師,雖然回避金鉤,殊不知已吞紅線。慧日又且不然,不用求真并息見,倒騎牛兮入佛殿。牧笛一聲天地寬,稽首瞿曇,真箇黃面。」
育王法達禪師
慶元府育王法達寶鑑禪師,饒州余氏子。僧問:「不落階級處請師道?」師曰:「蠟人向火。」曰:「畢竟如何?」師曰:「薄處先穿。」
道場法如禪師
安吉州道場法如禪師,衢州徐氏子。參雲蓋,悟汾陽「十智同真」話。尋常多說十智同真,故叢林號為如十同也。水菴圓極皆依之。圓極嘗贊之曰:「生鐵面皮難湊泊,等閑舉步動乾坤。戲拈十智同真話,不負黃龍嫡骨孫。」上堂:「知見立知,即無明本。知見無見,斯即涅槃,無漏真淨。云何是中,更容他物?釋迦老子和身放倒,後代兒孫如何接續?要會麼?通玄不是人間世,滿目青山何處尋?」
寶壽最樂禪師
福州寶壽最樂禪師,古田人也。上堂:「諸佛不真實,說法度群生。菩薩有智慧,見性不分明。白雲無心意,灑為世間雨。大地不含情,能長諸草木。若也會得,猶存知解。若也不會,墮在無記。去此二途,如何即是?海闊難藏月,山深分外寒。」
石佛慧明禪師
紹興府石佛慧明解空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寶相境?」師曰:「三生鑿成。」曰:「如何是境中人?」師曰:「一佛二菩薩。」
廣慧達杲禪師
福州廣慧達杲禪師,上堂:「佛為無心悟,心因有佛迷。佛心清淨處,雲外野猿啼。」
泗洲用元禪師
平江府泗洲用元禪師,一日問建隆曰:「臨濟在黃檗,三回問佛法大意,三回被打。意旨如何?」語猶未了,被打一拂子,師頓領宗旨。開堂日,僧問:「四眾雲臻,請師說法。」師曰:「有眼無耳朵,六月火邊坐。」曰:「一句截流,萬機頓息。」師曰:「聽事不真,喚鐘作甕。」問:「朝參暮請,成得甚麼邊事?」師曰:「祇要你歇去。」曰:「早知燈是火,飯熟已多時。」師曰:「你鼻孔因甚麼著拄杖子穿卻?」曰:「拗曲作直又爭得?」師曰:「且教出氣。」上堂:「一二三四五,火裡蝍蟟吞卻虎。六七八九十,水底泥牛波上立。一日一夜雨霖霖,無孔鐵鎚灑不入。灑不入,著底急?百川洶湧須彌岌。八臂那吒撞出來,稽首讚歎道難及。咦!」上堂,橫按拄杖,顧視大眾曰:「今日平地上喫交。」便下座。
永安元正禪師
平江府承天永安元正傳燈禪師,鄆州鄭氏子。上堂:「天人群生,類皆承此恩力。大眾,有一人道我不承佛恩力,不居三界,不屬五行,祖師不敢定當,先佛不敢安名。你且道是箇甚麼人?」良久曰:「倚石巖前燒鐵缽,就松枝上挂銅瓶。」
安化聞一禪師
潭州安化啟寧聞一禪師,上堂:「拈花微笑虛勞力,立雪齊腰枉用功。爭似老盧無用處,卻傳衣缽振真風。大眾,且道那箇是老盧傳底衣缽?莫是大庾嶺頭提不起底麼?且莫錯認定盤星。」以拂子擊禪床,下座。
光孝惟爽禪師
寧國府光孝惟爽禪師,上堂:「今朝六月旦,一年已過半。奉報參玄人,識取孃生面。孃生面,薦不薦,鷺鷥飛入碧波中,抖擻一團銀繡線。」
法輪齊添禪師
南嶽法輪齊添禪師,僧問:「學人上來,乞師指示。」師曰:「汝適來聞鼓聲麼?」曰:「聞。」師曰:「還我話頭來。」僧禮拜,師曰:「令人疑著。」上堂,喝一喝曰:「師子哮吼。」又喝一喝曰:「象王嚬呻。」又喝一喝曰:「狂狗趁塊。」又喝一喝曰:「蝦跳不出斗。」乃曰:「此四喝,有一喝堪與祖佛為師,明眼衲僧試請揀看。若揀不出,大似日中迷路。」上堂,良久曰:「性靜情逸。」乃喝一喝曰:「心動神疲。」遂顧左右曰:「守真志滿。」拈拄杖曰:「逐物意移。」驀召大眾曰:「見怪不怪,其怪自壞。」靠拄杖,便下座。
慧明雲禪師
泉州慧明雲禪師,僧問:「般若海中,如何為人?」師曰:「雲開銀漢迥。」曰:「畢竟如何?」師曰:「棒頭見血。」問:「毗婆尸佛早留心,直至如今不得妙。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醜拙不堪當。」
育王淨曇禪師
慶元府育王無竭淨曇禪師,嘉禾人也。晚歸錢塘之法慧。一日上堂:「本自深山臥白雲,偶然來此寄閑身。莫來問我禪兼道,我是喫飯屙屎人。」紹興丙寅夏,辭朝貴歸付院事。四眾擁視,揮扇久之。書偈曰:「這漢從來沒縫罅,五十六年成話霸。今朝死去見閻王,劍樹刀山得人怕。」遂打一圓相,曰:「嗄!一任諸方,鑽龜打瓦。」收足而化,火後設利如霰,門人持骨,歸阿育王山建塔。
真如戒香禪師
台州真如戒香禪師,興化林氏子。上堂:「孟冬改旦曉天寒,葉落歸根露遠山。不是見聞生滅法,當頭莫作見聞看。」
壽聖楚清禪師
蘄州南烏崖壽聖楚清禪師,僧問:「亡僧遷化向甚麼處去?」師曰:「靈峰水急。」曰:「恁麼則不生也。」師曰:「蒼天!蒼天!」
百丈維古禪師
瑞州百丈維古禪師,上堂,大眾集定,拈拄杖示眾曰:「多虛不如少實。」卓一下,便起。
月珠祖鑑禪師
嘉定府月珠祖鑑禪師,僧請筆師語要。師曰:「達磨西來,單傳心印。曹溪六祖,不識一字。今日諸方出世,語句如山,重增繩索。」乃拍禪床曰:「於斯薦得,猶是鈍根。若也未然,白雲深處從君臥,切忌寒猿中夜啼。」
靜照庵什庵主
鼎州德山靜照庵什庵主,僧問:「如何是庵中主?」師曰:「從來不相許。」僧擬議,師曰:「會即便會本來底,不得安名著字。」僧擬開口,師便打出。師室中常以拂子示眾曰:「喚作拂子,依前不是。不喚作拂子,特地不識汝喚作甚麼?」因僧請益,師頌答之曰:「我有一柄拂子,用處別無調度。有時挂在松枝,任他頭垂角露。」
萬壽念禪師
郴州萬壽念禪師,僧問:「龍華勝會,肇啟茲晨。未審彌勒世尊現居何處?」師曰:「豬肉案頭。」曰:「既是彌勒世尊,為甚麼卻在豬肉案頭?」師曰:「不是弄潮人,休入洪波裡。」曰:「畢竟事又且如何?」師曰:「番人不繫腰。」歲旦,上堂:「往復無際,動靜一源。含有德以還空,越無私而迥出。昔日日,今日日,照無兩明。昔日風,今日風,鼓無兩動。昔日雨,今日雨,澤無兩潤。於其中間覓去來相而不可得。何故?自他心起,起處無蹤。自我心忘,忘無滅跡。大眾,若向這裡會去,與天地而同根,共萬物為一體。若也未明,山僧為你重重頌出:元正一,古佛家風從此出。不勞向上用工夫,歷劫何曾異今日。元正二,寂寥冷淡無滋味。趙州相喚喫茶來,剔起眉毛須瞥地。元正三,上來稽首各和南。若問香山山裡事,靈源一派碧如藍。」遂喝一喝,下座。
參政蘇轍居士
參政蘇轍居士,字子由。元豐三年以睢陽從事,左遷瑞州搉筦之任。是時,洪州上藍順禪師與其父文安先生有契,因往訪焉,相得歡甚。公咨以心法,順示搐鼻因緣。已而有省,作偈呈曰:「中年聞道覺前非,邂逅相逢老順師。搐鼻徑參真面目,掉頭不受別鉗鎚。枯藤破衲公何事,白酒青鹽我是誰?慚愧東軒殘月上,一杯甘露滑如飴。」
禾山慧方禪師
吉州禾山超宗慧方禪師,上堂舉拂子曰:「看!看!祇這箇,在臨濟、則照用齊行,在雲門則理事俱備,在曹洞則偏正葉通,在溈山則暗機圓合,在法眼則何止唯心?然五家宗派,門庭施設則不無,直饒辨得倜儻分明去,猶是光影邊事。若要抵敵生死,則霄壤有隔。且超越生死一句作麼生道?」良久曰:「洎合錯下注腳。」
崇覺空禪師
臨安府崇覺空禪師,姑孰人也。上堂:「十方無壁落,四面亦無門。淨裸裸,赤灑灑,沒可把。」遂舉拂子曰:「灌溪老漢向十字街頭,逞風流,賣惺惺,道我解穿真珠,解玉版,濄亂絲,卷筒絹。婬坊酒肆,瓦合輿臺,虎穴魔宮,那吒忿怒,遇文王興禮樂,逢桀紂逞干戈。今日被崇覺覷見,一場懡㦬。」師頌野狐話曰:「含血噀人,先污其口。百丈野狐,失頭狂走。驀地喚回,打箇筋斗。」
上封祖秀禪師
潭州上封祖秀禪師,常德府何氏子。上堂:「枯木巖前夜放華,鐵牛依舊臥煙沙。儂家鞭影重拈出,」擊拂子曰:「一念回心便到家。」遂喝一喝,下座。
九頂惠泉禪師
嘉定府九頂寂惺惠泉禪師,僧問:「心迷法華轉,心悟轉法華。未審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風暖鳥聲碎,日高華影重。」上堂:「昔日雲門有三句,謂函蓋乾坤句,截斷眾流句,隨波逐浪句。九頂今日亦有三句,所謂飢來喫飯句,寒即向火句,困來打睡句。若以佛法而論,則九頂望雲門,直立下風。若以世諦而論,則雲門望九頂,直立下風。二語相違,且如何是九頂為人處?」
性空妙普庵主
嘉興府華亭性空妙普庵主,漢州人。久依死心獲證,乃抵秀水,追船子遺風。結茅青龍之野,吹鐵笛以自娛。多賦詠,得之者必珍藏。其山居曰:「心法雙忘猶隔妄,色塵不二尚餘塵。百鳥不來春又過,不知誰是住菴人?」又警眾曰:「學道猶如守禁城,晝防六賊夜惺惺。中軍主將能行令,不動干戈致太平。」又曰:「不耕而食不蠶衣,物外清閑適聖時。未透祖師關棙子,也須存意著便宜。」又曰:「十二時中莫住工,窮來窮去到無窮。直須洞徹無窮底,踏倒須彌第一峰。」建炎初,徐明叛,道經烏鎮,肆殺戮,民多逃亡。師獨荷策而往,賊見其偉異,疑必詭伏者。問其來,師曰:「吾禪者,欲抵密印寺。」賊怒,欲斬之。師曰:「大丈夫要頭便斫取,奚以怒為!吾死必矣,願得一飯以為送終。」﹝一,原作「二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﹞賊奉肉食,師如常齋。出生畢,乃曰:「孰當為我文之以祭?」賊笑而不答。師索筆大書曰;「嗚呼!惟靈勞我以生,則大塊之過。役我以壽,則陰陽之失。乏我以貧,則五行不正。因我以命,則時日不吉。吁哉!至哉!賴有出塵之道,悟我之性,與其妙心,則其妙心,孰與為鄰?上同諸佛之真化,下合凡夫之無明。纖塵不動,本自圓成。妙矣哉!妙矣哉!日月未足以為明,乾坤未足以為大。磊磊落落,無罣無礙。六十餘年,和光混俗。四十二臘,逍遙自在。逢人則喜,見佛不拜。笑矣乎!笑矣乎!可惜少年郎,風流太光彩。坦然歸去付春風,體似虛空終不壞。尚享!」遂舉箸飫餐,賊徒大笑。食罷,復曰:「劫數既遭離亂,我是快活烈漢。如今正好乘時,便請一刀兩段。」乃大呼:「斬!斬!」賊方駭異,稽首謝過令衛而出。烏鎮之廬舍免焚,實師之惠也。道俗聞之愈敬。有僧睹師見佛不拜歌,逆問曰:「既見佛,為甚麼不拜?」師掌之,曰:「會麼?」云:「不會。」師又掌曰:「家無二主。」紹興庚申冬,造大盆,穴而塞之。修書寄雪竇持禪師曰:「吾將水葬矣。」壬戌歲,持至,見其尚存,作偈嘲之曰:「咄哉老性空,剛要餒魚鱉。去不索性去,祇管向人說。」師閱偈,笑曰:「待兄來證明耳。」令遍告四眾,眾集,師為說法要,仍說偈曰:「坐脫立亡,不若水葬。一省柴燒,二省開壙。撒手便行,不妨快暢。誰是知音?船子和尚。高風難繼百千年,一曲漁歌少人唱。」遂盤坐盆中,順潮而下。眾皆隨至海濱,望欲斷目。師取塞,戽水而回。眾擁觀,水無所入。復乘流而往,唱曰:「船子當年返故鄉,沒蹤跡處妙難量。真風遍寄知音者,鐵笛橫吹作散場。」其笛聲嗚咽。頃於蒼茫間,見以笛擲空而沒。眾號慕,圖像事之。後三日,於沙上趺坐如生,道俗爭往迎歸。留五日,闍維,設利大如菽者莫計。二鶴徘徊空中,火盡始去。眾奉設利靈骨,建塔于青龍。
鍾山道隆首座
嚴州鍾山道隆首座,桐廬董氏子。於鍾山寺得度,自游方所至,耆衲皆推重。晚抵黃龍,死心延為座元。心順世,遂歸隱鍾山,慕陳尊宿高世之風,掩關不事事,日鬻數�咻蛨A,人無識者。手常穿一襪,凡有禪者至,提以示之曰:「老僧這襪,著三十年了也。」有寺僧戲問:「如何是無諍三昧?」師便掌。
楊州齊謐首座
楊州齊謐首座,本郡人也。死心稱為飽參。諸儒屢以名山致之,不可。後示化於潭之谷山,異跡頗眾。門人嘗繪其像,請贊,為書曰:「箇漢灰頭土面,尋常不欲露現。而今寫出人前,大似虛空著箭。怨怨!可惜人間三尺絹。」
空室智通道人
空室道人智通者,龍圖范珣女也。幼聰慧,長歸丞相蘇頌之孫悌,未幾厭世相,還家求祝髮。父難之,遂清修。因看法界觀,頓有省,連作二偈見意。一曰:「浩浩塵中體一如,縱橫交互印毗盧。全波是水波非水,全水成波水自殊。」次曰:「物我元無異,森羅鏡像同。明明超主伴,了了徹真空。一體含多法,交參帝網中。重重無盡處,動靜悉圓通。」後父母俱亡,兄涓領分寧尉,通偕行,聞死心名重,往謁之。心見知其所得,便問:「常啼菩薩賣卻心肝,教誰學般若?」通曰:「你若無心我也休。」又問:「一雨所滋,根苗有異。無陰陽地上生箇甚麼?」通曰:「一華五葉。」復問:「十二時中向甚麼處安身立命?」通曰:「和尚惜取眉毛好!」心打曰:「這婦女亂作次第。」通禮拜,心然之。於是道聲籍甚。政和間居金陵,嘗設浴於保寧,揭榜于門曰:「一物也無,洗箇甚麼?纖塵若有,起自何來?道取一句子玄,乃可大家入浴。古靈祇解揩背,開士何曾明心?欲證離垢地時,須是通身汗出。盡道水能洗垢,焉知水亦是塵。直饒水垢頓除,到此亦須洗卻。」後為尼,名惟久,挂錫姑蘇之西竺。緇白日夕師問,得其道者頗眾。俄示疾書偈,趺坐而終。有明心錄行於世。
上封本才禪師
潭州上封佛心才禪師,福州姚氏子。幼得度受具,遊方至大中,依海印隆禪師。見老宿達道者看經,至「一毛頭師子,百億毛頭一時現。」師指問曰:「一毛頭師子作麼生得百億毛頭一時現?」達曰:「汝乍入叢林,豈可便理會許事?」師因疑之,遂發心領淨頭職。一夕汎掃次,印適夜參,至則遇結座,擲拄杖曰:「了即毛端吞巨海,始知大地一微塵。」師豁然有省。及出閩,造豫章黃龍山,與死心機不契,乃參靈源。凡入室,出必揮淚,自訟曰:「此事我見得甚分明,祇是臨機吐不出,若為奈何?」靈源知師勤篤,告以「須是大徹,方得自在也。」未幾,竊觀鄰案僧讀曹洞廣錄,至「藥山採薪歸,有僧問:『甚麼處來?』山曰:『討柴來。』僧指腰下刀曰:『鳴剝剝,是箇甚麼?』山拔刀作斫勢。」師忽欣然,摑鄰案僧一掌。揭簾趨出,衝口說偈曰:「徹!徹!大海乾枯,虛空迸裂。四方八面絕遮攔,萬象森羅齊漏泄。」後分座於真乘,應上封之命,屢遷名剎。住乾元日,開堂示眾曰:「百千三昧門,無量福德藏。放行也,如開武庫,錯落交輝。把住也,似雪覆蘆花,通身莫辨。使見之者撩起便行,聞之者單刀直入。箇箇具頂門正眼,人人懸肘後靈符。掃佛祖見知,作叢林殃害。憶得寶壽開堂日,三聖推出一僧,寶壽便打三聖云,與麼為人,瞎卻鎮州一城人眼去在。且如乾元今日開堂,或有僧出來,山僧亦打。不唯此話大行,且要開卻福州一城人眼去。何也?劍為不平離寶匣,藥因救病出金瓶。」上堂:「達磨未來東土已前,人人懷媚水之珠,箇箇抱荊山之璞,可謂壁立千仞。及乎二祖禮卻三拜之後,一一南詢諸友,北禮文殊,好不丈夫!或有一箇半箇,不求諸聖,不重已靈,疋馬單鎗,投虛置刃,不妨慶快平生,如今有麼?自是不歸歸便得,五湖煙景有誰爭?」上堂:「宗乘提唱,妙絕名言。一句該通,乾坤函蓋,直似首羅正眼,豎亞面門。又如圓∴三點,橫該法界。」乃卓拄杖曰:「向這一點下明得,出身猶可易,脫體道應難。」又卓拄杖曰:「向第二點下明得,縱橫三界外,隱顯十方身。」又卓拄杖曰:「向第三點下明得,魚龍鎖戶,佛祖潛蹤。不然,放過一著,隨分有春色,一枝三四花。」上堂:「一法有形該動植,百川湍激競朝宗。昭琴不鼓雲天淡,想像毗耶老病翁。維摩病則上封病,上封病則拄杖子病。拄杖子病,則森羅萬象病。森羅萬象病,則凡之與聖病。諸人還覺病本起處麼?若也覺去,情與無情同一體,處處皆同真法界。其或未然,甜瓜徹蔕甜,苦瓠連根苦。」
黃龍德逢禪師
隆興府黃龍德逢通照禪師,郡之靖安胡氏子。生有厖眉。年十七,從上藍晉禪師落髮,往依靈源,即明深旨。上堂,舉夾山境話。師曰:「法眼徒有此語,殊不知夾山老漢被這僧輕輕拶著,直得腳前腳後。設使不作境話會,未免猶在半途。」
法輪應端禪師
潭州法輪應端禪師,南昌徐氏子。少依化度善月,圓顱登具。謁真淨文禪師,機不諧。至雲居,會靈源分座,為眾激昂。師扣其旨。然以妙入諸經自負,源嘗痛劄之。師乃援馬祖百丈機語,及華嚴宗旨為表。源笑曰:「馬祖百丈固錯矣,而華嚴宗旨與箇事喜沒交涉。」師憤然欲他往。因請辭。及揭簾,忽大悟,汗流浹背。源見乃曰:「是子識好惡矣。馬祖、百丈、文殊、普賢幾被汝帶累。」由此譽望四馳,名士夫爭挽應世,皆不就。政和末,太師張公司成以百丈堅命開法,師不得已,始從。上堂,舉大隋劫火洞然話,遂曰:「六合傾翻劈面來,暫披麻縷混塵埃。因風吹火渾閑事,引得遊人不肯回。壞不壞,隨不隨,徒將聞見強針錐。太湖三萬六千頃,月在波心說向誰?」僧問:「如何是賓中賓?」師曰:「芒鞋竹杖走紅塵。」曰:「如何是賓中主?」師曰:「十字街頭逢上祖。」曰:「如何是主中賓?」師曰:「御馬金鞭混四民。」曰:「如何是主中主?」師曰:「金門誰敢抬眸覷?」曰:「賓主已蒙師指示,向上宗乘又若何?」師曰:「昨夜霜風刮地寒,老猿嶺上啼殘月。」
長靈守卓禪師
東京天寧長靈守卓禪師,泉州莊氏子。上堂曰:「三千劍客,獨許莊周。為甚麼跳不出?良醫之門多病人,因甚麼不消一劄?已透關者,再請辨看。」上堂:「譬如眼根不自見,眼性自平等。無平等者,便恁麼去。無孔鐵鎚,聊且安置。直得入林不動草,入水不動波,也是一期方便。若也籬內竹抽籬外筍,澗東華發澗西紅,更待勘過了,打。」僧問:「丹霞燒木佛,院主為甚麼眉鬚墮落?」師曰:「貓兒會上樹。」曰:「早知如是,終不如是。」師曰:「惜取眉毛。」問:「如何是衲衣下事?」師曰:「天旱為民愁。」問:「佛未出世時如何?」師曰:「絕毫絕釐。」﹝釐,原作「氂」,據續藏本改。﹞曰「出世後如何?」師曰:「填溝塞壑。」曰:「出與未出,相去幾何?」師曰:「人平不語,水平不流。」上堂:「平高就下,勾賊破家。截鐵斬釘,狐狸戀窟。總不恁麼,合作麼生?所以道,萬仞崖頭親撒手,須是其人。祇如香積國中持缽一句,作麼生道?」良久曰:「切忌風吹別調中。」上堂:「釋迦掩室,過犯彌天。毗耶杜詞,自救不了。如何如何,口門太小。」宣和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,奄然示寂。闍維日,皇帝遣中使賜香,持金盤求設利。爇香罷,盤中鏗然。視之五色者數顆,大如豆。﹝如,原作「加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。﹞使者持還,上見大悅。
博山子經禪師
信州博山無隱子經禪師,歲旦,上堂:「和氣生枯櫱,寒雲散遠郊。木人占吉兆,夜半露龜爻。諸禪德,龜爻露處,文彩已彰,便見一年十二月,月月如然;一日十二時,時時相似。到這裡直似黃金之黃,白玉之白。自從曠大劫來,未嘗異色。還見麼?其或未然,且徇張三通節序,從教李四鬢蒼浪。」
百丈以棲禪師
隆興府百丈以棲禪師,興化人也。上堂:「摩騰入漢,達磨來梁,途轍既成,後代兒孫開眼迷路。若是箇惺惺底,終不向空裡採華,波中捉月。謾勞心力,畢竟何為?山僧今日已是平地起骨堆,諸人行時,各自著精彩看。」
光孝曇清禪師
邵州光孝曇清禪師,上堂:「殺父殺母,佛前懺悔。殺佛殺祖,不消懺悔。為甚麼不消懺悔?且得冤家解脫。」
光孝德週禪師
溫州光孝德週禪師,信州璩氏子。於景德尊勝院染削,問道有年。後至黃龍,聞舉少林面壁頓悟,述二偈以呈。龍許之,自爾名流江浙。上堂曰:「舉體露堂堂,十方無罣礙。千聖不能傳,萬靈咸頂戴。擬欲共商量,開口百雜碎。祇如未開口已前,作麼生?咄!」上堂:「回互不回互,覷見沒可睹。透出祖師關,踏斷人天路。阿呵呵!悟不悟,落花流水知何處。」
寺丞戴道純居士
寺丞戴道純居士,字孚中。咨扣靈源,一日有省,乃呈偈曰:「杳冥源底全機處,一片心花露印紋。知是幾生曾供養,時時微笑動香雲。」
黃龍道震禪師
隆興府黃龍山堂道震禪師,金陵趙氏子。少依覺印英禪師為童子,英移居泗之普照,適淑妃擇度童行,師得圓具。久之,辭謁丹霞淳禪師。一日,與論洞上宗旨。師呈偈曰:「白雲深覆古寒岩,異草靈花彩鳳銜。夜半天明日當午,騎牛背面著靴衫。」淳器之。師自以為礙,棄依草堂,一見契合。日取藏經讀之。一夕,聞晚參鼓,步出經堂,舉頭見月,遂大悟。亟趨方丈,堂望見,即為印可。初住曹山,次遷廣壽黃龍。上堂曰:「舉箇古人因緣問闍黎,闍黎不得作古會。若作古會,失卻當面眼。舉箇即今因緣問闍黎,闍黎不得作今會,若作今會,障卻闍黎本來眼。假饒不失不障,非古非今,猶是藥病相治止啼之說。祇如透脫一句,闍黎還道得也無?若道不得,直待羅漢峰深談實相,即向汝道。」上堂:「少林冷坐,門人各說異端,大似眾盲摸象。神光禮三拜,依位而立。達磨云:汝得吾髓。這黑面婆羅門,腳跟也未點地在。」上堂:「石人問枯樁,何時汝發華?枯樁怒石人,何得口吧吧?石人呵呵笑,枯樁吐異葩。紅霞輝玉象,白玉碾金沙。借問通玄士,何人不到家?」
萬年法一禪師
台州萬年雪巢法一禪師,太師襄陽郡王李公遵勉之玄孫也。世居開封祥符縣。母夢一老僧至而產。年十七,試上庠。從祖仕淮南,欲官之,不就。將棄家事長蘆慈覺賾禪師,祖弗許。母曰:「此必宿世沙門,願勿奪其志。」未幾,慈覺沒。大觀改元,禮靈巖通照愿禪師,祝髮登具。依愿十年,迷悶不能入。謁圓悟於蔣山,悟曰:「此法器也。」悟奉詔徙京師天寧,師侍行。靖康末,謁草堂於疏山,一語之及,大法頓明。紹興七年,泉守寶文劉公彥脩請君延福,後四遷巨剎。上堂,拈拄杖曰:「拄杖子有時作出水蛟龍,萬里雲煙不斷。有時作踞地師子,百年妖怪潛蹤。有時心法兩忘,照體獨立。有時照用同時,主賓互用。」以拄杖畫曰:「延福門下,總用不著。且道延福尋常用箇甚麼?」卓拄杖,喝一喝,下座。上堂:「仰面不見天,低頭不見地。古劍髑髏前,大海波濤沸。」退長蘆,歸天台萬年觀音院,忽示微疾,書偈曰:「今年七十五,歸作庵中主。珍重觀世音,泥蛇吞石虎。」入龕趺坐而逝。
雪峰慧空禪師
福州雪峰東山慧空禪師,本郡陳氏子。十四圓頂,即游諸方。遍謁諸老,晚契悟於草堂。紹興癸酉,開法雪峰。受請日,上堂曰:「俊快底點著便行,癡鈍底推挽不動。便行則人人歡喜,不動則箇箇生嫌。山僧而今轉此癡鈍為俊快去也。」彈指一下,曰:「從前推挽不出而今出,從前有院不住而今住,從前嫌佛不做而今做,從前嫌法不說而今說。出不出、住不住即且置,敢問諸人做底是甚麼佛?空王佛邪?然燈佛邪?釋迦佛邪?彌勒佛邪?說底又是甚麼法?根本法邪?無生法邪?世間法邪?出世間法邪?眾中莫有道得底麼?若道得,山僧出世事畢。如或未然,逢人不得錯舉。」喝一喝,下座。上堂,舉雲門示眾云:「祇這箇帶累殺人。」師曰:「雲門尋常氣宇如王,作恁麼說話,大似貧恨一身多。山僧即不然,祇這箇快活殺人。何故?大雨方歸屋裡坐,業風吹又遶山行。然雖如是,也是乞兒見小利。且不傷物義一句作麼生道?」上堂:「一拳拳倒黃鶴樓,一趯趯翻鸚鵡洲。有意氣時添意氣,不風流處也風流。俊哉俊哉!快活快活!一似十七八歲狀元相似,誰管你天,誰管你地。心王不妄動,六國一時通。罷拈三尺劍,休弄一張弓。自在自在!快活快活!恰似七八十老人作宰相相似,風以時,雨以時,五穀植,萬民安。」豎起拄杖曰:「大眾,這兩箇并山僧拄杖子,共作得一箇。衲僧到雪峰門下,但知隨例餐�握l,也得三文買草鞋。」喝一喝,卓拄杖,下座。僧問:「和尚未見草堂時如何?」師曰:「江南有。」曰:「見後如何?」師曰:「江北無。」
育王普崇禪師
慶元府育王野堂普崇禪師,本郡人也。示眾,舉:「巴陵和尚道,不是風動,不是幡動,不是風幡,又向甚麼處著?有人為祖師出氣,出來與巴陵相見。雪竇和尚道,風動幡動,既是風幡,又向甚麼處著?有人為巴陵出氣,出來與雪竇相見。」師曰:「非風非幡無處著,是幡是風無著處。遼天俊鶻悉迷蹤,踞地金毛還失措。呵呵呵,悟不悟。令人轉憶謝三郎,一絲獨釣寒江雨。」
梁山懽禪師
潭州梁山懽禪師,僧問:「大眾雲臻,請師開示。」師曰:「天靜不知雲去處,地寒留得雪多時。」曰:「學人未曉玄言,乞師再垂方便。」師曰:「一重山後一重人。」
正法希明禪師
成都府正法希明禪師,漢州人也。解制,上堂:「林葉紛紛落,乾坤報早秋。分明西祖意,何用更馳求?若恁麼會得,始信佛祖之道,本自平夷。大解脫門,元無關鑰。彌綸宇宙,偪塞虛空。量不可窮,智不能測。若也未明此旨,不達其源,任是百劫薰功,千生煉行,徒自疲苦,了無交涉。若深明此旨,洞達其源,乃知動靜施為,經行坐臥,頭頭合道,念念朝宗。祖不云乎,迷生寂亂,悟無好惡,得失是非,一時放卻。如是則誰迷誰悟,誰是誰非?自是諸人,獨生異見,觀大觀小,執有執無。已靈獨耀,不肯承當,心月孤圓,自生違背。何異家中捨父,衣內忘珠。致使菩提路上,荊棘成林;解脫空中,迷雲蔽日。山僧今日,幸值眾僧自恣,化主還山,諸上善人得得光訪,不可緘默,隨分葛藤,曲為今時,少開方便。也須是諸人著眼,各自諦觀。若更擬議尋思,白雲萬里。」遂拈拄杖曰:「於斯明得,靈山一會,儼在目前。其或未然,更待來晨分付。」
嶽山祖庵主
祖庵主,見青原之後,縳屋衡嶽間,﹝間,原作「問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。﹞三十餘年,人無知者。偶遣興作偈曰:「小鍋煮菜上蒸飯,菜熟飯香人正飢。一補飢瘡了無事,明朝依樣畫貓兒。」由是衲子披榛扣之。無盡張公力挽其開法,不從,竟終于此山。夾山純禪師法嗣欽山普初禪師澧州欽山乾明普初禪師,上堂,良久曰:「舉揚宗旨,上祝皇基。伏願祥雲與景星俱現,醴泉與甘露雙呈。君乃堯舜之君,俗乃成康之俗。使林下野夫,不覺成太平曲。且作麼生是太平曲?無為而為,神而化之。灑德雨以雱霈,鼓仁風而雍熙。民如野鹿,上如標枝。十八子,知不知?哩哩囉,邏囉哩。」拍一拍,下座。
勝因咸靜禪師
楚州勝因戲魚咸靜禪師,本郡高氏子。上堂:「游遍天下,當知寸步不曾移。歷盡門庭,家家灶底少煙不得。所以肩筇峭履,乘興而行。掣釣沈絲,任性而住。不為故鄉田地好,因緣熟處便為家。今日信手拈來,從前幾曾計較。不離舊時科段,一回舉著一回新。明眼底,瞥地便回。未悟者,識取面目。且道如何是本來面目?」良久曰:「前臺花發後臺見,上界鐘聲下界聞。」以拂子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,舉:「世尊在摩竭陀國為眾說法,是時將欲白夏,乃謂阿難曰:『諸大弟子,人天四眾,我常說法,不生敬仰。我今入因沙臼室中,坐夏九旬。忽有人來問法之時,汝代為我說:一切法不生,一切法不滅。』言訖掩室而坐。」師召眾曰:「釋迦老子初成佛道之時,大都事不獲已,纔方成箇保社,便生退倦之心。勝因當時若見,將釘釘卻室門,教他一生無出身之路,免得後代兒孫遞相倣學。不見道,若不傳法度眾生,是不名為報恩者。」擊拂子,下座。後晦處漣漪之天寧,示微疾,書偈曰:「弄罷影戲,七十一載。更問如何,回來別賽。」置筆而逝。
龍牙宗密禪師
潭州龍牙宗密禪師,豫章人。僧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莫寐語。」問:「如何是一切法?」師曰:「早落第二。」上堂,大眾集,師曰:「已是團圞,不勞雕琢。歸堂喫茶。」上堂:「休把庭華類此身,庭華落後更逢春。此身一往知何處?三界茫茫愁殺人。」
東禪從密禪師
福州東禪祖鑑從密禪師,汀州人也。上堂:「開口不是禪,合口不是道。踏步擬進前,全身落荒草。」
天童普交禪師
慶元府天童普交禪師,郡之萬齡畢氏子,幼穎悟,未冠得度。往南屏聽台教,因為檀越修懺摩。有問曰:「公之懺罪,為自懺邪?為他懺邪?若自懺罪,罪性何來?若懺他罪,他罪非汝,烏能懺之?」師不能對。遂改服遊方,造泐潭,足纔踵門,潭即呵之。師擬問,潭即曳杖逐之。一日,忽呼師至丈室曰:「我有古人公案,要與你商量。」師擬進語,潭遂喝。師豁然領悟,乃大笑。潭下繩床,執師手曰:「汝會佛法邪?」師便喝,復拓開,潭大笑。於是名聞四馳,學者宗仰。後歸桑梓,留天童,掩關卻掃者八年。寺偶虛席,郡僚命師開法。恐其遁,預遣吏候于道,故不得辭。受請日,上堂曰:「咄哉!黃面老,佛法付王臣。林下無情客,官差逼殺人。莫有知心底,為我免得麼?若無,不免將錯就錯。」便下座。師凡見僧來,必叱曰:「楖栗未擔時,為汝說了也。且道說箇甚麼?招手洗缽,拈扇張弓。趙州柏樹子,靈雲見桃華,且擲放一邊,山僧無恁麼閑唇吻與汝打葛藤,何不休歇去!」拈拄杖逐之。宣和六年三月二十日,沐浴,陞堂說偈,脫然示寂。偈曰:「寶杖敲空觸處春,箇中消息特彌綸。昨宵風動寒巖冷,驚起泥牛耕白雲。」壽七十七,臘五十八。
圓通道旻禪師
江州圓通道旻圓機禪師,世稱古佛,興化蔡氏子。母夢吞麾尼寶珠,有孕。生五歲,足不履,口不言。母抱遊西明寺,見佛像遽履地,合爪稱南無佛,仍作禮,人大異之。及宦學大梁,依景德寺德祥出家。試經得度,遍往參激,皆染指。親溈山哲禪師最久。晚慕泐潭,往謁,潭見默器之。師陳歷參所得,不蒙印可。潭舉世尊拈花,迦葉微笑語以問,復不契。後侍潭行次,潭以拄杖架肩長噓,曰:「會麼?」師擬對,潭便打。有頃,復拈草示之曰:「是甚麼?」師亦擬對,潭遂喝,於是頓明大法,作拈華勢。乃曰:「這回瞞旻上座不得也。」潭挽曰:「更道!更道!」師曰:「南山起雲,北山下雨。」即禮拜,潭首肯。後開法灌溪,次居圓通,以符道濟禪師之記,學者嚮臻。朝廷聞其道會,宰臣復為之請。錫以命服,與圓機號。上堂:「諸佛出世,無法與人。祇是抽釘拔楔,除疑斷惑。學道之士,不可自謾。若有一疑如芥子許,是汝真善知識。」喝一喝曰:「是甚麼?切莫刺腦入膠盆。」
二靈知和庵主
慶元府二靈知和庵主,蘇臺玉峰張氏子。兒時嘗習坐垂堂,堂傾,父母意其必死,師瞑目自若。因使出家,年滿得度。趨謁泐潭,潭見乃問:「作甚麼?」師擬對,潭便打。復喝曰:「你喚甚麼作禪?」師驀領旨。即曰:「禪,無後無先,波澄大海,月印青天。」又問:「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道,紅塵浩浩,不用安排,本無欠少。」潭然之。次謁衡嶽辯禪師,辯尤器重。元符間抵雪竇之中峰栖雲兩菴,逾二十年。嘗有偈曰:「竹筧二三升野水,松窗七五片閑雲。道人活計祇如此,留與人間作見聞。」有志於道者,多往見之。僧至禮拜,師曰:「近離甚處?」曰:「天童。」師曰:「太白峰高多少?」僧以手斫額,作望勢。師曰:「猶有這箇在。」曰:「卻請庵主道。」師卻作斫額勢。僧擬議,師便打。師初偕天童交禪師問道,盟曰:「他日吾二人,宜踞孤峰絕頂,目視霄漢,為世外之人,不可作今時籍名官府,屈節下氣於人者。」後交爽盟至,則師竟不接。正言陳公以計誘師出山,住二靈。三十年間,居無長物,唯二虎侍其右。一日威於人,以偈遣之。宣和七年四月十二日,趺坐而逝。正言陳公狀師行實,及示疾異跡甚詳。仍塑其像,二虎侍之,至今存焉。
慈氏瑞仙禪師
紹興府慈氏瑞仙禪師,本郡人。年二十去家,以試經披削,習毗尼。因睹戒性如虛空,持者為迷倒。師謂:「戒者,束身之法也。何自縛乎?」遂探台教。又閱「諸法不自生,亦不從他生,不共不無因,是故說無生。」疑曰:「又不自他,不共不無因,生畢竟從何而生?」即省曰:「因緣所生,空假三觀,抑揚性海,心佛眾生,名異體同。十境十乘,轉識成智。不思議境,智照方明,非言詮所及。」棄謁諸方,後至投子,廣鑑問:「鄉里甚處?」師曰:「兩浙東越。」鑑曰:「東越事作麼生?」師曰:「秦望峰高,鑑湖水闊。」鑑曰:「秦望峰與你自己是同是別?」師曰:「西天梵語,此土唐言。」鑑曰:「此猶是叢林祗對,畢竟是同是別?」師便喝,鑑便打。師曰:「恩大難酬。」便禮拜。後歸里,開法慈氏。室中嘗問僧:「三箇橐駝兩隻腳,日行萬里趁不著,而今收在玉泉山,不許時人亂斟酌。諸人向甚麼處與仙上座相見?」
大溈海評禪師
潭州大溈海評禪師,上堂曰:「燈籠上作舞,露柱裡藏身。深沙神惡發,崑崙奴生嗔。」喝一喝曰:「一句合頭語,萬劫墮迷津。」
淨光了威禪師
溫州淨光了威佛日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曰:「一宿二宿程,千山萬山月。」曰:「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朝看東南,暮看西北。」曰:「向上更有事也無?」師曰:「人心難滿,溪壑易填。」問:「時節因緣即不問,惠超佛話事如何?」師曰:「波斯彎弓面轉黑。」曰:「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穿過髑髏笑未休。」曰:「學人好好借問。」師曰:「黃泉無邸店,今夜宿誰家?」
雪竇持禪師
慶元府雪竇持禪師,郡之盧氏子。僧問:「中秋不見月時如何?」師曰:「更待夜深看。」曰:「忽若黑雲未散,又且如何?」師曰:「爭怪得老僧。」上堂:「悟心容易息心難,息得心源到處閑。斗轉星移天欲曉,白雲依舊覆青山。」
石佛益禪師
紹興府石佛益禪師,上堂:「一葉落,天下秋;一塵起,大地收;一法透,萬法周。且道透那一法?」遂喝曰:「切忌錯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。」便下座。
壽寧道完禪師
安州應城壽寧道完禪師,僧問:「雲從龍,風從虎,未審和尚從箇甚麼?」師曰:「一字空中畫。」曰:「得恁麼奇特!」師曰:「千手大悲提不起。」問:「十方國土中,唯有一乘法。如何是一乘法?」師曰:「斗量不盡。」曰:「恁麼則動容揚古路,不墮悄然機。」師曰:「作麼生是悄然機?」僧舉頭看,師舉起拂子,僧喝一喝。師曰:「大好悄然!」上堂:「古人見此月,今人見此月,此月鎮常存,古今人還別。若人心似月,碧潭光皎潔。決定是心源,此說更無說。咄!」上堂:「諸禪德,三冬告盡,臘月將臨。三十夜作麼生祗準?」良久,曰:「衣穿瘦骨露,屋破看星眠。」
疏山了常禪師
撫州疏山了常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疏山為人底句?」師曰:「懷中玉尺未輕擲,袖裡金鎚劈面來。」上堂:「等閑放下,佛手掩不住。特地收來,大地絕纖埃。向君道,莫疑猜。處處頭頭見善財。鎚下分明如得旨,無限勞生眼自開。」
兜率慧照禪師
隆興府兜率慧照禪師,南安郭氏子。上堂:「龍安山下,道路縱橫。兜率宮中,樓閣重疊。雖非天上,不是人間。到者安心,全忘諸念。善行者不移雙足,善入者不動雙扉。自能笑傲煙蘿,誰管坐消歲月?既然如是,且道向上還有事也無?」良久曰:「莫教推落巖前石,打破下方遮日雲。」上堂,舉拂子曰:「端午龍安亦鼓橈,青山雲裡得逍遙。飢餐渴飲無窮樂,誰愛爭先奪錦標。卻向乾地上划船,高山頭起浪。明椎玉鼓,暗展鐵旗。一盞菖蒲茶,數箇沙糖粽。且移取北鬱單越,來與南閻浮提鬥額看。」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兜率都無伎倆,也學諸方榜樣。五日一度陞堂,起動許多龍象。禪道佛法又無,到此將何供養?須知達磨西來,分付一條拄杖。」乃拈起曰:「所以道,你有拄杖子,我與你拄杖子;你無拄杖子,我奪你拄杖子。且道那箇是賓句,那箇是主句?若斷得去,即途中受用。若斷不得,且世諦流布。」乃拋下拄杖。
丞相張商英居士
丞相張商英居士,字天覺,號無盡。年十九,應舉入京,道由向氏家,向預夢神人報曰:「明日接相公。」凌晨公至,向異之,勞問勤腆。乃曰:「秀才未娶,當以女奉灑掃。」公謙辭再三,向曰:「此行若不了當,吾亦不爽前約。」後果及第,乃娶之。初任主簿,因入僧寺,見藏經梵夾,金字齊整,乃怫然曰:「吾孔聖之書,不如胡人之教人所仰重。」夜坐書院中,研墨吮筆,憑紙長吟,中夜不眠。向氏呼曰:「官人,夜深何不睡去?」公以前意白之:「正此著無佛論。」向應聲曰:「既是無佛,何論之有?當須著有佛論始得。」公疑其言,遂已之。後訪一同列,見佛龕前經卷,乃問曰:「此何書也?」同列曰:「維摩詰所說經。」公信手開卷,閱到「此病非地大,亦不離地大」處,嘆曰:「胡人之語,亦能爾耶?」問:「此經幾卷?」曰:「三卷。」乃借歸閱次,向氏問:「看何書?」公曰:「維摩詰所說經。」向曰:「可熟讀此經,然後著無佛論。」公悚然異其言。由是深信佛乘,留心祖道。元祐六年,為江西漕,首謁東林照覺總禪師,覺詰其所見處,與己符合,乃印可。覺曰:「吾有得法弟子住玉谿,乃慈古鏡也,亦可與語。」公復因按部過分寧,諸禪迓之。公到,先致敬玉谿慈,次及諸山,最後問兜率悅禪師。悅為人短小,公曾見龔德莊說其聰明可人,乃曰:「聞公善文章。」悅大笑曰:「運使失卻一隻眼了也。從悅,臨濟九世孫,對運使論文章,政如運使對從悅論禪也。」公不然其語,乃強屈指曰:「是九世也。」問:「玉谿去此多少?」曰:「三十里。」曰:「兜率聻!」曰:「五里。」公是夜乃至兜率。悅先一夜夢日輪昇天,被悅以手摶取。乃說與首座曰:「日輪運轉之義,聞張運使非久過此,吾當深錐痛劄。若肯回頭,則吾門幸事。」座曰:「今之士大夫,受人取奉慣,恐其惡發,別生事也。」悅曰:「正使煩惱,祇退得我院,也別無事。」公與悅語次,稱賞東林,悅未肯其說。公乃題寺後擬瀑軒詩,其略曰:「不向廬山尋落處,象王鼻孔謾遼天。」意譏其不肯東林也。公與悅語至更深,論及宗門事。悅曰:「東林既印可運使,運使於佛祖言教有少疑否?」公曰:「有。」悅曰:「疑何等語?」公曰:「疑香嚴獨腳頌、德山拓缽話。」悅曰:「既於此有疑,其餘安得無邪?祇如巖頭言末後句,是有邪是無邪?」公曰:「有。」悅大笑,便歸方丈,閉卻門。公一夜睡不穩,至五更下床,觸翻溺器,乃大徹,猛省前話。遂有頌曰:「鼓寂鐘沉拓缽回,巖頭一拶語如雷。果然祇得三年活,莫是遭他授記來。」遂扣方丈門,曰:「某已捉得賊了。」悅曰:「贓在甚處?」公無語。悅曰:「都運且去,來日相見。」翌日,公遂舉前頌,悅乃謂曰:「參禪祇為命根不斷,依語生解。如是之說,公已深悟。然至極微細處,使人不覺不知,墮在區宇。」乃作頌證之曰:「等閑行處,步步皆如。雖居聲色,寧滯有無?一心靡異,萬法非殊。休分體用,莫擇精粗。臨機不礙,應物無拘。是非情盡,凡聖皆除。誰得誰失,何親何疏?拈頭作尾,指實為虛。翻身魔界,轉腳邪塗。了無逆順,不犯工夫。」公邀悅至建昌,途中一一伺察,﹝伺,原作「秪」,據續藏本改﹞有十頌敘其事,悅亦有十頌酬之。時元祐八年八月也。公一日謂大慧曰:「余閱雪竇拈古,至百丈再參馬祖因緣,曰大冶精金,應無變色。投卷嘆曰:『審如是,豈得有臨濟今日耶?』遂作一頌曰:『馬師一喝大雄峰,深入髑髏三日聾。黃檗聞之驚吐舌,江西從此立宗風。』後平禪師致書云:『去夏讀臨濟宗派,乃知居士得大機大用,且求頌本。』余作頌寄之曰:『吐舌耳聾師已曉,搥胸祇得哭蒼天。盤山會裡翻筋斗,到此方知普化手顛。』諸方往往以余聰明博記,少知余者。師自江西法窟來,必辨優劣,試為老夫言之。」大慧曰:「居士見處,與真淨死心合。」公曰:「何謂也?」大慧舉真淨頌曰:「客情步步隨人轉,有大威光不能現。突然一喝雙耳聾,那吒眼開黃檗面。」死心拈曰:「雲巖要問雪竇,既是大冶精金,應無變色。為甚麼卻三日耳聾?諸人要知麼?從前汗馬無人識,祇要重論蓋代功。」公拊几曰:「不因公語,爭見真淨死心用處。若非二大老,難顯雪竇馬師爾。」公於宣和四年十一月黎明,口占遺表,命子弟書之。俄取枕擲門窗上,聲如雷震。眾視之,已薨矣。公有頌古行于世,茲不復錄。
洞山辯禪師
隨州洞山辯禪師,上堂: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,鑽天鷂子遼天鶻。不度火,不度水,不度爐,離弦箭發沒回途。直饒會得十分去,笑倒西來碧眼胡。」
慧海儀禪師
東京慧海儀禪師,上堂:「無相如來示現身,破魔兵眾絕纖塵。七星斜映風生處,四海還歸舊主人。諸仁者,大迦葉靈山會上,見佛拈華,投機微笑。須菩提聞佛說法,深解義趣,涕淚悲泣。且道笑者是,哭者是?不見道,萬派橫流總向東,超然八面自玲瓏。萬人膽破沙場上,一箭雙鵰落碧空。」上堂,舉:「溈山坐次,仰山問:『和尚百年後,有人問先師法道,如何祗對?』溈曰:『一粥一飯。』仰曰:『前面有人不肯,又作麼生?』溈曰:『作家師僧。』仰便禮拜。溈曰:『逢人不得錯舉。』」師曰:「自古及今,多少人下語道,嚴而不威,恭而無禮,橫按拄杖,豎起拳頭。若祇恁麼,卻如何知得他父子相契處?山僧今日也要諸人共知,莫分彼我,彼我無殊。困魚止濼,病鳥棲蘆。逡巡不進泥中履,爭得先生一卷書。」
西蜀鑾禪師
西蜀鑾法師,通大小乘。佛照謝事,居景德,師問照曰:「禪家言多不根,何也?」照曰:「汝習何經論?」曰:「諸經粗知,頗通百法。」照曰:「祇如昨日雨,今日晴,是甚麼法中收?」師懵然。照舉癢和子擊曰:「莫道禪家所言不根好!」師憤曰:「昨日雨,今日晴,畢竟是甚麼法中收?」照曰:「第二十四時分,不相應法中收。」師恍悟,即禮謝。後歸蜀居講會,以直道示徒,不泥名相,而眾多引去。遂說偈罷講曰:「眾賣華兮獨賣松,青青顏色不如紅。筭來終不與時合,歸去來兮翠靄中。」由是隱居二十年,道俗追慕,復命演法。笑答偈曰:「遁跡隱高峰,高峰又不容。不如歸錦里,依舊賣青松。」眾列拜悔過。兩川講者爭依之。
雲巖天游禪師
隆興府雲巖典牛天游禪師,成都鄭氏子。初試郡庠,復往梓州試,二處皆與貢籍。師不敢承,竄名出關。適會山谷道人西還,因見其風骨不凡,議論超卓,乃同舟而下,竟往廬山,投師剃髮,不改舊名。首參死心不契,遂依湛堂於泐潭。一日,潭普說曰:「諸人苦苦就準上座覓佛法。」遂拊膝曰:「會麼?雪上加霜。」又拊膝曰:「若也不會,豈不見乾峰示眾曰:『舉一不得舉二,放過一著,落在第二。』」師聞脫然穎悟。出世雲蓋,次遷雲巖。嘗和忠道者牧牛頌曰:「兩角指天,四足踏地。拽斷鼻繩,牧甚屎屁!」張無盡見之,甚擊節。後退雲巖,過廬山棲賢,主翁意不欲納。乃曰:「老老大大,正是質庫中典牛也。」師聞之,述一偈而去。曰:「質庫何曾解典牛?祇緣價重實難酬。想君本領無多子,畢竟難禁這一頭。」因菴于武寧,扁曰「典牛」,終身不出。塗毒見之,已九十三矣。上堂,卓拄杖曰:「久雨不晴,劄,金烏飛在鐘樓角。」又卓一下曰:「猶在殼。」復卓曰:「一任衲僧名邈。」上堂:「馬祖一喝,百丈蹉過,臨濟小廝兒,向糞埽堆頭拾得一隻破草鞋,胡喝亂喝。」師震聲喝曰:「喚作胡喝亂喝,得麼?」上堂:「象骨輥毬能已盡,玄沙斫牌伎亦窮。還知麼?火星入褲口,事出急家門。」上堂:「三百五百,銅頭鐵額。木笛橫吹,誰來接拍?」時有僧出,師曰:「也是賊過後張弓。」上堂:「寶峰有一訣,對眾分明說。昨夜三更前,烏龜吞卻鱉。」至節,上堂:「晷運推移,日南長至。布褌不洗,無來換替。大小玉泉,無風浪起。雲巖路見不平,直下一鎚粉碎。」遂高聲曰:「看腳下!」上堂,舉梁山曰:「南來者與你三十棒,北來者與你三十棒。然雖與麼,未當宗乘。後來琅琊和尚道,梁山好一片真金,將作頑鐵賣卻。琅琊則不然,南來者與你三十棒,北來者與你三十棒。從教天下貶剝。」師拈曰:「一人能舒不能卷,一人能卷不能舒。雲巖門下,一任南來北來,且恁麼過,驀然洗面摸著鼻頭,卻來與你三十。」上堂:「日可冷,月可熱,眾魔不能壞真說。作麼生是真說?初三十一,中九下七,若信不及,雲巖與汝道破:萬人齊指處,一鴈落寒空。」病起,上堂,舉馬大師日面佛、月面佛。後來東山演和尚頌曰:「丫鬟女子畫蛾眉,鸞鏡臺前語似癡。自說玉顏難比並,卻來架上著羅衣。」師曰:「東山老翁滿口讚歎,則故是點檢將來,未免有鄉情在。雲巖又且不然,打殺黃鶯兒,莫教枝上啼。幾回驚妾夢,不得到遼西。」
三角智堯禪師
潭州三角智堯禪師,上堂:「捏土定千鈞,秤頭不立蠅。箇中些子事,走殺嶺南能。還有薦得底麼?直饒薦得,也是第二月。」
九仙法清禪師
隆興府九仙法清祖鑑禪師,嚴陵人也。嘗於池之天寧,以伽梨覆頂而坐。侍郎曾公開問曰:「上座仙鄉甚處?」曰:「嚴州。」曰:「與此間是同是別?」師拽伽梨下地,揖曰:「官人曾到嚴州否?」曾罔措。師曰:「待官人到嚴州時,卻向官人道。」住後,上堂曰:「萬柳千華暖日開,一華端有一如來。妙談不二虛空藏,動著微言遍九垓。笑咍咍,且道笑箇甚麼?笑覺苑腳跟不點地。」上堂,舉睦州示眾曰:「汝等諸人未得箇入頭處,須得箇入頭處。既得箇入頭處,不得忘卻。老僧明明向汝道,尚自不會,何況蓋覆將來?」師曰:「睦州恁麼道,意在甚麼處?其或未然,聽覺苑下箇注腳。張僧見王伴,王伴叫張僧,昨夜放牛處,嶺上及前村。溪西水不飲,溪東草不吞。教覺苑如何即得?會麼,不免與麼去。」遂以兩手按空,下座。僧問:「如何是奪人不奪境?」師曰:「惺惺寂寂。」曰:「如何是奪境不奪人?」師曰:「寂寂惺惺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兩俱奪?」師曰:「惺惺惺惺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俱不奪?」師曰:「寂寂寂寂。」曰:「學人今日買鐵得金去也。」師曰:「甚麼處得這話頭來?」
覺海法因庵主
平江府覺海法因庵主,郡之嵎山朱氏子。年二十四,披緇服進具,遊方至東林謁慧日。日舉靈雲悟道機語問之。師擬對,日曰:「不是!不是!」師忽有所契,占偈曰:「巖上桃華開,華從何處來?靈雲纔一見,回首舞三臺。」日曰:「子所見雖已入微,然更著鞭,當明大法。」師承教,居廬阜三十年,不與世接,叢林尊之。建炎中盜起江左,順流東歸,邑人結庵命居,緇白繼踵問道。嘗謂眾曰:「汝等飽持定力,無憂晨炊而事干求也。」晚年放浪自若,稱五松散人。
洞山擇言禪師
瑞州洞山擇言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十身調御?投子下禪床立,未審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腳跟下七穿八穴。」
德山瓊禪師
常德府德山瓊禪師,受請日上堂,曰:「作家撈籠不肯住,呼喚不回頭。為甚麼從東過西?」自代曰:「後五日看。」
四祖仲宣禪師
蘄州四祖仲宣禪師,上堂:「諸佛出世,為一大事因緣。祖師西來,直指人心是佛。凡聖本來不二,迷悟豈有殊途?非涅槃之可欣,非死生之可厭。但能一言了悟,不起坐而即證無生;一念回光,不舉步而遍周沙界。如斯要徑,可曰宗門。山僧既到這裡,不可徒然。」乃舉拂子曰:「看看!山河大地,日月星辰,若凡若聖,是人是物,盡在拂子頭上一毛端裡出入游戲。諸人還見麼?設或便向這裡見得倜儻分明,更須知有向上一路。試問諸人,作麼生是向上一路?」良久曰:「六月長天降大雪,三冬嶺上火雲飛。」
乾峰慧圓禪師
泉州乾峰圓慧禪師,上堂:「達磨正宗,衲僧巴鼻堪嗟。迷者成群,開眼瞌睡。頭上是天,腳下是地。耳朵聞聲,鼻孔出氣。敢問雲堂之徒,時中甚處安置?還見麼?可憐雙林傅大士,卻言祇這語聲是。咄!」
中巖蘊能禪師
眉州中巖慧目蘊能禪師,本郡呂氏子。年二十二,於村落一富室為校書。偶遊山寺,見禪冊,閱之似有得。即裂冠圓具,一缽遊方。首參寶勝澄甫禪師,所趣頗異。至荊湖,謁永安喜、真如詰、德山繪,造詣益高。迨抵大溈,溈問:「上座桑梓何處?」師曰:「西川。」曰:「我聞西川有普賢菩薩示現,是否?」師曰:「今日得瞻慈相。」曰:「白象何在?」師曰:「爪牙已具。」曰:「還會轉身麼?」師提坐具,繞禪床一匝。溈曰:「不是這箇道理。」師趨出。一日,溈為眾入室,問僧:「黃巢過後,還有人收得劍麼?」僧豎起拳。溈曰:「菜刀子。」僧曰:「爭奈受用不盡!」溈喝出。次問師:「黃巢過後,還有人收得劍麼?」師亦豎起拳。溈曰:「也祇是菜刀子。」師曰:「殺得人即休。」遂近前,攔胸築之。溈曰:「三十年弄馬騎,今日被驢子撲。」後還蜀,庵於舊址。應四眾之請,出住報恩。上堂:「龍濟道,萬法是心光,諸緣唯性曉。本無迷悟人,祇要今日了。」師曰:「既無迷悟,了箇甚麼?咄!」上堂,舉:「雪峰一日普請般柴,中路見一僧,遂擲下一段柴,曰:『一大藏教,祇說這箇。』後來真如哲道:『一大藏教,不說這箇。』據此二尊宿說話,是同是別?山僧則不然。」豎起拂子曰:「提起則如是我聞,放下則信受奉行。」室中問崇真氈頭:「如何是你空劫已前父母?」真領悟曰:「和尚且低聲。」遂獻投機頌曰:「萬年倉裡曾飢饉,大海中住儘長渴。當初尋時尋不見,如今避時避不得。」師為印可。一日與黃提刑奕棋次,黃問:「數局之中,無一局同。千著萬著則故是,如何是那一著?」師提起棋子示之。黃佇思。師曰:「不見道,從前十九路,迷殺幾多人。」師住持三十餘載,凡說法不許錄其語。臨終書偈,趺坐而化。闍維時暴風忽起,煙所至處,皆雨設利。道俗斸其地,皆得之。心舌不壞。塔于本山。
雲頂宗印禪師
懷安軍雲頂寶覺宗印禪師,上堂:「古者道,識得凳子,周匝有餘。又道,識得凳子,天地懸殊。山僧總不恁麼,識得凳子是甚麼閑家具?」一日普說罷,師曰:「諸子未要散去,更聽一頌。」乃曰:「四十九年,一場熱鬨。八十七春,老漢獨弄。誰少誰多?一般作夢。歸去來兮,梅梢雪重。」言訖下座,倚杖而逝。
信相宗顯禪師
成都府信相宗顯正覺禪師,潼川王氏子。少為進士,有聲。嘗晝掬溪水為戲,至夜思之,遂見水泠然盈室欲汲之不可,而塵境自空。曰:「吾世網裂矣。」往依昭覺得度,具滿分戒,後隨眾咨參。覺一日問師:「高高峰頂立,深深海底行。汝作麼生會?」師於言下頓悟,曰:「釘殺腳跟也。」覺拈起拂子曰:「這箇又作麼生?」師一笑而出。服勤七祀,南遊至京師。歷淮浙,晚見五祖演和尚於海會,出問:「未知關棙子,難過趙州橋。趙州橋即不問,如何是關棙子?」祖曰:「汝且在門外立。」師進步,一踏而退。祖曰:「許多時茶飯,元來也有人知滋味。」明日入室,祖云:「你便是昨日問話底僧否?我固知你見處,祇是未過得白雲關在。」師珍重,便出。時圓悟為侍者,師以白雲關意扣之。悟曰:「你但直下會取。」師笑曰:「我不是不會,祇是未諳,待見這老漢,共伊理會一上。」明日,祖往舒城,師與悟繼往,適會於興化。祖問師:「記得曾在那裡相見來?」師曰:「全火祇候。」祖顧悟曰:「這漢饒舌!」自是機緣相契。遊廬阜回,師以「高高峰頂立,深深海底行」所得之語告五祖。祖曰:「吾嘗以此事詰先師,先師云,我曾問遠和尚,遠曰:貓有歃血之功,虎有起屍之德。非素達本源,不能到也。」師給侍之久,祖鍾愛之。後辭西歸,為小參,復以頌送曰:「離鄉四十餘年,一時忘卻蜀語。禪人回到成都,切須記取魯語。」時覺尚無恙,師再侍之,名聲藹著。遂出住長松,遷保福信相。僧問:「三世諸佛,六代祖師,總出這圈匱不得。如何是這圈櫃?」師曰:「井欄唇。」上堂,舉:「仰山問中邑:『如何是佛性義?』邑曰:『我與你說箇譬喻,汝便會也。譬如一室有六窗,內有一獼猴,外有獼猴從東邊喚狌狌,獼猴即應。如是六窗,俱喚俱應。』仰乃禮拜:『適蒙和尚指示,某有箇疑處。』邑曰:『你有甚麼疑?』仰曰:『祇如內獼猴睡時,外獼猴欲與相見,又作麼生?』邑下禪床,執仰山手曰:『狌狌與你相見了。』」師曰:「諸人要見二老麼?我也與你說箇譬喻。中邑大似箇金師,仰山將一塊金來,使金師酬價,金師亦盡價相酬。臨成交易,賣金底更與貼秤。金師雖然闇喜,心中未免偷疑。何故?若非細作,定是賊贓。」便下座。
大溈智禪師
潭州大溈大圓智禪師,四明人也。上堂,舉南泉道:「三世諸佛不知有,狸奴白牯卻知有。」師曰:「三世諸佛既不知有,狸奴白牯又何曾夢見?灼然!須知向上有知有底人始得。且作麼生是知有底人?喫官酒,臥官街。當處死,當處埋。沙場無限英靈漢,堆山積嶽露屍骸。」
文定胡安國居士
文定公胡安國草庵居士,字康侯。久依上封,得言外之旨。崇寧中過藥山,有禪人舉南泉斬貓話問公,公以偈答曰:「手握乾坤殺活機,縱橫施設在臨時。滿堂兔馬非龍象,大用堂堂總不知。」又寄上封,有曰:「祝融峰似杜城天,萬古江山在目前。須信死心元不死,夜來秋月又同圓。」
普賢元素禪師
福州普賢元素禪師,建寧人也。上堂:「兵隨印轉,三千里外絕煙塵。將逐符行,二六時中淨裸裸;不用鐵旗鐵鼓,自然草偃風行。何須七縱七擒,直得無思不服。所謂大丈夫秉慧劍,般若鋒兮金剛焰,非但能摧外道心,早曾落卻天魔膽。正恁麼時,且道主將是甚麼人?」喝一喝。上堂:「南泉道: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計,囊無繫蟻之絲,廚乏聚蠅之糝。趙州道: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,南頭買賤,北頭賣貴,點檢將來,好與三十棒,且放過一著。何故?曾為宕子偏憐客,自愛貪盃惜醉人。」上堂:「未開口時先分付,擬思量處隔千山。莫言佛法無多子,未透玄關也大難。祇如玄關作麼生透?」喝一喝。
鼓山僧洵禪師
福州鼓山山堂僧洵禪師,本郡阮氏子。上堂:「黃檗手中六十棒,不會佛法的的大意,卻較些子。大愚肋下築三拳,便道黃檗佛法無多子,鈍置殺人!須知有一人,大棒驀頭打,他不回頭。老拳劈面槌,他亦不顧。且道是誰?」上堂:「朔風掃地卷黃葉,門外千峰凜寒色。夜半烏龜帶雪飛,石女谿邊皺兩眉。」卓拄杖云:「大家在這裡,且道天寒人寒?」喝一喝云:「歸堂去。」
鼓山祖珍禪師
福州鼓山別峰祖珍禪師,興化林氏子。僧問:「趙州遶禪床一匝,轉藏已竟,此理如何?」師曰;「畫龍看頭,畫蛇看尾。」曰:「婆子道:比來請轉全藏,為甚麼秪轉得半藏?此意又且如何?」師曰:「人無遠慮,必有近憂。」曰:「未審甚麼處是轉半藏處?」師曰:「不是知音者,徒勞話歲寒。」上堂:「尋牛須訪跡,學道貴無心。跡在牛還在,無心道易尋。」豎起拂子曰:「這箇是跡,牛在甚麼處?」直饒見得頭角分明,鼻孔也在法石手裡。」上堂:「向上一路,千聖不傳。」卓拄杖曰:「恁麼會得十萬八千,畢竟如何?桃紅李白薔薇紫,問著春風總不知。」示眾云:「大道祇在目前,要且目前難睹。欲識大道真體,不離聲色言語。」卓拄杖云:「這箇是聲。」豎起拄杖云:「這箇是色。喚甚麼作大道真體?直饒向這裡見得,也是鄭州出曹門。」示眾:「若論此事,如人喫飯,飽則便休。若也不飽,必有思食之心。若也過飽,又有傷心之患。到這裡,作麼生得恰好去。」良久云:「且歸巖下宿,同看月明時。」
薦福擇崇禪師
饒州薦福常庵擇崇禪師,寧國府人也。上堂,舉:「僧問古德:『生死到來,如何免得?』德曰:『柴鳴竹爆驚人耳。』僧曰:『不會。』德曰:『家犬聲獰夜不休。』」師曰:「諸人要會麼?柴鳴竹爆驚人耳,大洋海底紅塵起。家犬聲獰夜不休,陸地行船三萬里。堅牢地神笑呵呵,須彌山王眼覷鼻。把手東行卻向西,南山聲應北山裡。千手大悲開眼看,無量慈悲是誰底?」良久曰:「頭長腳短,少喜多嗔。」上堂,問侍者曰:「還記得昨日因緣麼?」曰:「記不得。」復顧大眾曰:「還記得麼?」眾無對。豎起拂子曰:「還記得麼?」良久曰:「也忘卻了也。三處不成,一亦非有。諸人不會方言,露柱且莫開口。」以拂子擊禪床,下座。
育王介諶禪師
慶元府育王無示介諶禪師,溫州張氏子。謝知事,上堂:「尺頭有寸,鑑者猶稀。秤尾無星,且莫錯認。若欲定古今輕重,較佛祖短長,但請於中著一隻眼,果能一尺還他十寸,八兩元是半斤。自然內外和平,家國無事。山僧今日,已是兩手分付,汝等諸人還肯信受奉行也無?尺量刀剪遍世間,誌公不是閑和尚」上堂:「文殊智,普賢行,多年歷日。德山棒,臨濟喝,亂世英雄。汝等諸人穿僧堂,入佛殿,還知嶮過鐵圍關麼?忽然踏著釋迦頂,𩕳磕著聖僧額頭,不免一場禍事。」上堂:「我若說有,你為有礙。我若說無,你為無礙。我若橫說,你又跨不過。我若豎說,你又跳不出。若欲叢林平怗,大家無事,不如推倒育王。且道育王如何推得倒去?」召大眾曰:「著力!著力!」復曰:「苦哉!苦哉!育王被人推倒了也。還有路見不平,拔劍相為底麼?若無,山僧不免自倒自起。」擊拂子,下座。師性剛毅,蒞眾有古法。時以諶鐵面稱之。
道場慧琳禪師
安吉州道場普明慧琳禪師,福州人。上堂:「有漏笊籬,無漏木杓。庭白牡丹,檻紅芍藥。因思九年面壁人,到頭不識這一著。且道作麼生是這一著?」以拄杖擊禪床下座。上堂:「一即多,多即一。毗盧頂上明如日。也無一,也無多,現成公案沒淆訛。拈起舊來氈拍板,明時共唱太平歌。」
道場居慧禪師
安吉州道場無傳居慧禪師,本郡吳氏子。上堂:「鍾馗醉裡唱涼州,小妹門前祇點頭。巡海夜叉相見後,大家拍手上高樓。大眾若會得去,鎖卻天下人舌頭?若會不得,將謂老僧別有奇特。」上堂:「百尺竿頭弄影戲,不唯瞞你又瞞天。自笑平生岐路上,投老歸來沒一錢。」上堂,舉臨濟示眾曰:「一人在高高峰頂,無出身之路;一人在十字街頭,亦無向背。且道那箇在前,那箇在後?」師曰:「更有一人不在高高峰頂,亦不在十字街頭,臨濟老漢因甚不知?」便下座。
顯寧圓智禪師
臨安府顯寧松堂圓智禪師,上堂:「蘆華白,蓼華紅。溪邊脩竹碧煙籠。閑雲抱幽石,玉露滴巖叢。昨夜烏龜變作鱉,今朝水牯悟圓通。咄!」
烏回良範禪師
安吉州烏回唯庵良範禪師,上堂:「塵劫已前事,堂堂無背面。動靜莫能該,舒卷快如電。莫道凡不知,佛也覷不見。決定在何處?合取這兩片。薦不薦,更為諸人通一線。」良久曰:「天下太平,皇風永扇。」上堂,舉:「僧問趙州:『至道無難,唯嫌揀擇。是時人窠窟否?』州曰:『曾有人問,老僧直得五年分疏不下。』」師召眾曰:「趙州具頂門眼,向擊石火裡分緇素,閃電光中明縱奪。為甚麼卻五年分疏不下?還委悉麼?易分雪裡粉,難辨墨中煤。」
本寂文觀禪師
溫州本寂靈光文觀禪師,本郡葉氏子。上堂:「過去諸如來,斯門已成就。好事不如無。現在諸菩薩,今各入圓明。好事不如無。未來修學人,當依如是住。好事不如無。還知麼?除卻華山陳處士,何人不帶是非行?參!」
德山慧初禪師
常德府德山無諍慧初禪師,靜江府人也。上堂,顧視大眾曰:「見麼?在天成象,在地成形,在日月為晦為朔,在四時為寒為暑。鼓之以雷霆,潤之以風雨。且道在衲僧分上,又作麼生?一趯趯翻四大海,一拳拳倒須彌山。佛祖位中留不住,又吹漁笛汨羅灣。」上堂:「九月二十五,聚頭相共舉。瞎卻正法眼,拈卻雲門普。德山不會說禪,贏得村歌社舞。阿呵呵,邏囉哩。」遂作舞,下座。
報恩法常首座
嘉興府報恩法常首座,開封人也。丞相薛居正之裔。宣和七年,依長沙益陽華嚴元軾下髮,遍依叢林。於首楞嚴經,深入義海。自湖湘至萬年謁雪巢,機契,命掌牋翰。後首眾報恩。室中唯一矮榻,餘無長物。庚子九月中,語寺僧曰:「一月後不復留此。」十月二十一往方丈,謁飯。將曉,書漁父詞於室門,就榻收足而逝。詞曰:「此事楞嚴嘗露布,梅華雪月交光處,一笑寥寥空萬古。風甌語,迥然銀漢橫天宇。蝶夢南華方栩栩,斑斑誰跨豐干虎?而今忘卻來時路,江山暮,天涯目送鴻飛去。」
延慶叔禪師
廬山延慶叔禪師,僧問:「多子塔前,共談何事?」師曰:「一回相見一回老,能得幾時為弟兄?」僧禮拜,師曰:「唐興今日失利。」
萬壽普信禪師
漣水軍萬壽夢庵普信禪師,上堂:「殘雪既消盡,春風日漸多。若將時節會,佛法又如何?且道時節因緣與佛法道理,是同是別?」良久曰:「無影樹栽人不見,開華結果自馨香。」
慧日興道禪師
平江府慧日默庵興道禪師,上堂:「同雲欲雪未雪,愛日似暉不暉。寒雀啾啾鬧籬落,朔風冽冽舞簾帷。要會韶陽親切句,今朝覿面為提撕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
光孝果敏禪師
廣德軍光孝果敏禪師,常德桃源人也。上堂,舉南泉斬貓兒話,乃曰:「南泉提起下刀誅,六臂修羅救得無?設使兩堂俱道得,也應流血滿街衢。」
雪峰慧忠禪師
福州雪峰毬堂慧忠禪師,上堂:「終日忙忙,那事無妨。作麼生是那事?」良久曰:「心不負人,面無慚色。」
蓬萊圓禪師
慶元府蓬萊圓禪師,住山三十年,足不越閫,道俗尊仰之。師有偈曰:「新縫紙被烘來暖,一覺安眠到五更。聞得上方鐘鼓動,又添一日在浮生。」
圓通守慧禪師
江州廬山圓通守慧沖真密印通慧禪師,上堂:「但知今日復明日,不覺前秋與後秋。平步坦然歸故里,卻乘好月過滄洲。咦!不是苦心人不知。」
黃龍觀禪師
隆興府黃龍道觀禪師,上堂曰:「古人道,眼色耳聲,萬法成辦。你諸人為甚麼從朝至暮,諸法不相到?」遂喝一喝,曰:「牽牛入你鼻孔,禍不入慎家之門。」
左丞范沖居士
左丞范沖居士,字致虛。由翰宛守豫章,過圓通謁旻禪師,茶罷曰:「某行將老矣。墮在金紫行中去,此事稍遠。」通呼內翰,公應喏。通曰:「何遠之有?」公躍然曰:「乞師再垂指誨。」通曰:「此去洪都有四程。」公佇思,通曰:「見即便見,擬思即差。」公乃豁然有省。
樞密吳居厚居士
樞密吳居厚居士,擁節歸鍾陵,謁圓通旻禪師,曰:「某頃赴省試,過此,過趙州關,因問前住訥老:『透關底事如何?』訥曰:『且去做官。』今不覺五十餘年。」旻曰:「曾明得透關底事麼?」公曰:「八次經過,常存此念,然未甚脫洒在。」旻度扇與之,曰:「請使扇。」公即揮扇。旻曰:「有甚不脫洒處?」公忽有省曰:「便請末後句?」旻乃揮扇兩下。公曰:「親切,親切。」旻曰:「吉獠舌頭三千里。」
諫議彭汝霖居士
諫議彭汝霖居士,手寫觀音經施圓通。通拈起曰:「這箇是觀音經,那箇是諫議經?」公曰:「此是某親寫。」通曰:「寫底是字,那箇是經?」公笑曰:「卻了不得也。」通曰:「即現宰官身而為說法。」公曰:「人人有分。」通曰:「莫謗經好!」公曰:「如何即是?」通舉經示之。公拊掌大笑曰:「嗄。」通曰:「又道了不得!」公禮拜。
中丞盧航居士
中丞盧航居士,與圓通擁爐次,公問:「諸家因緣,不勞拈出。直截一句,請師指示。」通厲聲揖曰:「看火!」公急撥衣,忽大悟。謝曰:「灼然!佛法無多子。」通喝曰:「放下著。」公應喏喏。
左司都貺居士
左司都貺居士,問圓通曰:「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,當如何湊泊?」通曰:「全身入火聚。」公曰:「畢竟如何曉會?」通曰:「驀直去。」公沈吟。通曰:「可更喫茶麼?」公曰:「不必。」通曰:「何不恁麼會?」公契旨。曰:「元來太近。」通曰:「十萬八千。」公占偈曰:「不可思議,是大火聚。便恁麼去,不離當處。」通曰:「咦!猶有這箇在。」公曰:「乞師再垂指示。」通曰:「便恁麼去,鐺是鐵鑄。」公頓首謝之。
宣祕禮禪師
楊州石塔宣祕禮禪師,僧問:「山河大地,與自己是同是別?」師曰:「長亭涼夜月,多為客鋪舒。」曰:「謝師答話。」師曰:「網大難為鳥,綸稠始得魚。」僧作舞歸眾。師曰:「長江為硯墨,頻寫斷交書。」上堂,舉百丈野狐話,乃曰:「不是翻濤手,徒誇跨海鯨。由基方撚鏃,枝上眾猿驚。」上堂,至座前,師搊一僧上法座,僧慞惶欲走。師遂指座曰:「這棚子,若牽一頭驢上去,他亦須就上屙在。汝諸人因甚麼卻不肯?」以拄杖一時趕散。顧侍者曰:「嶮。」
靈巖徽禪師
峨嵋靈巖徽禪師,僧問:「文殊是七佛之師,未審誰是文殊之師?」師曰:「金沙灘頭馬郎婦。」
報慈淳禪師
湖南報慈淳禪師,上堂曰:「青眸一瞬,金色知歸。授手而來,如王寶劍。而今開張門戶,各說異端,可謂古路坦而荊棘生,法眼正而還自翳,孤負先聖,埋沒己靈。且道不埋沒不孤負正法眼藏如何吐露?還有吐露得底麼?出來吐露看。如無,擔取詩書歸舊隱,野花啼鳥一般春。」﹝聯燈作烏回範語。﹞
徑山智策禪師
臨安府徑山塗毒智策禪師,天台陳氏子。幼依護國僧楚光落髮。十九造國清,謁寂室光,灑然有省。次謁大圓於明之萬壽。圓問曰:「甚處來?」師曰:「天台來。」曰:「見智者大師麼?」師曰:「即今亦不少。」曰:「因甚在汝腳跟下?」師曰:「當面蹉過。」圓曰:「上人不耘而秀,不扶而直。」一日辭去,圓送之門,拊師背曰:「寶所在近,此城非實。」師頷之,往豫章謁典牛,道由雲居,風雪塞路,坐閱四十二日。午初,版聲鏗然,豁爾大悟。及造門,典牛獨指師曰:「甚處見神見鬼來?」師曰:「雲居聞版聲來。」牛曰:「是甚麼?」師曰:「打破虛空,全無柄靶。」牛曰:「向上事未在。」師曰:「東家暗坐,西家廝罵。」牛曰:「嶄然超出佛祖。他日起家,一麟足矣。」住後,上堂,舉:「教中道:若以色見我,以音聲求我,是人行邪道,不能見如來。雖然恁麼,正是捕得老鼠,打破油甕。懷禪師道:你眼在甚麼處?雖則識破釋迦老子,爭奈拈�敞蝡�。若是塗毒即不然,色見聲求也不妨,百華影裡繡鴛鴦。自從識得金針後,一任風吹滿袖香。」師將示寂,陞座別眾,囑門人以文祭之,師危坐傾聽。至尚饗,為之一笑。越兩日,沐浴更衣,集眾說偈曰:「四大既分飛,煙雲任意歸。秋天霜夜月,萬里轉光輝。」俄頃,泊然而逝。塔全身於東崗之麓。
金繩文禪師
成都府金繩文禪師,僧問「如何是大道之源?」師曰「黃河九曲。」曰:「如何是不犯之令?」師曰「鐵蛇鑽不入。」僧擬議,師便打。
萬年曇貫禪師
台州萬年心聞曇貫禪師,永嘉人。住江心,病起上堂:「維摩病說盡道理,龍翔病咳嗽不已。咳嗽不已,說盡道理。說盡道理,咳嗽不已。汝等諸人還識得其中意旨也未?本是長江湊風冷,卻教露柱患頭風。」上堂:「一見便見,八角磨盤空裡轉。一得永得,辰錦朱砂如墨黑。秋風吹渭水,已落雲門三句裡。落葉滿長安,幾箇而今被眼瞞。」豎拂子曰:「瞞得瞞不得,總在萬年手裡。還見麼?華頂月籠招手石,斷橋水落捨身巖。」僧問:「百丈卷席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賊過後張弓。」四明太守以雪竇命師主之,師辭以偈曰:「鬧籃方喜得抽頭,退鼓而今打未休。莫把乳峰千丈雪,重來換我一雙眸。」
天童了朴禪師
慶元府天童慈航了朴禪師,福州人。上堂:「酷暑如焚不易禁,炎炎赫赫欲流金。夜明簾外無人到,靈木迢然轉綠陰。」上堂:「久雨不晴,半睡半醒。可謂天地合其德,日月合其明,四時合其序,鬼神合其吉凶。」遂喝曰:「住!住!內卦已成,更求外象。」卓拄杖曰:「適來擲得雷天大壯,如今變作地火明夷。」上堂:「牛皮鞔露柱,露柱啾啾叫。燈籠佯不知,虛明還自照。殿脊老蚩吻,聞得呵呵笑。三門側耳聽,就上打之遶。譬如十日菊,開徹阿誰要?阿呵呵!未必秋香一夜衰,熨斗煎茶不同銚。」室中問僧:「賊來須打,客來須看。祇如三更夜半,人面似賊,賊面似人,作麼生辨?」上堂:「觀音巖玲玲瓏瓏,太白石丁丁東東。西園菜蟥,似不堪食。東谷花發,卻無賴紅。且道是祖意教意,途中受用,世諦流布?若辨不出,雪峰覆卻飯桶。若辨得出,甘贄禮拜蒸籠。參!」上堂:「德山入門便棒,臨濟入門便喝。臨濟喝處,德山棒頭耳聾,德山棒時,臨濟喝下眼瞎。雖然一搦一抬,就中全生全殺。」遂喝一喝,卓拄杖一下云:「敢問諸人是生是殺?」良久云:「君子可八。」﹝八,據義應作「入﹞
西巖宗回禪師
南劍州西巖宗回禪師,婺州人也。久依無示,深得法忍。因寺僧以茶禁聞有司,吏捕知事,師謂眾曰:「此事不直之,則罪坐於我。若自直,彼復得罪,不忍為也。」令擊鼓陞座,說偈曰:「縣吏追呼不暫停,爭如長往事分明。從前有箇無生曲,且喜今朝調已成。」言訖而逝。
高麗坦然國師
高麗國坦然國師,少嗣王位,欽鄉宗乘。因海商方景仁抵四明,錄無示語歸,師閱之啟悟,即棄位圓顱。作書以語要及四威儀偈,令景仁呈無示。示答曰:「佛祖出興於世,無一法與人,實使其自信、自悟、自證、自到,具大知見。如所見而說,如所說而行,山河大地、草木叢林相與證明,其來久矣。」後復通嗣法,其書略曰:「生死海廣,劫殫罔通。得遇本分宗師,以三要印子,驗定其法,實謂盲龜值浮木孔耳。」
龍華本禪師
臨安府龍華無住本禪師,廣德人也。上堂,舉:「雲門大師拈起胡餅曰:『我祇供養兩浙人,不供養向北人。』眾無語,門自代曰:『天寒日短,兩人共一碗。』」師曰:「韶陽老漢,言中有響,痛處著錐。檢點將來,翻成毒藥。諸人要會麼,半在河南半河北,一片虛凝似墨黑。冷地思量愁殺人,叵耐雲門這老賊。賊!賊!」下座,更不巡堂。
東山吉禪師
臨江軍東山吉禪師,因李朝請與甥薌林居士向公子諲謁之,遂問:「家賊惱人時如何?」師曰:「誰是家賊?」李豎起拳,師曰:「賊身已露。」李曰:「莫茶糊人好!」師曰:「贓證見在。」李無語。師示以偈曰:「家賊惱人孰奈何,千聖回機祇為他。遍界遍空無影跡,無依無住絕籠羅。賊!賊!猛將雄兵收不得,疑殺天下老禪和,笑倒鬧市古彌勒。休!休!不用將心向外求,回頭瞥爾賊身露,和贓捉獲世無儔。世無儔,真可仰,從茲不復誇伎倆。怗怗安家樂業時,萬象森羅齊拊掌。」
靈隱道樞禪師
臨安府靈隱懶庵道樞禪師,吳興四安徐氏子。初住何山,次移華藏。隆興初,詔居靈隱。孝宗皇帝召至內殿,問禪道之要。師答以「此事在陛下堂堂日用應機處,本無知見起滅之棼、聖凡迷悟之別。第護正念,則與道相應。情卻物,則業不能繫。盡去沉掉之病,自忘問答之意。矧今補處,見在佛般若光明中,何事不成見邪?」上為之首肯數四。師示眾曰:「仙人張果老,騎驢穿市過。但聞蹄撥剌,誰知是紙做?」後退居明教永安蘭若,逍遙自適。有偈題于壁曰:「雪裡梅花春信息,池中月色夜精神。年來可是無佳趣,莫把家風舉似人。」淳熙丙申八月,示微疾,書偈而逝。塔于永安。
光孝初首座
廣德軍光孝悟初首座,分座日示眾,舉風幡話,至仁者心動處,乃曰:「祖師恁麼道,賺殺一船人。今時衲僧,也不可恁麼會。既不恁麼會,畢竟作麼生?」良久曰:「六月好合醬,切忌著鹽多。」
龍鳴賢禪師
溫州龍鳴在庵賢禪師,上堂,舉:「崇壽示眾曰:『識得凳子,周匝有餘。』雲門道:『識得凳子,天地懸殊。』」師曰:「崇壽老漢,坐殺天下人。雲門大師,走殺天下人。龍鳴則不然,識得凳子,四腳著地,要坐便坐,要起便起。」上堂,舉趙州勘婆話頌曰:「冰雪佳人貌最奇,常將玉笛向人吹。曲中無限花心動,獨許東君第一枝。」
大溈鑑禪師
潭州大溈咦庵鑑禪師,會稽人也。上堂:「木落霜空,天寒水冷。釋迦老子,無處藏身。拆東籬,補西壁,撞著不空見菩薩。請示念佛三昧,也甚奇怪,卻向道:金色光明雲,參退喫茶去。」上堂:「老胡開一條路,甚生徑直。祇云:歇即菩提,性淨明心,不從人得。後人不得其門,一向奔馳南北,往復東西,極歲窮年,無箇歇處。諸人還歇得麼?休!休!」上堂,舉:「晦堂和尚一日問僧:『甚處來?』曰:『南雄州。』堂曰:『出來作甚麼?』曰:『尋訪尊宿。』堂曰:『不如歸鄉好。』曰:『未審和尚令某歸鄉,意旨如何?』堂曰:『鄉里三錢買一片魚鮓,如手掌大。』」師曰:「寧可碎身如微塵,終不瞎箇師僧眼。晦堂較些子,有般漢便道,熟處難忘。有甚共語處?」上堂,舉罽賓國王問師子尊者蘊空公案。師頌曰:「尊者何曾得蘊空?罽賓徒自斬春風。桃花雨後已零落,染得一溪流水紅。」
楊歧方會禪師
袁州楊歧方會禪師,郡之宜春冷氏子。少警敏,及冠,不事筆硯,繫名征商課最,坐不職。乃宵遁入瑞州九峰,恍若舊遊,眷不忍去,遂落髮。每閱經,心融神會,能折節扣參老宿。慈明自南源徙道吾石霜,師皆佐之,總院事。依之雖久,然未有省發。每咨參,明曰:「庫司事繁,且去。」他日又問。明曰:「監寺異時兒孫遍天下在,何用忙為?」一日,明適出,雨忽作。師偵之小徑,既見,遂扭住曰:「這老漢今日須與我說。不說打你去。」明曰:「監寺知是般事便休。」語未卒,師大悟,即拜於泥途。問曰:「狹路相逢時如何?」明曰:「你且躲避,我要去那裡去。」師歸來日,具威儀,詣方丈禮謝。明呵曰:「未在。」自是明每山行,師輒瞰其出,雖晚必擊鼓集眾。明遽還,怒曰:「少叢林暮而陞座,何從得此規繩?」師曰:「汾陽晚參也,何謂非規繩乎?」一日,明上堂,師出問:「幽鳥語喃喃,辭雲入亂峰時如何?」明曰:「我行荒草裡,汝又入深村。」師曰:「官不容針,更借一問。」明便喝。師曰:「好喝。」明又喝,師亦喝。明連喝兩喝,師禮拜。明曰:「此事是箇人方能擔荷。」師拂袖便行。明移興化,師辭歸九峰。後道俗迎居楊歧,次遷雲蓋。受請日,拈法衣示眾曰:「會麼?若也不會,今日無端走入水牯牛隊裡去也。還知麼?筠陽九岫,萍實楊歧。」遂陞座。時有僧出,師曰:「漁翁未擲釣,躍鱗衝浪來。」僧便喝,師曰:「不信道。」僧拊掌歸眾。師曰:「消得龍王多少風?」問:「師唱誰家曲,宗風嗣阿誰?」師曰:「有馬騎馬,無馬步行。」曰:「少年長老,足有機籌。」師曰:「念汝年老,放汝三十棒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三腳驢子弄蹄行。」曰:「莫祇這便是麼?」師曰:「湖南長老。」乃曰:「更有問話者麼?試出來相見。楊歧今日性命,在汝諸人手裡,一任橫拖倒拽。為甚麼如此?大丈夫兒,須是當眾決擇,莫背地裡似水底按葫蘆相似,當眾引驗,莫便面赤。有麼,有麼?出來決擇看。如無,楊歧今日失利。」師便下座。九峰勤和尚把住云:「今日喜得箇同參。」師曰:「作麼生是同參底事?」勤曰:「九峰牽犁,楊歧拽杷。」師曰:「正恁麼時,楊歧在前,九峰在前?」勤擬議,師拓開曰:「將謂同參,元來不是。」僧問:「人法俱遣,未是衲僧極則。佛祖雙亡,猶是學人疑處。未審和尚如何為人?」師曰:「你祇要勘破新長老。」曰:「恁麼則旋斫生柴帶葉燒。」師曰:「七九六十三。」問:「古人面壁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西天人不會唐言。」上堂:「霧鎖長空,風生大野。百草樹木,作大師子吼。演說摩訶大般若,三世諸佛在你諸人腳跟下轉大法輪。若也會得,功不浪施。若也不會,莫道楊歧山勢險,前頭更有最高峰。」上堂:「舉古人一轉公案,布施大眾。」良久曰:「口祇堪喫飯。」上堂:「踏著秤錘硬似鐵,啞子得夢向誰說?須彌頂上浪滔天,大洋海裡遭火爇。參!」上堂:「楊歧一要,千聖同妙。布施大眾,」拍禪床一下云:「果然失照。參!」上堂:「楊歧一句,急著眼覷,長連床上,拈匙把箸。」上堂,拈拄杖云:「一即一切,一切即一。」畫一畫云:「山河大地,天下老和尚百雜碎,作麼生是諸人鼻孔?」良久云:「劍為不平離寶匣,藥因救病出金瓶。」喝一喝,卓一下。上堂:「楊歧無旨的,種田博飯喫。說夢老瞿曇,何處覓蹤跡?」喝一喝,拍禪床一下。上堂:「薄福住楊歧,年來氣力衰。寒風凋敗葉,猶喜故人歸。囉囉哩,拈上死柴頭,且向無煙火。」上堂:「楊歧乍住屋壁疏,滿床盡布雪真珠。縮卻項,暗嗟吁。」良久曰:「翻憶古人樹下居。」上堂:「雲蓋是事不如,說禪似吞栗蒲。若向此處會得,佛法天地懸殊。」上堂,擲下拄杖曰:「釋迦老子著跌,偷笑雲蓋亂說。雖然世界坦平,也是將勤補拙。」上堂:「釋迦老子初生時,周行七步,目顧四方,一手指天,一手指地。今時衲僧,盡皆打模畫樣,便道天上天下,唯我獨尊。雲蓋不惜性命,亦為諸人打箇樣子。」遂曰:「陽氣發時無硬地。」示眾:「一切智通無障礙。」拈起拄杖曰:「拄杖子向汝諸人面前逞神通去也。」擲下曰:「直得乾坤震裂,山嶽搖動。會麼?不見道,一切智智清淨。」拍禪床曰:「三十年後,明眼人前,莫道楊歧龍頭蛇尾。」僧問:「撥雲見日時如何?」師曰:「東方來者東方坐。」問:「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寧。衲僧得一,堪作甚麼?」師曰:「缽盂口向天。」慈明忌辰設齋,眾纔集,師於真前,以兩手捏拳安頭上,以坐具畫一畫,打一圓相,便燒香。退身三步,作女人拜。首座曰:「休捏怪。」師曰:「首座作麼生?」座曰:「和尚休捏怪。」師曰:「兔子喫牛嬭。」第二座近前,打一圓相,便燒香,亦退身三步,作女人拜。師近前作聽勢,座擬議,師打一掌曰:「這漆桶也亂做。」龍興孜和尚遷化,僧至下遺書。師問:「世尊入滅,槨示雙趺。和尚歸真,有何相示?」僧無語。師搥胸曰:「蒼天!蒼天!」室中問僧:「栗棘蓬你作麼生吞?金剛圈你作麼生透?」一日,三人新到。師問:「三人同行,必有一智。」提起坐具曰:「參頭上座,喚這箇作甚麼?」曰:「坐具。」師曰:「真箇那?」曰:「是。」師復曰:「喚作甚麼?」曰:「坐具。」師顧視左右曰:「參頭卻具眼。」問第二人:「欲行千里,一步為初。如何是最初一句?」曰:「到和尚這裡,爭敢出手?」師以手畫一畫,僧曰:「了。」師展兩手,僧擬議。師曰:「了。」問第三人:「近離甚處?」曰:「南源。」師曰:「楊歧今日被上座勘破,且坐喫茶。」問僧:「敗葉堆雲,朝離何處?」曰:「觀音。」師曰:「觀音腳下一句作麼生道?」曰:「適來相見了也。」師曰:「相見底事作麼生?」僧無對。師曰:「第二上座代參頭道看。」亦無對。師曰:「彼此相鈍置。」示眾云:「春風如刀,春雨如膏。律令正行,萬物情動。你道腳踏實地一句,作麼生道出來?向東涌西沒處道看。直饒道得,也是梁山頌子。」示眾云:「身心清淨,諸境清淨。諸境清淨,身心清淨。還知楊歧老人落處麼?河裡失錢河裡摝。」示眾云:「景色乍晴,物情舒泰。舉步也千身彌勒,動用也隨處釋迦。文殊普賢摑在這裡。眾中有不受人謾底,便道楊歧和麩糶麵。然雖如是,布袋裡盛錐子。」示眾云:「雪!雪!處處光輝明皎潔,黃河凍鎖絕纖流,赫日光中須迸裂。須迸裂,那吒頂上喫蒺藜,金剛腳下流出血。」皇祐改元,示寂。塔于雲蓋。
白雲守端禪師
舒州白雲守端禪師,衡陽葛氏子。幼事翰墨,冠依茶陵郁禪師披削,往參楊歧。歧一日忽問:「受業師為誰?」師曰:「茶陵郁和尚。」歧曰:「吾聞伊過橋遭跌有省,作偈甚奇,能記否?」師誦曰:「我有明珠一顆,久被塵勞關鎖。今朝塵盡光生,照破山河萬朵。」歧笑而趨起,師愕然,通夕不寐。黎明,咨詢之。適歲暮,歧曰:「汝見昨日打毆儺者麼?」曰:「見。」歧曰:「汝一籌不及渠。」師復駭曰:「意旨如何?」歧曰:「渠愛人笑,汝怕人笑。」師大悟。巾侍久之,辭游廬阜。圓通訥禪師舉住承天,聲名籍甚。又遜居圓通,次徙法華龍門、興化海會,所至眾如雲集。僧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鑊湯無冷處?」曰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曰:「水底按葫蘆。」曰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曰:「烏飛兔走。」問:「不求諸聖,不重己靈,未是衲僧分上事。如何是衲僧分上事?」師曰:「死水不藏龍。」曰:「便恁麼去時如何?」師曰:「賺殺你。」到棲賢,上堂:「承天自開堂後,便安排些葛藤來山南東葛西葛,卻為在歸宗開先萬杉打疊了也。今日到三峽會裡,大似臨嫁醫癭,卒著手腳不辦。幸望大眾不怪。伏惟珍重!」上堂:「鳥有雙翼,飛無遠近。道出一隅,行無前後。你衲僧家,尋常拈匙放箸。,盡道知有;及至上嶺時,為甚麼卻氣急?不見道,人無遠慮,必有近憂。」上堂:「乾坤之內,宇宙之間,中有一寶,秘在形山。大眾,眼在鼻上,腳在肚下,且道寶在甚麼處?」良久云:「人面不知何處去,桃花依舊笑春風。」   上堂:「古者道,將此深心奉塵剎,是則名為報佛恩。圓通則不然,時挑野菜和根煮,旋斫生柴帶葉燒。」上堂:「江月照松風,吹到這裡,還有漏網者麼?」良久曰:「皇天無親。」上堂:「入林不動草,入水不動波,入鳥不亂行。大眾,這箇是把纜放船底手腳,且道衲僧家合作麼生?」以手拍禪床曰:「掀翻海嶽求知己,撥亂乾坤見太平。」上堂:「忌口自然諸病減,多情未免有時勞。貧居動便成違順,落得清閑一味高。雖然如是,莫謂無心云是道,無心猶隔一重關。」示眾云:「泥佛不度水,木佛不度火,金佛不度爐,真佛內裡坐。大眾,趙州老子十二劑骨頭,八萬四千毛孔,一時拋向諸人懷裡了也。圓通今日路見不平,為古人出氣。」以手拍禪床云:「須知海嶽歸明主,未信乾坤陷吉人。」   示眾云:「佛身充滿於法界,普現一切群生前,隨緣赴感靡不周,而常處此菩提座。大眾,作麼生說箇隨緣赴感底道理?祇於一彈指閒,盡大地含生根機,一時應得周足,而未嘗動著一毫頭,便且喚作隨緣赴感,而常處此座。祇如山僧,比者受法華請,相次與大眾相別去。宿松縣裡開堂了,方歸院去。且道還離此座也無?若道離,則世諦流布。若道不離,作麼生見得箇不離底事?莫是無邊剎境,自他不隔於毫端;十世古今,始終不離於當念麼?又莫是一切無心,一時自遍麼?若恁麼,正是掉棒打月,到這裡直須悟始得,悟後更須遇人始得。你道既悟了便休,又何必更須遇人?若悟了遇人底,當垂手方便之時,著著自有出身之路,不瞎卻學者眼。若祇悟得乾蘿蔔頭底,不唯瞎卻學者眼,兼自己動,便先自犯鋒傷手。你看我楊歧先師問慈明師翁道:『幽鳥語喃喃,辭雲入亂峰時如何?』答云:『我行荒草裡,汝又入深村。』進云:『官不容針,更借一問。』師翁便喝,進云『好喝』。師翁又喝,先師亦喝。師翁乃連喝兩喝,先師遂禮拜。大眾須知,悟了遇人者,向十字街頭與人相逢,卻在千峰頂上握手。向千峰頂上相逢,卻在十字街頭握手。所以山僧嘗有頌云:『他人住處我不住,他人行處我不行。不是為人難共聚,大都緇素要分明。』山僧此者臨行,解開布袋頭,一時撒在諸人面前了也。有眼者莫錯怪好!珍重!」   開堂示眾云:「昔日靈山會上,世尊拈花,迦葉微笑。世尊道,吾有正法眼藏,分付摩訶大迦葉,次第流傳,無令斷絕。至于今日,大眾若是正法眼藏,釋迦老子自無分將箇甚麼分付?將箇甚麼流傳?何謂如此?況諸人分上,各各自有正法眼藏。每日起來,是是非非,分南分北,種種施為,盡是正法眼藏之光影。此眼開時,乾坤大地,日月星辰,森羅萬象,祇在面前,不見有毫釐之相。此眼未開時,盡在諸人眼睛裡。今日已開者,不在此限。有未開者,山僧不惜手,為諸人開此正法眼藏看!」乃舉手,豎兩指曰:「看!看!若見得去,事同一家。若也未然,山僧不免重說偈言。諸人法眼藏,千聖莫能當。為君通一線,光輝滿大唐。須彌走入海,六月降嚴霜。法華雖恁道,無句得商量。大眾,既滿口道了,為甚麼卻無句得商量?」喝一喝曰:「分身兩處看。」   上堂:「釋迦老子有四弘誓願云:『眾生無邊誓願度,煩惱無盡誓願斷,法門無量誓願學,佛道無上誓願成。』法華亦有四弘誓願:『饑來要喫飯,寒到即添衣,困時伸腳睡,熱處愛風吹。」上堂:「古人留下一言半句,未透時撞著鐵壁相似,忽然一日覷得透後,方知自己便是鐵壁。如今作麼生透?」復曰:「鐵壁,鐵壁。」上堂:「若端的得一回汗出,便向一莖草上現瓊樓玉殿。若未端的得一回汗出,縱有瓊樓玉殿,卻被一莖草蓋卻。作麼生得汗出去?自有一雙窮相手,不曾容易舞三臺。」上堂:「安居之首,禁足為名。禁足之意,意在進道而護生。衲僧家更有何生而可護?何道而可進?唾一唾,唾破釋迦老子面門。踏一步,踏斷釋迦老子背脊骨。猶是隨群逐隊漢,未是本分衲僧。」良久曰:「無限風流慵賣弄,免教人指好郎君。」上堂:「絲毫有趣皆能進,畢竟無歸若可當。逐日退身行興盡,忽然得見本爺孃。作麼生是本爺孃?」乃云:「萬福。」便下座。示眾云:「如我按指,海印發光。」拈起拄杖云:「山河大地,水鳥樹林,情與無情,今日盡向法華拄杖頭上作大師子吼,演說摩訶大般若。且道天台南嶽說箇甚麼法門?南嶽說:『洞上五位修行,君臣父子各得其宜。莫守寒巖異草青,坐卻白雲宗不妙。』天台說:『臨濟下,三玄三要四料揀,一喝分賓主,照用一時行。要會箇中意,日午打三更。』廬山出來道:『你兩箇正在葛藤窠裡,不見道,欲得不招無間業,莫謗如來正法輪。』大眾據此三箇漢見解,若上衲僧秤子上稱,一箇重八兩,一箇重半斤,一箇不直半分錢。且道那箇不直半分錢?」良久云:「但願春風齊著力,一時吹入我門來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熙寧五年遷化,壽四十八。
保寧仁勇禪師
金陵保寧仁勇禪師,四明竺氏子。容止淵秀,齠為大僧,通天台教。更衣謁雪竇明覺禪師,覺意其可任大法,誚之曰:「央庠座主。」師憤悱下山,望雪竇拜曰:「我此生行腳參禪,道不過雪竇,誓不歸鄉。」即往泐潭,踰紀疑情未泮。聞楊歧移雲蓋,能鈐鍵學者,直造其室,一語未及,頓明心印。歧歿,從同參白雲端禪師游,研極玄奧。後出世兩住保寧而終。僧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近火先焦。」曰:「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泥裡有刺。」曰:「如何是道中人?」師曰:「切忌踏著。」問:「先德道,寒風凋敗葉,猶喜故人歸。未審誰是故人?」師曰:「楊歧和尚遷化久矣。」曰:「正當恁麼時,更有甚麼人為知音?」師曰:「無眼村翁暗點頭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自屎不覺臭。」問:「如何是保寧境?」師曰:「主山頭倒卓。」曰:「如何是境中人?」師曰:「鼻孔無半邊。」問:「如何是塵中自在底人?」師曰:「因行不妨掉臂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鐵鎚無孔。」曰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曰:「鑊湯無冷處。」問:「靈山指月,曹溪話月,未審保寧門下如何?」師曰:「嗄。」曰:「有花當面貼。」師便喝。問:「摘葉尋枝即不問,如何是直截根源?」師曰:「蚊子上鐵牛。」曰:「直截根源人已曉,中下之流如何指示?」師曰:「石人脊背汗通流。」   上堂:「山僧二十餘年,挑囊負缽,向寰海之內,參善知識十數餘人,自家並無箇見處,有若頑石相似。參底尊宿,亦無長處可相利益。自此一生,作箇百無所解底人。幸自可憐生,忽然被業風吹到江寧府,無端被人上當,推向十字路頭,住箇破院,作粥飯主人。接待南北,事不獲已。隨分有鹽有醋,粥足飯足,且恁過時。若是佛法,不曾夢見。」上堂,侍者燒香罷,師指侍者曰:「侍者已為諸人說法了也。」上堂:「看看,山僧入拔舌地獄去也!」以手拽舌云:「阿耶阿耶﹗」上堂:「相罵無好言,相打無好拳。大眾,直須恁麼,始得一句句切害,一拳拳著實。忽然打著箇無面目漢,也不妨暢快殺人。」上堂:「滿口是舌,都不能說。碧眼胡僧,當門齒缺。」上堂:「秋風涼,松韻長。未歸客,思故鄉。且道誰是未歸客?何處是故鄉?」良久曰:「長連床上,有粥有飯。」上堂:「天上無彌勒,地下無彌勒,打破太虛空,如何尋不得?」垂下一足曰:「大眾向甚麼處去也。」上堂:「若說佛法供養大眾,未免眉鬚墮落。若說世法供養大眾,入地獄如箭射。去此二途,且道保寧今日當說甚麼?三寸舌頭無用處,一雙空手不成拳。」上堂:「古人底今人用,今人底古人為,古今無背面,今古幾人知。耶嗚咿!一九與二九,相逢不出手。」上堂:「有手腳,無背面。明眼人,看不見。天左旋,地右轉。」拍膝曰:「西風一陣來,落葉兩三片。」上堂:「風鳴條,雨破塊,曉來枕上鶯聲碎。蝦蟆蚯蚓一時鳴,妙德空生都不會。都不會,三箇成群,四箇作隊。窈窈窕窕,飄飄颻颻。向南北東西,折得梨花李花,一佩兩佩。」上堂:「智不到處,切忌道著,道著則頭角生。大眾頭角生了也,是牛是馬?」上堂:「無漏真淨,云何是中更容他物?」喝一喝,曰:「好人不肯做,須要屎裡臥。」上堂:「夜靜月明,水清魚現。金鉤一擲,何處尋蹤?」提起拄杖曰:「歷細歷細。」   示眾云:「有箇漢,怪復醜,眼直鼻藍鑱面,南看北斗。解使日午金烏啼,夜半鐵牛吼。天地旋,山河走,羽族毛群,失其所守。直得文殊普賢出此沒彼,七縱八橫,千生萬受。驀然逢著箇黃面瞿曇,不惜眉毛,再三與伊摩頂授記,云善哉善哉!大作佛事,希有希有。於是乎自家懡懡㦬㦬,慞慞惶惶,藏頭縮手。」召云:「大眾,此話大行,何必更待三十年後。」示眾云:「大方無外,大圓無內。無內無外,聖凡普會。瓦礫生光,須彌粉碎。無量法門,百千三昧。」拈起拄杖云:「摠在這裡。會麼?蘇嚕蘇嚕,�Z哩�Z哩娑訶。」示眾云:「釋迦老子四十九年說法,不曾道著一字。優波鞠多丈室盈籌,不曾度得一人。達磨不居少室,六祖不住曹谿,誰是後昆,誰為先覺?既然如是,彼自無瘡,勿傷之也。」拍膝,顧眾云:「且喜得天下太平。」示眾云:「真相無形,示形現相。千怪萬狀,自此而彰。喜則滿面光生,怒則雙眉陡豎。非凡非聖,或是或非,人不可量,天莫能測。直下搆得,未稱丈夫。喚不回頭,且莫錯怪。」
石霜守孫禪師
潭州石霜守孫禪師,僧問:「生也不道,死也不道。為甚麼不道?」師曰:「一言已出。」曰:「從東過西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駟馬難追。」曰:「學人總不與麼?」師曰:「易開終始口,難保歲寒心。」
比部孫居士
比部孫居士,因楊歧會禪師來謁,值視斷次,公曰:「某為王事所牽,何由免離?」歧指曰:「委悉得麼?」公曰:「望師點破。」歧曰:「此是比部弘願深廣,利濟群生。」公曰:「未審如何?」歧示以偈曰:「應現宰官身,廣弘悲願深。為人重指處,棒下血淋淋。」公於此有省。
五祖法演禪師
蘄州五祖法演禪師,綿州鄧氏子。三十五始棄家,祝髮受具。往成都,習唯識、百法論,因聞菩薩入見道時,智與理冥,境與神會,不分能證所證。西天外道嘗難比丘曰:「既不分能證所證,卻以何為證?」無能對者。外道貶之,令不鳴鐘鼓,反披袈裟。三藏奘法師至彼,救此義曰:「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。」乃通其難。師曰:「冷暖則可知矣,作麼生是自知底事?」遂質本講曰:「不知自知之理如何?」講莫疏其問,但誘曰:「汝欲明此,當往南方,扣傳佛心宗者。」師即負笈出關。所見尊宿,無不以此咨決所疑,終不破。洎謁圓照本禪師,古今因緣會盡,唯不會。僧問興化:「四方八面來時如何?」化云:「打中間底。」僧作禮。化云:「我昨日赴箇村齋,中途遇一陣卒風暴雨,﹝途,原作「逢」,據續藏本改。﹞卻向古廟裡避得過。」請益本。本云:「此是臨濟下因緣,須是問他家兒孫始得。」師遂謁浮山遠禪師,請益前話。遠云:「我有箇譬喻,說似你。你一似箇三家村裡賣柴漢子,把箇匾擔向十字街頭,立地問人,中書堂今日商量甚麼事?」師默計云:「若如此大故未在遠。」一日,語師曰:「吾老矣,恐虛度子光陰,可往依白雲。此老雖後生,吾未識面,但見其頌臨濟三頓棒話,有過人處。必能了子大事。」師潸然禮辭。至白雲,遂舉僧問南泉摩尼珠話,請問。雲叱之,師領悟。獻投機偈曰:「山前一片閑田地,叉手叮嚀問祖翁。幾度賣來還自買,為憐松竹引清風。」雲特印可,令掌磨事。未幾,雲至,語師曰:「有數禪客自廬山來,皆有悟入處。教伊說,亦說得有來由。舉因緣,問伊亦明得,教伊下語亦下得。祇是未在。」師於是大疑,私自計曰:「既悟了,說亦說得,明亦明得。如何卻未在?」遂參究累日,忽然省悟。從前寶惜,一時放下。走見白雲,雲為手舞足蹈,師亦一笑而已。師後曰:「吾因茲出一身白汗,便明得下載清風。」雲一日示眾曰:「古人道,如鏡鑄像,像成後鏡在甚麼處?」眾下語不契,舉以問師。師近前問訊曰:「也不較多。」雲笑曰:「須是道者始得。」乃命分座,開示方來。   初住四面,遷白雲,晚居東山。僧問:「攜筇領眾,祖令當行,坐斷要津,師意如何?」師曰:「秋風吹渭水,落葉滿長安。」曰:「四面無門山嶽秀,今朝且得主人歸。」師曰:「你道路頭在甚麼處?」曰:「為甚麼對面不相識?」師曰:「且喜到來。」問:「祖意教意,是同是別?」師曰:「人貧智短,馬瘦毛長。」問:「如何是白雲為人親切處?」師曰:「捩轉鼻孔。」曰:「便恁麼去時如何?」師曰:「不知痛痒漢。」問:「達磨面壁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計較未成。」曰:「二祖立雪時如何?」師曰:「將錯就錯。」曰:「祇如斷臂安心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煬帝開汴河。」問:「百尺竿頭,如何進步?」師曰:「快走始得。」問:「如何是臨濟下事?」師曰:「五逆聞雷。」曰:「如何是雲門下事?」師曰:「紅旗閃爍。」曰:「如何是曹洞下事?」師曰:「馳書不到家。」曰:「如何是溈仰下事?」師曰:「斷碑橫古路。」僧禮拜。師曰:「何不問法眼下事?」曰:「留與和尚。」師曰:「巡人犯夜。」問:「如何是白雲一滴水?」師曰:「打碓打磨。」曰:「飲者如何?」師曰:「教你無著面處。」問:「天下人舌頭,盡被白雲坐斷。白雲舌頭,甚麼人坐斷?」師曰:「東村王大翁。」師乃曰:「適來思量得一則因緣,而今早忘了也。卻是拄杖子記得。」乃拈拄杖曰:「拄杖子也忘了。」遂卓一下,曰:「同坑無異土。咄!」   上堂:「幸然無一事。行腳要參禪,卻被禪相惱,不透祖師關。如何是祖師關?把火入牛欄。」上堂:「恁麼恁麼,蝦跳不出斗。不恁麼不恁麼,弄巧成拙。軟似鐵,硬如泥,金剛眼睛十二兩。衲僧手裡秤頭低,有價數,沒商量。無鼻孔底將甚麼聞香?」上堂:「難難幾何般,易易沒巴鼻,好好催人老,默默從此得。過這四重關了,泗州人見大聖。參!」上堂:「若要七縱八橫,見老和尚打鼓陞堂。七十三,八十四,將拄杖驀口便築。然雖如是,拈卻門前下馬臺,剪卻五色索,方始得安樂。」僧問:「承師有言,山前一片閑田地,祇如威音王已前,未審甚麼人為主?」師曰:「問取寫契書人。」曰:「和尚為甚倩人來答?」師曰:「祇為你教別人問。」曰:「與和尚平出去也。」師曰:「大遠在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口是禍門。」又曰:「肥從口入。」問:「一代時教是箇切腳,未審切那箇字?」師曰:「缽囉娘。」曰:「學人祇問一字,為甚麼卻答許多?」師曰:「七字八字。」問:「如何是和尚家風?」師曰:「鐵旗鐵鼓。」曰:「祇有這箇,為復別有?」師曰:「採石渡頭看!」曰:「忽遇客來,將何祇待?」師曰:「龍肝鳳髓,且待別時。」曰:「客是主,人相師。」師曰:「謝供養。」問:「如何是先照後用?」師曰:「王言如絲。」曰:「如何是先用後照?」師曰:「其出如綸。」曰:「如何是照用同時?」師曰:「舉起軒轅鑑,蚩尤頓失威。」曰:「如何是照用不同時?」師曰:「金將火試。」問:「佛未出世時如何?」師曰:「大憨不如小憨。」曰:「出世後如何?」師曰:「小憨不如大憨。」問:「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?」師曰:「頭上戴纍垂。」曰:「見後如何?」師曰:「青布遮前。」曰:「未見時為甚麼百鳥銜華獻?」師曰:「富與貴是人之所欲。」曰:「見後為甚麼不銜花獻?」師曰:「貧與賤是人之所惡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露胸跣足。」曰:「如何是法?」師曰:「大赦不放。」曰:「如何是僧?」師曰:「釣魚船上謝三郎。」問:「四面無門山嶽秀,箇中時節若為分?」曰:「東君知子細,遍地發萌芽。」曰:「春去秋來,事宛然也。」師曰:「纔方搓彈子,便要捏金剛。」上堂:「古人道,我若向你道,即禿卻我舌。若不向你道,即啞卻我口。且道還有為人處也無?四面有時擬為你吞卻,祇被當門齒礙擬。為你吐卻,又為咽喉小。且道還有為人處也無?」乃曰:「四面自來柳下惠。」   上堂:「結夏無可供養,作一家燕,管顧諸人。」遂抬手曰:「囉邏招,囉邏搖,囉邏送,莫怪空疏,伏惟珍重。」上堂:「白雲不會說禪,三門開向兩邊,有人動著關捩,兩片東扇西扇。」上堂:「一向恁麼去,路絕人稀。一向恁麼來,孤負先聖。去此二途,祖佛不能近。設使與白雲同生同死,亦未稱平生,何也?鳳凰不是凡間物,不得梧桐誓不棲。」上堂:「千峰列翠,岸柳垂金。樵父謳歌,漁人鼓舞。笙簧聒地,鳥語呢喃。紅粉佳人,風流公子。一一為汝諸人發上上機,開正法眼。若向這裡薦得,金色頭陀無容身處。若也不會,喫粥喫飯,許你七穿八穴。」上堂:「此箇物,上拄天,下拄地。皖口作眼,皖山作鼻。太平退身三步,放你諸人出氣。」上堂:「狗子還有佛性也無?也勝貓兒十萬倍。」上堂:「太平淈鈍漢,事事盡經遍。如是三十年,也有人讚歎。且道讚歎箇甚麼?好箇淈鈍漢!」   上堂:「汝等諸人,見老和尚鼓動脣吻,豎起拂子,便作勝解。及乎山禽聚集,牛動尾巴,卻將作等閑。殊不知簷聲不斷前旬雨,電影還連後夜雷。謝監收。」上堂:「人之性命事,第一須是○。欲得成此○,先須防於○。若是真○人,○○。」上堂:「有佛處不得住,換卻你心肝五臟。無佛處急走過,鴈過留聲。三千里外逢人,不得錯舉。出門便錯,恁麼則不去也,種粟卻生豆。摘楊華,摘楊華,不覺日又夜,爭教人少年?」上堂:「悟了同未悟,歸家尋舊路。一字是一字,一句是一句。自小不脫空,兩歲學移步。湛水生蓮花,一年生一度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奪人不奪境?」師曰:「秋風吹渭水,落葉滿長安。」曰:「如何是奪境不奪人?」師曰:「路上逢人半是僧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兩俱奪?」師曰:「高空有月千門照,大道無人獨自行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俱不奪?」師曰:「少婦棹孤舟,歌聲逐水流。」   小參,舉:「德山云,今夜不答話,問話者三十棒。眾中舉者甚多,會者不少。且道向甚處見德山?有不顧性命者,試出來道看。若無,山僧為大眾與德山老人相見去也。待德山道:今夜不答話,問話者三十棒。但向伊道,某甲話也不問,棒也不喫。你道還契他德山老人麼?到這裡,須是箇漢始得。況某甲十有餘年,海上參尋,見數人尊宿,自為了當。及到浮山會裡,直是開口不得。後到白雲門下,咬破一箇鐵酸豏,直得百味具足。且道豏子一句作麼生道?」乃曰:「花發雞冠媚早秋,誰人能染紫絲頭?有時風動頻相倚,似向階前鬥不休。」   上堂:「山僧昨日入城,見一棚傀儡,不免近前看。或見端嚴奇特,或見醜陋不堪。動轉行坐,青黃赤白,一一見了。子細看時,元來青布幔裡有人。山僧忍俊不禁,乃問:『長史高姓?』他道:『老和尚看便了,問甚麼姓?』大眾,山僧被他一問,直得無言可對,無理可伸。還有人為山僧道得麼?昨日那裡落節,今日這裡拔本。」上堂:「說佛說法,拈槌豎拂。白雲萬里。德山入門便棒,臨濟入門便喝。白雲萬里。然後恁麼也不得,不恁麼也不得。恁麼不恁麼,惣不得,也則白雲萬里。忽有箇漢出來道:『長老你恁麼道,也則白雲萬里。』這箇說話,喚作矮子看戲,隨人上下。三十年後,一場好笑。且道笑箇甚麼?笑白雲萬里。」示眾云:「祖師道吾本來茲土,傳法救迷情。一花開五葉,結果自然成。達磨大師信腳來,信口道。後代兒孫,多成計較。要會開花結果處麼?鄭州梨,青州棗,萬物無過出處好。」示眾云:「真如凡聖,皆是夢言。佛及眾生,並為增語。」或有人出來道:「盤山老聻。」但向伊道:「不因紫陌花開早,爭得黃鶯下柳條。」若更問道:「五祖老聻!」自云:「諾,惺惺著。」   示眾云:「十方諸佛,六代祖師,天下善知識,皆同這箇舌頭。若識得這箇舌頭,始解大脫空,便道山河大地是佛,草木叢林是佛。若也未識得這箇舌頭,祇成小脫空。自謾去,明朝後日,大有事在。五祖恁麼說話,還有實頭處也無?」自云:「有。如何是實頭處?歸堂喫茶去。」示眾云:「每日起來,拄卻臨濟棒,吹雲門曲,應趙州拍,擔仰山鍬,驅溈山牛,耕白雲田。七八年來,漸成家活。更告諸公,每人出一隻手,相共扶助。唱村田樂,粗羹淡飯,且恁麼過。何也?但願今年蠶麥熟,羅睺羅兒與一文。」示眾,舉:「德山和尚因僧問:『從上諸聖,以何法示人?』山云:『我宗無語句,亦無一法與人。』雪峰從此有省。後有僧問雪峰云:『和尚見德山,得箇甚麼便休去?』峰云:『我當時空手去、空手歸。』白雲今日說向透未過者,有箇人□從東京來,問伊甚處來?他卻道蘇州來。問伊蘇州事如何?伊道:一切尋常。雖然如是,謾白雲不過。何故?祇為語音各別,畢竟如何?蘇州菱,邵伯藕。」﹝邵,原作「郡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。﹞示眾:「佛祖生冤家,悟道染泥土。無為無事人,聲色如聾瞽。且道如何即是?恁麼也不得,不恁麼也不得,恁麼不恁麼總不得。忽有箇出來道:『恁麼也得,不恁麼也得,恁麼不恁麼總得。』祇向伊道:『我也知你向鬼窟裡作活計。』」小參,舉:「陸亙大夫問南泉:『弟子家中有一片石,也曾坐,也曾臥,擬鑴作佛,得麼?』云:『得。』陸曰:『莫不得麼?』云:『不得。』大眾,夫為善知識,須明決擇。為甚麼他人道得也道得,他人道不得也道不得?還知南泉落處麼?白雲不惜眉毛,與汝注破。得又是誰道來,不得又是誰道來?汝若更不會,老僧今夜為汝作箇樣子。」乃舉手云:「將三界二十八天作箇佛頭,金輪水際作箇佛腳,四大洲作箇佛身。雖然作此佛兒子了,汝諸人又卻在那裡安身立命?大眾還會也未?老僧作第二箇樣子去也。將東弗于逮作一箇佛,南贍部洲作一箇佛,西瞿耶尼作一箇佛,北鬱單越作一箇佛。草木叢林是佛,蠢動含靈是佛。既恁麼,又喚甚麼作眾生?還會也未?不如東弗于逮還他東弗于逮,南贍部洲還他南贍部洲,西瞿耶尼還他西瞿耶尼,北鬱單越還他北鬱單越,草木叢林還他草木叢林,蠢動含靈還他蠢動含靈。所以道:是法住法位,世間相常住。既恁麼,汝又喚甚麼作佛?還會麼?忽有箇漢出來道:『白雲休寐語。』大眾記取這一轉。」三佛侍師於一亭上夜話,及歸燈已滅。師於暗中曰:「各人下一轉語。」佛鑑曰:「彩鳳舞丹霄。」佛眼曰:「鐵蛇橫古路。」佛果曰:「看腳下。」師曰:「滅吾宗者,乃克勤爾。」崇寧三年六月二十五日,上堂,辭眾曰:「趙州和尚有末後句,你作麼生會?試出來道看。若會得去,不妨自在快活。如或未然,這好事作麼說?」良久曰:「說即說了,也祇是諸人不知。要會麼?富嫌千口少,貧恨一身多。珍重!」時山門有土木之役,躬往督之,且曰:「汝等勉力,吾不復來矣。」歸丈室淨髮澡身,迄旦吉祥而化。是夕山摧石隕,四十里內巖谷震吼。闍維設利如雨,塔于東山之南。
雲蓋智本禪師
潭州雲蓋山智本禪師,瑞州郭氏子。開堂日,僧問:「諸佛出世,天雨四花。和尚出世,有何祥瑞?」師曰:「千聞不如一見。」曰:「見後如何?」師曰:「瞎。」問:「如何是清淨法身?」師曰:「家無小使,不成君子。」問:「將心覓心,如何覓得?」師曰:「波斯學漢語。」問:「如何是學人出身處?」師曰:「雪峰元是嶺南人。」問:「素面相呈時如何?」師曰:「一場醜拙。」問:「人人盡有一面古鏡,如何是學人古鏡?」師曰:「打破來,向你道。」曰:「打破了也。」師曰:「胡地冬抽筍。」問:「古人道,說取行不得底,行取說不得底。未審行不得底作麼生說?」師曰:「口在腳下。」曰:「說不得底,作麼生行?」師曰:「踏著舌頭。」問:「知師久蘊囊中寶,今日當場略借看。」師曰:「適來恰被人借去。」上堂:「去者鼻孔遼天,來者腳踏實地。且道祖師意向甚麼處著?」良久曰:「長恨春歸無覓處,不知流入此中來。」上堂:「高臺巴鼻,開口便是。若也便是,有甚巴鼻?月冷風高,水清山翠。」上堂:「以楔出楔,有甚休歇?欲得休歇,以楔出楔。」喝一喝。上堂,高聲喚侍者,侍者應諾。師曰:「大眾集也未?」侍者曰:「大眾已集。」師曰:「那一箇為甚麼不來赴參?」侍者無語。師曰:「到即不點。」上堂:「滿口道不出,句句甚分明。滿目覷不見,山山疊亂青。鼓聲猶不會,何況是鐘鳴?」喝一喝。上堂:「祖翁卓卓犖犖,兒孫齷齷齪齪。有處藏頭,沒處露角。借問衲僧,如何摸索?」上堂,橫按拄杖曰:「牙如刀劍面如鐵,眼放電光光不歇。手把蒺藜一萬斤,等閑敲落天邊月。」卓一下。僧問:「如何是咬人師子?」師曰:「五老峰前。」曰:「這箇豈會咬人?」師曰:「今日拾得性命。」上堂:「頭戴須彌山,腳踏四大海。呼吸起風雷,動用生五彩。若能識得渠,一任歲月改。且道誰人識得渠?」喝一喝,云:「田厙奴。」
琅邪永起禪師
滁州琅邪永起禪師,襄陽人也。僧問:「庵內人為甚麼不見庵外事?」師曰:「東家點燈,西家暗坐。」曰:「如何是庵內事?」師曰:「眼在甚麼處?」曰:「三門頭合掌。」師曰:「有甚交涉?」乃曰:「五更殘月落,天曉白雲飛。分明目前事,不是目前機。既是目前事,為甚麼不是目前機?」良久曰:「此去西天路,迢迢十萬餘。」上堂,良久拊掌一下,曰:「阿呵呵!阿呵呵!還會麼?法法本來法。」遂拈拄杖曰:「這箇是山僧拄杖,那箇是本來法?還定當得麼?」卓一下。
保福殊禪師
英州保福殊禪師,僧問:「諸佛未出世時如何?」師曰:「山河大地。」曰:「出世後如何?」師曰:「大地山河。」曰:「恁麼則一般也。」師曰:「敲磚打瓦。」問:「如何是和尚家風?」師曰:「碗大碗小。」曰:「客來將何祗待?」師曰:「一杓兩杓。」曰:「未飽者,作麼生?」師曰:「少喫少喫。」問:「如何是大道?」師曰:「鬧市裡。」曰:「如何是道中人?」師曰:「一任人看。」問:「如何是禪?」師曰:「秋風臨古渡,落日不堪聞。」曰:「不問這箇蟬。」師曰:「你問那箇禪?」曰:「祖師禪。」師曰:「南華塔外松陰裡,飲露吟風又更多?」問:「如何是真正路?」師曰:「出門看堠子。」乃曰:「釋迦何處滅俱尸?彌勒幾曾在兜率?西覓普賢好慚愧,北討文殊生受屈。坐壓毗盧額汗流,行築觀音鼻血出。回頭摸著箇匾擔,卻道好箇木牙笏。」喝一喝,下座。
崇勝珙禪師
袁州崇勝院珙禪師,上堂,舉石鞏張弓架箭接機公案,頌曰:「三十年來握箭弓,三平纔到擘開胸。半箇聖人終不得,大顛弦外幾時逢?」
提刑郭祥正居士
提刑郭祥正字功甫,號淨空居士。志樂泉石,不羡紛華。因謁白雲,雲上堂曰:「夜來枕上作得箇山頌,謝功甫大儒,廬山二十年之舊,今日遠訪白雲之勤,當須舉與大眾,請已後分明舉似諸方。此頌豈唯謝功甫大儒,直要與天下有鼻孔衲僧脫卻著肉汗衫。莫言不道!」乃曰:「上大人,丘乙己。化三千,七十士。爾小生,八九子,佳作仁,可知禮也。」公切疑,後聞小兒誦之,忽有省。以書報雲,雲以偈答曰:「藏身不用縮頭,歛跡何須收腳?金烏半夜遼天,玉兔趕他不著。」元祐中往衢之南禪,謁泉萬卷,請陞座。公趨前拈香曰:「海邊枯木,入手成香。爇向爐中,橫穿香積。如來鼻孔,作此大事。須是對眾白過始得。雲居老人有箇無縫布衫,分付南禪,禪師著得不長不短,進前則諸佛讓位,退步則海水澄波。今日嚬呻,六種震動。」遂召曰:「大眾,還委悉麼?有意氣時添意氣,不風流處也風流。」泉曰:「遞相鈍置。」公曰:「因誰致得?」崇寧初,到五祖,命祖陞座。公趨前拈香曰:「此一瓣香,爇向爐中,供養我堂頭法兄禪師,伏願於方廣座上,擘開面門,放出先師形相,與他諸人描邈。何以如此?白雲巖畔舊相逢,往日今朝事不同。夜靜水寒魚不食,一爐香散白蓮峰。」祖遂云:「曩謨薩怛哆缽囉野,恁麼恁麼幾度,白雲谿上望黃梅,花向雪中開,不恁麼不恁麼。嫩柳垂金線,且要應時來。不見龐居士問馬大師云:『不與萬法為侶者,是甚麼人?』大師云:『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,即向汝道。』大眾,一口吸盡西江水,萬丈深潭窮到底。掠彴不是趙州橋,明月清風安可比?」後又到保寧,亦請陞座。公拈香曰:「法鼓既鳴,寶香初爇。楊歧頂𩕳門,請師重著楔。」保寧卓拄杖一下,曰:「著楔已竟,大眾證明。」又卓一下,便下座。又到雲居,請佛印陞座。公拈香曰:「覺地相逢一何早,鶻臭布衫今脫了。要識雲居一句玄,珍重後園驢喫草。」召大眾曰:「此一瓣香,熏天炙地去也。」印曰:「今日不著,便被這漢當面塗糊。」便打,乃曰:「謝公千里來相訪,共話東山竹徑深。借與一龍騎出洞,若逢天旱便為霖。」擲拄杖下座,公拜起。印曰:「收得龍麼?」公曰:「已在這裡。」印曰:「作麼生騎?」公擺手作舞便行。印拊掌曰:「祇有這漢,猶較些子。」
壽聖智淵禪師
郢州月掌山壽聖智淵禪師,僧問:「祖意西來即不問,如何是一色?」師曰:「目前無闍黎,此間無老僧。」曰:「既不如是,如何曉會?」師曰:「領取鉤頭意,莫認定盤星。」乃曰:「凡有問答,一似擊石迸火,流出無盡法財,三草二木,普霑其潤。放行也,雲生谷口,霧罩長空。把定也,碧眼胡僧,亦須罔措。壽聖如斯舉唱,猶是化門,要且未有衲僧巴鼻。敢問諸人,作麼生是衲僧巴鼻?」良久曰:「布針開兩眼,君向那頭看?」
壽聖楚文禪師
安吉州烏鎮壽聖院楚文禪師,上堂,拈拄杖曰:「華藏木楖栗,等閑亂拈出。不是不惜手,山家無固必。點山山動搖,攪水水波溢。忽然把定時,事事執法律。要橫不得橫,要屈不得屈。」驀召大眾曰:「莫謂棒頭有眼明如日,上面光生盡是漆。」隨聲敲一下。上堂:「一叉一劄,著骨連皮。一搦一抬,粘手綴腳。電光石火,頭垂尾垂。劈箭追風,半生半死。撞著磕著,討甚眉毛。明頭暗頭,是何眼目?摠不恁麼,正在半途。設使全機,未至涯岸。直饒淨裸裸,赤灑灑,沒可把,尚有廉纖。山僧恁麼道,且道口好作甚麼?」良久曰:「嘻!留取喫飯。」
寶積宗映禪師
信州靈鷲山寶積宗映禪師,開堂日,乃橫按拄杖曰:「大眾,到這裡無親無疏,自然不孤。無內無外,縱橫自在。自在不孤,清淨毗盧。釋迦舉令,彌勒分疏,觀根逗教,更相回互。看取寶積拄杖子,黑漆光生,兩頭相副。阿呵呵,是何言歟?」良久曰:「世事但將公道斷,人心難與月輪齊。」卓一下,下座。
景福日餘禪師
隆興府景福日餘禪師,僧問:「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天共白雲曉,水和明月流。」曰:「如何是道中人。」師曰:「先行不到,末後太過。」又僧出眾畫一圓相,師以手畫一畫,僧作舞歸眾。師曰:「家有白澤之圖,必無如是妖怪。」乃拈拄杖曰:「無量諸佛向此轉大法輪,今古祖師向此演大法義。若信得及,法法本自圓成,念念悉皆具足。若信不及,山僧今日,因行不妨掉臂,更為重說偈言。」卓一下,下座。
上方日益禪師
安吉州上方日益禪師,開堂日,上首白槌罷,師曰:「白槌前觀一又不成,白槌後觀二又不是。到這裡任是鐵眼銅睛,也須百雜碎。莫有不避危亡底衲僧,試出來看。」時有兩僧齊出,師曰:「一箭落雙鵰。」僧曰:「某甲話猶未問,何得著忙?」師曰:「莫是新羅僧麼?」僧擬議,師曰:「撞露柱漢。」便打。問:「如何是未出世邊事?」師曰:「井底蝦蟆吞卻月。」曰:「如何是出世邊事?」師曰:「鷺鷥踏折枯蘆枝。」曰:「去此二途,如何是和尚為人處?」師曰:「十成好箇金剛鑽,攤向街頭賣與誰?」問:「如何是多年水牯牛?」師曰:「齒疏眼暗。」問:「鬧市相逢事若何?」師曰:「東行買賤,西行賣貴。」曰:「忽若不作貴不作賤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鎮州蘿蔔。」問:「一切含靈具有佛性。既有佛性,為甚麼卻撞入驢胎馬腹?」師曰:「知而故犯。」曰:「未審向甚麼處懺悔?」師打曰:「且作死馬醫。」問:「覿面相呈時如何?」師曰:「左眼半斤,右眼八兩。」僧提起坐具,曰:「這箇聻!」師曰:「不勞拈出。」乃左右顧視曰:「黃面老周行七步,腳跟下正好一錐。碧眼胡兀坐九年,頂門上可惜一劄。當時若有箇為眾竭力底衲僧,下得這毒手,也免得拈花微笑,空破面顏;立雪齊腰,翻成轍跡。自此將錯就錯,相簍打簍。遂有五葉芬芳,千燈續燄。向曲彔木上唱二作三,於楖栗杖頭指南為北。直得進前退後,有問法問心之徒;倚門傍牆,有覓佛覓祖底漢。庭前指柏,便喚作祖意西來。日裡看山,更錯認學人自己。殊不知此一大事,本自靈明。盡未來際,未嘗間斷。不假修證,豈在思惟?雖鶖子有所不知,非滿慈之所能辯。不見馬祖一喝,百丈三日耳聾;寶壽令行,鎮州一城眼瞎。大機大用如,迅雷不可停。一唱一提,似斷崖不可履。正當恁麼時,三世諸佛,祇可傍觀,六代祖師,證明有分。大眾且道,今日還有證明底麼?」良久曰:「劄。」上堂:「﹝堂,原作「掌」,據續藏本改。﹞拾得般柴,寒山燒火,唯有豐干,巖中冷坐。且道豐干有甚麼長處?」良久曰:「家無小使,不成君子。」
昭覺克勤禪師
成都府昭覺寺克勤佛果禪師,彭州駱氏子,世宗儒。師兒時日記千言,偶游妙寂寺,見佛書,三復悵然,如獲舊物。曰:「予殆過去沙門也。」即去家,依自省祝髮,從文照通講說,又從敏行授楞嚴。俄得病,瀕死,歎曰:「諸佛涅槃正路不在文句中,吾欲以聲求色見,宜其無以死也。」遂棄去。至真覺勝禪師之席,勝方創臂出血,指示師曰:「此曹溪一滴也。」師矍然,良久曰:「道固如是乎?」即徒步出蜀,首謁玉泉皓,次依金鑾信、大溈哲、黃龍心、東林度,僉指為法器,而晦堂稱「他日臨濟一派屬子矣。」最後見五祖,盡其機用,祖皆不諾。乃謂「祖強移換人」,出不遜語,忿然而去。祖曰:「待你著一頓熱病打時,方思量我在。」師到金山,染傷寒困極,以平日見處試之,無得力者。追繹五祖之言,乃自誓曰:「我病稍間,即歸五祖。」病痊尋歸,祖一見而喜,令即參堂,便入侍者寮。方半月,會部使者解印還蜀,詣祖問道。祖曰:「提刑少年,曾讀小艷詩否?有兩句頗相近。頻呼小玉元無事,祇要檀郎認得聲。」提刑應「喏喏」。祖曰:「且子細。」師適歸侍立次,﹝次,原作「方」,據續藏本改。﹞問曰:「聞和尚舉小艷詩,提刑會否?」祖曰:「他祇認得聲。」師曰:「祇要檀郎認得聲。他既認得聲,為甚麼卻不是?」祖曰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庭前柏樹子。聻!」師忽有省,遽出,見雞飛上欄干,鼓翅而鳴。復自謂曰:「此豈不是聲?」遂袖香入室,通所得,呈偈曰:「金鴨香銷錦繡幃,笙歌叢裡醉扶歸。少年一段風流事,祇許佳人獨自知。」祖曰:「佛祖大事,非小根劣器所能造詣,吾助汝喜。」祖遍謂山中耆舊曰:「我侍者參得禪也。」由此,所至推為上首。   崇寧中還里省親,四眾迓拜。成都帥翰林郭公知章請開法六祖,更昭覺。政和間謝事,復出峽南遊。時張無盡寓荊南,以道學自居,少見推許。師艤舟謁之,劇談華嚴旨要。曰:「華嚴現量境界,理事全真,初無假法。所以即一而萬,了萬為一。一復一,萬復萬,浩然莫窮。心佛眾生,一二無差別。卷舒自在,無礙圓融。此雖極則,終是無風匝匝之波。」公於是不覺促榻。師遂問曰:「到此與祖師西來意,為同為別?」公曰:「同矣。」師曰:「且得沒交涉。」公色為之慍。師曰:「不見雲門道,山河大地,無絲毫過患,猶是轉句。直得不見一色,始是半提。更須知有向上全提時節。彼德山、臨濟,豈非全提乎?」公乃首肯。翌日復舉「事法界、理法界、至理事無礙法界。」師又問:「此可說禪乎?」公曰:「正好說禪也。」師笑曰:「不然。正是法界量裡在。蓋法界量未滅,若到事事無礙法界,法界量滅,始好說禪。如何是佛?乾屎橛。如何是佛?麻三斤。是故真淨偈曰:『事事無礙,如意自在。手把豬頭,口誦淨戒。趁出婬坊,未還酒債。十字街頭,解開布袋。』」公曰:「美哉之論,豈易得聞乎!」於是以師禮留居碧巖,復徙道林。樞密鄧公子常奏賜紫服師號,詔住金陵蔣山,學者無地以容。敕補天寧萬壽,上召見,褒寵甚渥。   建炎初,又遷金山,適駕幸維揚,入對,賜圓悟禪師,改雲居。久之,復領昭覺。僧問:「雲門道,須彌山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推不向前,約不退後。」曰:「未審還有過也無?」師曰:「坐卻舌頭。」問:「法不孤起,仗境方生。」提坐具曰:「這箇是境,那箇是法?」師曰:「卻被闍黎奪卻鎗。」問:「古人道,楖栗橫擔不顧人,直入千峰萬峰去。未審那裡是佗住處?」師曰:「騰蛇纏足,露布遶身。」曰:「朝看雲片片,暮聽水潺潺。」師曰:「卻須截斷始得。」曰:「此回不是夢,真箇到廬山。」師曰:「高著眼。」問:「猿抱子歸青嶂後,鳥銜華落碧巖前。此是和尚舊時安身立命處,如何是道林境?」師曰:「寺門高開洞庭野,殿腳插入赤沙湖。」曰:「如何是境中人?」師曰:「僧寶人人滄海珠。」曰:「此是杜工部底,作麼生是和尚底?」師曰:「且莫亂道。」曰:「如何是奪人不奪境?」師曰:「山僧有眼不曾見。」曰:「如何是奪境不奪人?」師曰:「闍黎問得自然親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俱奪?」師曰:「收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俱不奪?」師曰:「放。」問:「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。如何得透脫?」師曰:「倚天長劍逼人寒。」曰:「祇如樹倒藤枯,溈山為甚麼呵呵大笑?」師曰:「愛他底,著他底。」曰:「忽被學人掀倒禪床,拗折拄杖,又作箇甚麼伎倆?」師曰:「也是賊過後張弓。」問:「明歷歷,露堂堂,因甚麼乾坤收不得?」師曰:「金剛手裡八稜棒。」曰:「忽然一喚便回,還當得活也無?」師曰:「鶖子目連無柰何。」曰:「不落照,不落用。如何商量?」師曰:「放下雲頭。」曰:「忽遇其中人時如何?」師曰:「騎佛殿,出山門。」曰:「萬象不來渠獨語,教誰招手上高峰?」師曰:「錯下名言。」   上堂:「通身是眼見不及,通身是耳聞不徹,通身是口說不著,通身是心鑒不出。直饒盡大地明得,無絲毫透漏,猶在半途。據令全提,且道如何展演?域中日月縱橫挂,一亙晴空萬古春。」上堂:「山頭鼓浪,井底揚塵。眼聽似震雷霆,耳觀如張錦繡。三百六十骨節,一一現無邊妙身,八萬四千毛端,頭頭彰寶王剎海。不是神通妙用,亦非法爾如然。苟能千眼頓開,直是十方坐斷。且超然獨脫一句,作麼生道?試玉須經火,求珠不離泥。」上堂:「本來無形段,那復有脣觜。特地廣稱揚,替他說道理。且道他是阿誰?」上堂:「十五日已前,千牛拽不回。十五日已後,俊鶻趁不及。正當十五日,天平地平,同明同暗,大千沙界不出當處,可以含吐十虛。進一步,超越不可說香水海;退一步,坐斷千里萬里白雲。不進不退,莫道闍黎,老僧也無開口處。」舉拂子曰:「正當恁麼時如何?有時拈在千峰上,劃斷秋雲不放高。」上堂:「十方同聚會,本來身不昧。箇箇學無為,頂上用鉗鎚。此是選佛場,深廣莫能量。心空及第歸,利劍不如錐。龐居士舌拄梵天,口包四海,有時將一莖草作丈六金身?有時將丈六金身作一莖草,甚是奇特。雖然如此,要且不曾動著向上關。且如何是向上關?鑄印築高壇。」上堂:「有句無句,超宗越格。如藤倚樹,銀山鐵壁。及至樹倒藤枯,多少人失卻鼻孔。直饒收拾得來,已是千里萬里。祇如未有恁麼消息時如何,還透得麼?風暖鳥聲碎,日高華影重。」上堂:「第一句薦得,祖師乞命。第二句薦得,人天膽落。第三句薦得,虎口橫身。不是循途守轍。亦非革轍移途。透得則六臂三頭,未透亦人間天上。且三句外一句作麼生道?生涯祇在絲綸上,明月扁舟泛五湖。」   示眾云:「一言截斷,千聖消聲。一劍當頭,橫屍萬里。所以道,有時句到意不到,有時意到句不到。句能鏟意,意能鏟句。意句交馳,衲僧巴鼻。若能恁麼轉去,青天也須喫棒。且道憑箇甚麼?可憐無限弄潮人,畢竟還落潮中死。」示眾云:「萬仞崖頭撒手,要須其人。千鈞之弩發機,豈為鼷鼠?雲門睦州,當面蹉過。德山臨濟,誑謼閭閻。自餘立境立機,作窠作窟,故是滅胡種族。且獨脫一句作麼生道?萬緣遷變渾閑事,五月山房冷似冰。」紹興五年八月己酉,示微恙,趺坐書偈遺眾,投筆而逝。荼毗舌齒不壞,設利五色無數。塔於昭覺寺之側,諡真覺禪師。
太平慧懃禪師
舒州太平慧懃佛鑑禪師,本郡汪氏子。丱歲師廣教圓深,試所習得度。每以「唯此一事實,餘二則非真」,味之有省。乃遍參名宿,往來五祖之門有年。恚祖不為印據,與圓悟相繼而去。及悟歸五祖,方大徹證,而師忽至。意欲他邁,悟勉令挂搭,且曰:「某與兄相別始月餘,比舊相見時如何?」師曰:「我所疑者,此也。」遂參堂。一日,聞祖舉:「僧問趙州:『如何是和尚家風?』州曰:『老僧耳聾,高聲問將來。』僧再問,州曰:『你問我家風,我卻識你家風了也。』」師即大豁所疑。曰:「乞和尚指示極則。」祖曰:「森羅及萬象,一法之所印。」師展拜,祖令主翰墨。後同圓悟語話次,舉「東寺問仰山,鎮海明珠因緣」,至無理可伸處,圓悟徵曰:「既云收得,逮索此珠,又道無言可對,無理可伸。」師不能加答。明日謂悟曰:「東寺祇索一顆珠,仰山當下傾出一栲栳。」悟深肯之。乃告之曰:「老兄更宜親近老和尚去。」師一日造方丈,未及語,被祖詬罵,懡㦬而退。歸寮閉門打睡,恨祖不已。悟已密知,即往扣門。師曰:「誰?」悟曰:「我。」師即開門。悟問:「你見老和尚如何?」師曰:「我本不去,被你賺累我,遭這老漢詬罵。」悟呵呵大笑曰:「你記得前日下底語麼?」師曰:「是甚麼語?」悟曰:「你又道東寺祇索一顆,仰山傾出一栲栳。」師當下釋然。悟遂領師同上方丈。祖纔見,遽曰:「懃兄,且喜大事了畢。」明年,命師為第一座。會太平靈源赴黃龍,其席既虛,源薦師於舒守孫鼎臣,遂命補處。五祖付法衣,師受而捧以示眾曰:「昔釋迦文佛,以丈六金欄袈裟,披千尺彌勒佛身。佛身不長,袈裟不短。會麼?即此樣,無他樣。」自是法道大播。政和初,詔住東都智海,五年乞歸,得旨居蔣山。樞密鄧公子常奏賜徽號椹服。僧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曰:「喫醋知酸,喫鹽知鹹。」曰:「弓折箭盡時如何?」師曰:「一場懡㦬。」問:「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?」師曰:「拶破露柱。」曰:「歸鄉無路時如何?」師曰:「王程有限。」曰:「前三三,後三三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六六三十六。」問;「承聞和尚親見五祖,是否?」師曰:「鐵牛齧碎黃金草。」曰:「恁麼則親見五祖也。」師曰:「我與你有甚冤讎?」曰:「祇如達磨見武帝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胡言易辨,漢語難明。」曰:「為甚棲棲暗渡江。」﹝渡,原作「沒」,據續藏本改。﹞師曰:「因風借便。」問:「如何是主中賓?」師曰:「進前退後愁殺人。」曰:「如何是賓中主?」師曰:「真實之言成妄語。」曰:「﹝「曰」字原無,據義補。﹞如何是賓中賓?」師曰:「夫子遊行厄在陳。」曰:「如何是主中主?」師曰:「終日同行非伴侶。」曰:「賓主已蒙師指示,向上宗乘事若何?」師曰:「大斧斫了手摩挲。」問:「即心即佛即不問,非心非佛事如何?」師曰:「昨日有僧問,老僧不對。」曰:「未審與即心即佛相去多少?」師曰:「近則千里萬里,遠則不隔絲毫。」曰:「忽被學人截斷兩頭,歸家穩坐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你家在甚麼處?」曰:「大千沙界內,一箇自由身。」師曰:「未到家在,更道。」曰:「學人到這裡,直得東西不辨,南北不分去也。」師曰:「未為分外。」   上堂:「至道無難,唯嫌揀擇。桃華紅,李華白。誰道融融只一色?燕子語,黃鶯鳴。誰道關關祇一聲?不透祖師關捩子,空認山河作眼睛。」上堂:「日日日西沉,日日日東上。若欲學菩提,」擲下柱杖曰:「但看此模樣。五祖周祥。」上堂:「去年今日時,紅爐片雪飛。今日去年時,曹娥讀夜碑。末後一句子,佛眼莫能窺。白蓮峰頂上,紅日遶須彌。鳥啄珊瑚樹,鯨吞離水犀。太平家業在,千古襲楊歧。」上堂,橫拄杖曰:「先照後用。」豎起曰:「先用後照。」倒轉曰:「照用同時。」卓一下曰:「照用不同時。汝等諸人,被拄杖一口吞盡了也。自是你不覺,若向這裡道得轉身句,免見一場氣悶。其或未然,老僧今日失利!」上堂:「金烏急,玉兔速,急急流光七月十。無窮遊子不歸家,縱歸祇在門前立。門前立,把手牽伊不肯入。萬里看看寸草無,殘花落地無人拾。無人拾,一回雨過一回濕。」上堂:「世尊有密語,迦葉不覆藏。」乃曰:「你尋常說黃道黑,評品古今,豈不是密語?你尋常折旋俯仰,拈匙把箸,祗揖萬福,是覆藏不覆藏?忽然瞥地去,也不可知。要會麼?世尊有密語,冬到寒食一百五。迦葉不覆藏,水泄不通已露贓。靈利衲僧如會得,一重雪上一重霜。」上堂:「十五日已前事,錦上鋪花。十五日已後事,如海一漚發。正當十五日,大似一尺鏡照千里之像。雖則真空絕跡,其柰海印發光。任他露柱開花,說甚佛面百醜。何故?到頭霜夜月,任運落前溪。」上堂,舉:「僧問趙州:『如何是不遷義?』州以手作流水勢,其僧有省。又僧問法眼:『不取於相,如如不動。如何是不取於相,見於如如不動?』眼曰:『日出東方夜落西。』其僧亦有省。若也於此見得,方知道旋嵐偃嶽,本來常靜。江河競注,元自不流。其或未然,不免更為饒舌。天左旋,地右轉。古往今來經幾遍。金烏飛,玉兔走。纔方出海門,又落青山後。江河波渺渺,淮濟浪悠悠,直入滄溟晝夜流。」遂高聲曰:「諸禪德,還見如如不動麼?」師室中以木骰子六隻,面面皆書么字。僧纔入,師擲曰:「會麼?」僧擬不擬,師即打出。七年九月八日,上堂:「祖師心印,狀似鐵牛之機。去即印住,住即印破。直饒不去不住,亦未是衲僧行履處。且作麼生是衲僧行履處?待十月前後,為諸人注破。」至後月八日,沐浴更衣,端坐,手寫數書別故舊,停筆而化。闍維收靈骨設利,塔於本山。
龍門清遠禪師
舒州龍門清遠佛眼禪師,臨邛李氏子。嚴正寡言,十四圓具,依毗尼,究其說。因讀法華經,至「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」,持以問講師講師莫能答。師嘆曰:「義學名相,非所以了生死大事。」遂卷衣南游,造舒州太平演禪師法席。因丐於廬州,偶雨足跌仆地。煩懣間,聞二人交相惡罵,諫者曰:「你猶自煩惱在。」師於言下有省。及歸,凡有所問,演即曰:「我不如你,你自會得好。」或曰:「我不會,我不如你。」師愈疑,遂咨決於元禮首座。禮乃以手引師之耳,繞圍爐數匝,且行且語曰:「你自會得好。」師曰:「有冀開發,乃爾相戲耶?」禮曰:「你他後悟去,方知今日曲折耳。」太平將遷海會,師慨然曰:「吾持缽方歸,復參隨往一荒院,安能究決己事耶?」遂作偈告辭,之蔣山坐夏。邂逅靈源禪師,日益厚善,從容言話間,師曰:「比見都下一尊宿語句,似有緣。」靈源曰:「演公天下第一等宗師,何故捨而事遠遊?所謂有緣者,蓋知解之。師與公初心相應耳。」師從所勉,徑趨海會,後命典謁。適寒夜孤坐,撥爐見火一豆許,恍然自喜曰:「深深撥,有些子。平生事,只如此。」遽起閱几上傳燈錄,至破灶墮因緣,忽大悟。作偈曰:「刀刀林鳥啼,被衣終夜坐。撥火悟平生,窮神歸破墮。事皎人自迷,曲淡誰能和?念之永不忘,門開少人過。」圓悟因詣其寮,舉青林般土話驗之。且謂:「古今無人出得,你如何會?」師曰:「也有甚難。」悟曰:「祇如他道,鐵輪天子寰中旨意作麼生?」師曰:「我道帝釋宮中放赦書。」悟退語人曰:「且喜遠兄便有活人句也。」自是隱居四面大中庵,屬天下一新崇寧萬壽寺,舒守王公渙之命師開法,次補龍門,道望尤振。後遷和之褒禪。樞密鄧公洵武奏賜師號紫衣。   上堂:「臺山路上,過客全稀。破灶堂前,感恩無地。雪埋庭柏,冰鎖偃谿。雖在南方火爐頭,不入他家虀甕裡。看!看!臘月三十日,便是孟春猶寒。你等諸人,各須努力向前,切忌自生退屈。」上堂,卓拄杖曰:「圓明了知,不由心念。抵死要道,墮坑落塹。畢竟如何?」乃倚拄杖,下座。上堂:「泡幻同無礙,如何不了悟。眼裡瞳人吹叫子,達法在其中,非今亦非古。六隻骰子滿盆紅。大眾,時人為甚麼坐地看楊州,缽盂著柄新翻樣,牛上騎牛笑殺人。」上堂:「趙州不見南泉,山僧不識五祖。甜瓜徹蔕甜,苦瓠連根苦。」上堂:「一葉落,天下春,無路尋思笑殺人。下是天,上是地,此言不入時流意。南作北,東作西。動而止,喜而悲。蛇頭蝎尾一試之,猛虎口裡活雀兒。是何言?歸堂去。」上堂:「千說萬說,不如親面一見。縱不說亦自分明。王子寶刀喻,眾盲摸象喻,禪學中隔江招手事,望州亭相見事,迥絕無人處事,深山巖崖處事,此皆親面而見之,不在說也。」上堂:「蘇武牧羊,辱而不屈。李陵望漢,樂以忘歸。是在外國,在本國佛諸弟子中,有者雙足越坑,有者聆箏起舞,有者身埋糞壤,有者呵罵河神。是習氣,是妙用。至於擎叉打地,豎拂敲床。睦州一向閉門,魯祖終年面壁。是為人,是不為人?信知一切凡夫,埋沒寶藏,殊不丈夫。諸人何不擺柂張帆,拋江過岸,休更釘樁搖櫓,何日到家?既作曹溪人,又是家裡漢,還見家裡事麼?」僧問:「劫火洞然,大千俱壞,未審這箇壞不壞?」師曰:「黑漆桶裡黃金色。」問:「道遠乎哉?觸事而真。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頂上八尺五。」曰:「此理如何?」師曰:「方圓七八寸。」問:「劫火威音前,別是一壺天。御樓前射獵,不是刈茅田。」提起坐具曰;「這箇喚作甚麼?」師曰:「正是刈茅田。」僧便喝,師曰:「猶作主在。」問僧:「孤燈獨照時如何?」僧無對。師代曰:「露柱證明。」師聞開靜板聲,乃曰:「據款結案。」師嘗題語於龍門延壽壁間曰:「佛許有病者當療治,容有將息所也。禪林凡有數名,或曰涅槃,見法身常住,了法不生也。或曰省行,知此違緣,皆從行苦也。或曰延壽,欲得慧命,扶持色身也。其實使人了生死處也。多見少覺,微恙便入此堂,不強支吾,便有補益。及乎久病,思念鄉閭,不善退思,滅除苦本。先聖云:病者眾生之良藥。若善服食,無不瘥者也。」宣和初,以病辭歸蔣山之東堂。二年書雲前一日,飯食訖趺坐,謂其徒曰:「諸方老宿,臨終必留偈辭世。世可辭耶?且將安往?」乃合掌,怡然趨寂。門人函骨歸龍門,塔於靈光臺側。
開福道寧禪師
潭州開福道寧禪師,歙溪汪氏子。壯為道人,於崇果寺執浴。一日將濯足,偶誦金剛經,至「於此章句能生信心,以此為實」。遂忘所知,忽垂足沸湯中,發明己見。後祝髮蔣山,依雪竇老良禪師。踰二年,遍歷叢林,參諸名宿。晚至白蓮,聞五祖小參,舉忠國師古佛淨瓶、趙州狗子無佛性話,頓徹法源。大觀中,潭帥席公震請住開福,衲子景從。浴佛,上堂:「未離兜率,已降王宮。未出母胎,度人已畢。諸禪德,日日日從東畔出,朝朝雞向五更啼。雖然不是桃華洞,春至桃華亦滿溪。」又道:「毗藍園內,右脅降生。七步周行,四方目顧。天上天下,唯我獨尊。大似貪觀天上月,失卻手中珠。還知落處麼?若知落處,方為孝子順孫。苟或未然,不免重下註腳。」良久曰:「天生伎倆能奇怪,末上輸他弄一場。」示眾云:「秋日耀長空,秋江浸虛碧。傷嗟門外人,處處尋彌勒。驀路忽抬頭,相逢不相識。諸禪德,既是相逢,為甚麼卻不相識?剪盡霜前竹,臨谿不化龍。」上堂:「遍界不曾藏,通身無影像。相逢莫訝太愚癡,曠劫至今無伎倆。無伎倆,少人知。大抵還他肌骨好,何須臨鏡畫蛾眉?」上堂:「摩竭正令,未免崎嶇。少室垂慈,早傷風骨。腰囊挈錫,孤負平生。煉行灰心,遞相鈍置。爭似春雨晴,春山青,白雲三片四片,黃鳥一聲兩聲。千眼大悲看不足,王維雖巧畫難成。直饒便恁麼,猶自涉途程。且不涉途程一句作麼生道?人從汴州來,不得東京信。」僧問:「蓮華未出水時如何?」師曰:「人天合掌。」曰:「出水後如何?」師曰:「不礙往來看。」問:「如何是句到意不到?」師曰:「瑞草本無根,信手拈來用。」曰;「如何是意到句不到?」師曰:「領取鉤頭意,莫認定盤星。」曰:「如何是意句俱到?」師曰:「大悲不展手,通身是眼睛。」曰:「如何是意句俱不到?」師曰:「君向瀟湘我向秦。」政和三年十一月四日,淨髮沐浴,次日齋罷小參,勉眾行道,辭語誠切。期初七示寂,至日酉時,跏趺而逝。闍維獲設利五色,歸藏於塔。
大隨元靜禪師
彭州大隨南堂元靜禪師,﹝後名道興。﹞閬之玉山大儒趙公約仲之子也。十歲病甚,母禱之,感異夢,捨令出家。師成都大慈寶生院宗裔。元祐三年,通經得度。留講聚有年,而南下首參永安恩禪師,於臨濟三頓棒話發明。次依諸名宿,無有當意者。聞五祖機峻,欲抑之,遂謁祖。祖乃曰:「我此間不比諸方,凡於室中,不要汝進前退後,豎指擎拳,繞禪床作女人拜,提起坐具,千般伎倆。祇要你一言下諦當,便是汝見處。」師茫然退,參三載。一日入室罷,祖謂曰:「子所不語,已得十分,試更與我說看。」師即剖而陳之。祖曰:「說亦說得十分,更與我斷看。」師隨所問而判之。祖曰:「好即好,祇是未曾得老僧說話在。齋後可來祖師塔所,與汝一一按過始得。」及至彼,祖便以「即心即佛,非心非佛,睦州擔板漢,南泉斬貓兒,趙州狗子無佛性、有佛性」之語編辟之,其所對了無凝滯。至子胡狗話,祖遽轉面曰:「不是。」師曰:「不是卻如何?」祖曰:「此不是,則和前面皆不是。」師曰:「望和尚慈悲指示。」祖曰:「看他道,子胡有一狗,上取人頭,中取人腰,下取人腳。入門者好看。纔見僧入門,便道:看狗。向子胡道,看狗處下一轉語,教子胡結舌,老僧鈐口,便是你了當處。」次日入室,師默啟其說。祖笑曰:「不道你不是千了百當底人,此語祇似先師下底語。」師曰:「某何人,得似端和尚!」祖曰:「不然。老僧雖承嗣他,謂他語拙,蓋祇用遠錄公手段接人故也。如老僧共遠錄公,便與百丈、黃檗、南泉、趙州輩把手共行,纔見語拙即不堪。」師以為不然。乃曳杖渡江,適大水泛漲,因留。四祖儕輩挽其歸。又二年,祖方許可。嘗商略古今次,執師手曰:「得汝說須是吾舉,得汝舉須是吾說。而今而後,佛祖祕要,諸方關鍵,無逃子掌握矣。」遂創南堂以居之,於是名冠寰海。成都帥席公旦請開法嘉祐。未幾徙昭覺,遷能仁及大隨。   上堂:「君王了了,將帥惺惺。一回得勝,六國平寧。」上堂,舉:「臨濟參黃檗之語,白雲端和尚頌云:一拳拳倒黃鶴樓,一趯趯翻鸚鵡洲,有意氣時添意氣,不風流處也風流。」師曰:「大隨即不然。行年七十老躘踵,眼目精明耳不聾。忽地有人欺負我,一拳打倒過關東。」上堂,問答已,乃曰:「有祖已來,時人錯會,祇將言句以為禪道。殊不知道本無體,因體而得名。道本無名,因名而立號。祇如適來上座,纔恁麼出來,便恁麼歸眾。且道具眼不具眼?若道具眼,纔恁麼出來,眼在甚麼處?若道不具眼,爭合便恁麼去?諸仁者,於此見得倜儻分明,則知二祖禮拜,依位而立,真得其髓。祇這些子是三世諸佛命根,六代祖師命脈,天下老和尚安身立命處。雖然如是,須是親到始得。」上堂:「自己田園任運耕,祖宗基業力須爭。悟須千聖頭邊坐,用向三塗底下行。」僧問:「祖師心印,請師直指。」師曰:「你聞熱麼?」曰:「聞。」師曰:「且不聞寒?」曰:「和尚還聞熱否?」師曰:「不聞。」曰:「為甚麼不聞?」師搖扇曰:「為我有這箇。」問:「如何是奪人不奪境?」師曰:「活捉魔王鼻孔穿。」曰:「如何是奪境不奪人?」師曰:「中心樹子屬吾曹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兩俱奪?」師曰:「一釣三山連六鼇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俱不奪?」師曰:「白日騎牛穿市過。」問:「蓮花未出水時如何?」師曰:「好。」曰:「出水後如何?」師曰:「好。」曰:「如何是蓮華?」師曰:「好。」僧禮拜。師曰:「與他三箇好,萬事一時休。」問:「藏天下於天下即不問。」乃舉拳曰:「祇如這箇作麼生藏?」師曰:「有甚麼難?」曰:「且作麼生藏?」師曰:「衫袖裡。」曰:「未審如何是紀綱佛法底人?」師曰:「不可是鬼。」曰:「忽遇殺佛殺祖底來,又作麼生支遣?」師曰:「老僧有眼不曾見。」問:「學人乍入叢林,乞師指示。」師曰:「喫粥喫飯,莫教放在腦後。」曰:「終日喫時未嘗喫。」師曰:「負心衲子,不識好惡。」問:「劫火洞然,大千俱壞。未審這箇壞也無?」師曰:「阿誰教你恁麼問?」僧進前,鞠躬曰:「不審。」師曰:「是壞不壞?」僧無語。問:「如何是山裡禪?」師曰:「庭前嫩竹先生筍,澗下枯松長老枝。」曰:「如何是市裡禪?」師曰:「六街鐘鼓韻鼕鼕,即處鋪金世界中。」曰:「如何是村裡禪?」師曰:「賊盜消亡蠶麥熟,謳歌鼓舞樂昇平。」問:「如何是諸佛出身處?」師曰:「問得甚當。」曰:「便恁麼去時如何?」師曰:「答得更奇。」問:「因山見水,見水忘山。山水俱忘,理歸何所?」師曰:「山僧坐卻舌頭,天地黯黑。」有一老宿垂語云:「十字街頭起一間茅廁,祇是不許人屙。」僧舉以扣師,師曰:「是你先屙了,更教甚麼人屙?」宿聞,焚香遙望大隨,再拜謝之。   紹興乙卯秋七月,大雨雪,山中有異象。師曰:「吾期至矣。」十七日別郡守以次,越三日示少恙於天彭,二十四夜謂侍僧曰:「天曉無月時如何?」僧無對。師曰:「倒教我與汝下火始得。」翌日還堋口廨院,留遺誡,蛻然示寂。門弟子奉全身歸,煙霧四合,猿鳥悲鳴。荼毗異香遍野,舌本如故。設利五色者不可計,瘞於定光塔之西。後住天童、天目。文禮作師畫像贊,可補行實之缺。因併錄此贊曰:「東山一會人,唯他不唧𠺕。別處著閑房,叢林難講究。邡水潭蛇出驚人,鈍鐵鍋雞啼白晝。雜劇打來,全火祇候。晚歲放疏慵,卻與俗和同。勤巴子使人勘驗,擲香貼便顯家風。定光無佛,枉費羅籠。臨行搖鐸向虛空,那知喪盡白雲宗。」
無為宗泰禪師
漢州無為宗泰禪師,涪城人。自出關,遍遊叢社。至五祖告香日,祖舉「趙州洗缽盂話」俾參。洎入室,舉此話問師:「你道趙州向伊道甚麼?這僧便悟去。」師曰:「洗缽盂去,聻!」祖曰:「你祇知路上事,不知路上滋味。」師曰:「既知路上事,路上有甚滋味?」祖曰:「你不知邪?」又問:「你曾游浙否?」師曰:「未也。」祖曰:「你未悟在。」師自此凡五年,不能對。祖一日陞堂,顧眾曰:「八十翁翁輥繡毬。」便下座。師欣然出眾曰:「和尚試輥一輥看。」祖以手作打仗鼓勢,操蜀音唱綿州巴歌曰:「豆子山,打瓦鼓。楊平山,撒白雨。白雨下,取龍女。織得絹,二丈五。一半屬羅江,一半屬玄武。」師聞大悟,掩祖口曰:「祇消唱到這裡。」祖大笑而歸。師後還蜀,四眾請開法無為,遷正法。上堂:「此一大事因緣,自從世尊拈華,迦葉微笑,世尊曰:吾有正法眼藏,分付摩訶大迦葉。以後燈燈相續,祖祖相傳,迄至於今,綿綿不墜。直得遍地生華,故號涅槃妙心,亦曰本心,亦曰本性,亦曰本來面目,亦曰第一義諦,亦曰爍迦羅眼,亦曰摩訶大般若。在男曰男,在女曰女。汝等諸人,但自悟去,這般盡是閑言語。」遂拈起拂子曰:「會了喚作禪,未悟果然難。難難,目前隔箇須彌山。悟了易。易易,信口道來無不是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阿誰教你恁麼問?」僧擬議,師曰:「了。」
五祖表自禪師
蘄州五祖表自禪師,懷安人也。初依祖最久,未有省。時圓悟為座元,師往請益。悟曰:「兄有疑處試語我。」師遂舉:「德山小參,不答話,問話者三十棒。」悟曰:「禮拜著,我作得你師。舉話尚不會?」師作禮竟,悟令再舉前話。師曰:「德山小參,不答話。」悟掩其口曰:「但恁麼看。」師出,揚聲曰:「屈!屈!豈有公案祇教人看一句底道理?」有僧謂師曰:「兄不可如此說,首座須有方便。」因靜坐體究,及旬頓釋所疑。詣悟禮謝。悟曰:「兄始知吾不汝欺。」又詣方丈,祖迎笑。自爾日深玄奧。祖將歸寂,遺言郡守,守命嗣其席,衲子四至不可遏。師榜侍者門曰:「東山有三句,若人道得,即挂搭。」衲子皆披靡。一日,有僧攜坐具,徑造丈室。謂師曰:「某甲道不得,祇要挂搭。」師大喜,呼維那於明窗下安排。上堂:「世尊拈華,迦葉微笑時,人祇知拈華微笑,要且不識世尊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曰:「荊棘林中舞柘枝。」曰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新生孩子擲金盆。」
龍華道初禪師
蘄州龍華道初禪師,梓之馬氏子。為祖侍者有年。住龍華日,上堂曰:「雞見便鬥,犬見便咬。殿上鴟吻,終日相對。為甚麼卻不嗔?」便下座。師機辯峻捷,門人罔知造詣。一日謂眾曰:「昨日離城市,白雲空往還。松風清耳目,端的勝人間。」召眾曰:「此是先師末後句。」有頃,脫然而逝。
九頂清素禪師
嘉州九頂清素禪師,本郡郭氏子。於乾明寺剃染,遍扣禪扃。晚謁五祖,聞舉首山答西來意語,倏然契悟。述偈曰:「顛倒顛,顛倒顛,新婦騎驢阿家牽。便恁麼,太無端,回頭不覺布衫穿。」祖見,乃問:「百丈野狐話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來說是非者,便是是非人。」祖大悅。久之辭歸,住清溪,次遷九頂。太守呂公來瞻大像,問曰:「既是大像,因甚麼肩負兩楹?」師曰:「船上無散工。」至閣下,睹觀音像又問:「彌勒化境,觀音何來?」師曰:「家富小兒嬌。」守乃禮敬。勤老宿至,師問:「舞劍當咽時如何?」曰:「伏惟尚饗。」師詬曰:「老賊,死去你問我。」勤理前語問之。師叉手揖曰:「拽破。」紹興乙卯四月二十四日,得微疾,書偈遺眾曰:「木人備舟,鐵人備馬。丙丁童子穩穩登,喝散白雲歸去也。」竟爾趨寂。
元禮首座
元禮首座,閩人也。受業焦山。初參演和尚於白雲。凡入室,必謂曰:「衲僧家,明取緇素好。」師疑之不已。一日演陞堂,舉首山新婦騎驢阿家牽語,乃曰:「諸人要會麼?莫問新婦阿家,免煩路上波吒,遇飯即飯,遇茶即茶。同門出入,宿世冤家。」師於言下豁如,且曰:「今日緇素明矣。」二年,演遷席祖山,命分座,不就。演歸寂,即他往。崇寧間,再到五祖。僧問:「五祖遷化向甚麼處去?」師曰:「有眼無耳朵,六月火邊坐。」曰:「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家貧猶自可,路貧愁殺人。」或問:「金剛經云,一切善法,如何是法?」師曰:「上是天,下是地,中間坐底坐,立底立。喚甚麼作善法?」僧無對,師便打。後終於四明之瑞巖。
普融藏主
普融知藏,福州人也。至五祖,入室次,祖舉倩女離魂話問之,有契。呈偈曰:「二女合為一媳婦,機輪截斷難回互。從來往返絕蹤由,行人莫問來時路。」凡有鄉僧來謁,則發閩音誦俚語曰:「書頭教娘勤作息,書尾教娘莫瞌睡。且道中間說箇甚麼?」僧擬對,師即推出。
法閦上座
法閦上座,久依五祖,未有所入。一日造室,祖問:「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?」曰:「法閦即不然。」祖以手指曰:「住!住!法閦即不然,作麼生?」師於是啟悟。後至東林宣密度禪師席下,見其得平實之旨。一日拈華繞度禪床一匝,背手插香爐中,曰:「和尚且道,意作麼生?」度屢下語,皆不契。踰兩月,遂問師,令試說之。﹝令,原作「合」,據續藏本改。﹞師曰:「某祇將華插香爐中,和尚自疑有甚麼事來?」
承天自賢禪師
潭州南嶽承天院自賢禪師,僧問:「大眾已集,仰聽雷音。猊座既登,請師剖露。」師曰:「剎竿頭上翻筋斗。」曰:「恁麼則嶽麓山前祥霧起,祝融峰下瑞雲生。」師曰:「紫羅帳裡璨真珠。」上堂,拈拄杖曰: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」擊禪床一下曰:「與君打破精靈窟,簸土揚塵無處尋,千山萬山空突兀。」復擊一下曰:「歸堂去參!」上堂:「一身高隱惟南嶽,自笑孤雲未是閑。松下水邊端坐者,也應隨倒說居山。咄!」上堂:「五更殘月落,天曉白雲飛。分明目前事,不是目前機。既是目前事,為甚麼不是目前機?」良久曰:「欲言言不及,林下卻商量。」
金陵俞道婆
俞道婆,金陵人也。市油餈為業。常隨眾參問琅邪,邪以臨濟無位真人話示之。一日,聞丐者唱蓮華樂云:「不因柳毅傳書信,何緣得到洞庭湖?」忽大悟,以餈盤投地。夫傍睨曰:「你顛邪?」婆掌曰:「非汝境界。」往見琅邪,邪望之,知其造詣。問:「那箇是無位真人?」婆應聲曰:「有一無位人,六臂三頭努力嗔。一擘華山分兩路,萬年流水不知春。」由是聲名藹著。凡有僧至,則曰:「兒,兒。」僧擬議,即掩門。佛燈珣禪師往勘之,婆見如前所問。珣曰:「爺在甚麼處?」婆轉身拜露柱。珣即踏倒曰:「將謂有多少奇特?」便出。婆蹶起曰:「兒兒來,惜你則箇。」珣竟不顧。安首座至,婆問:「甚處來?」安曰:「德山。」婆曰:「德山泰乃老婆兒子。」安曰:「婆是甚人兒子?」婆曰:「被上座一問,直得立地放尿。」婆嘗頌馬祖不安因緣曰:「日面月面,虛空閃電。雖然截斷天下衲僧舌頭,分明祇道得一半。」
徑山宗杲禪師
臨安府徑山宗杲大慧普覺禪師,宣城奚氏子。夙有英氣。年十二入鄉校,一日因與同窗戲,以硯投之,誤中先生帽,償金而歸。曰:「大丈夫讀世間書,曷若究出世法?」即詣東山慧雲院事慧齊。年十七,薙髮具毗尼。偶閱古雲門錄,怳若舊習。往依廣教珵禪師,棄游四方。從曹洞諸老宿,既得其說,去登寶峰,謁湛堂準禪師。堂一見異之,俾侍巾祴。指以入道捷徑,師橫機無所讓。堂訶曰:「汝曾未悟,病在意識領解,則為所知障。」堂疾革,囑師曰:「吾去後,當見川勤,必能盡子機用。」﹝勤即圓悟。﹞堂卒,師趨謁無盡居士,求堂塔銘。無盡門庭高,少許可,與師一言相契,下榻延之。名師庵曰妙喜。洎後再謁,且囑令見圓悟。師至天寧,一日聞悟陞堂,舉:「僧問雲門:『如何是諸佛出身處?』門曰:『東山水上行。』若是天寧即不然。忽有人問:『如何是諸佛出身處?』祇向他道:『薰風自南來,殿閣生微涼。』」師於言下,忽然前後際斷,雖然動相不生,卻坐在淨裸裸處。悟謂曰:「也不易,你得到這田地,可惜死了不能得活,不疑言句,是為大病。不見道,懸崖撒手,自肯承當。絕後再蘇,欺君不得。須信有這箇道理。」遂令居擇木堂,為不釐務侍者。日同士大夫入室。﹝擇木乃朝士止息處。﹞悟每舉「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」問之。師纔開口,悟便曰:「不是,不是。」經半載,遂問悟曰「聞和尚當時在五祖曾問這話,不知五祖道甚麼?」悟笑而不答。師曰:「和尚當時須對眾問,如今說亦何妨。」悟不得已,謂曰:「我問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,意旨如何?」祖曰:「描也描不成,畫也畫不就。又問樹倒藤枯時如何?」祖曰:「相隨來也。」師當下釋然,曰:「我會也。」悟遂舉數因緣詰之,師酬對無滯。悟曰:「始知吾不汝欺。」遂著臨濟正宗記付之,俾掌記室。未幾,令分坐。室中握竹篦以驗學者,叢林浩然歸重,名振京師。右丞相呂公舜徒奏賜紫衣、佛日之號。會女真之變,其酋欲取禪僧十數人,師在選得免。趨吳虎丘度夏,因閱華嚴至「菩薩登第七地,證無生法忍」,洞曉向所請問湛堂殃崛摩羅持缽至產婦家因緣。   時圜悟詔住雲居,師往省覲,至山次日,即請為第一座。時會中多龍象,以圜悟久虛座元,俟師之來,頗有不平之心。及冬至,秉拂昭覺元禪師出眾問云:「眉間挂劍時如何?」師曰:「血濺梵天。」圜悟於座下,以手約云:「住!住!問得極好,答得更奇。」元乃歸眾,叢林由是改觀。圜悟歸蜀,師於雲居山後古雲門舊址,創庵以居,學者雲集。久之入閩,結茅於長樂洋嶼,從之得法者,十有三人。又徙小溪雲門庵,後應張丞相魏公浚徑山之命,開堂日,僧問:「人天普集,選佛場開。祖令當行,如何舉唱?」師云:「鈍鳥逆風飛。」曰:「遍界且無尋覓處,分明一點座中圓。」師曰:「人間無水不朝東。」復有僧競出,師約住云:「假使大地盡末為塵,一一塵有一一口,一一口具無礙廣長舌相,一一舌相出無量差別音聲,一一音聲發無量差別言詞,一一言詞有無量差別妙義,如上塵數,衲僧各各具如是口,如是舌,如是音聲,如是言詞,如是妙義,同時致百千問難,問問各別,不消長老咳嗽一聲,一時答了。乘時於其中間,作無量無邊廣大佛事,一一佛事周遍法界,所謂一毛現神變,一切佛同說經於無量劫,不得其邊際,便恁麼去鬧熱門庭,即得正眼觀來。正是業識茫茫,無本可據,祖師門下一點也用不著。況復勾章棘句,展弄詞鋒,非唯埋沒從上宗乘,亦乃笑破衲僧鼻孔。所以道,毫釐繫念,三塗業因。瞥爾情生,萬劫羈鎖。聖名凡號,盡是虛聲。殊相劣形,皆為幻色。汝欲求之,得無累乎!及其厭之,又成大患。看他先聖恁麼告報,如國家兵器,豈得已而用之?本分事上,亦無這箇消息。山僧今日,如斯舉唱,大似無夢說夢,好肉剜瘡。檢點將來,合喫拄杖。只今莫有下得毒手者麼?若有,堪報不報之恩,共助無為之化。如無,倒行此令去也。」驀拈拄杖云:「橫按鏌邪全正令,太平寰宇斬癡頑。」卓拄杖,喝一喝,便下座。道法之盛,冠于一時。眾二千餘,皆諸方俊乂。   侍郎張公九成,亦從之游,灑然契悟。一日,因議及朝政,與師連禍。紹興辛酉五月,毀衣牒,屏居衡陽,乃裒先德機語,間與拈提,離為三帙,目曰正法眼藏。凡十年,移居梅陽。又五年,高宗皇帝特恩放還。明年春,復僧伽梨,四方虛席以邀,率不就。後奉朝命,居育王。逾年有旨,改徑山,道俗歆慕如初。孝宗皇帝為普安郡王時,遣內都監入山謁師,師作偈為獻。及在建邸,復遣內知客詣山,供五百應真,請師說法,祝延聖壽。親書妙喜庵三字,並製贊寵寄之。上堂:「欲識佛性義,當觀時節因緣。時節若至,其理自彰。」舉起拂子曰:「還見麼?」擊禪床曰:「還聞麼?聞見分明,是箇甚麼?若向這裡提得去,皇恩佛恩一時報足。其或未然,徑山打葛藤去也。」復舉起拂子曰:「看!看!無量壽世尊,在徑山拂子頭上放大光明照。不可說,不可說,又不可說。佛剎微塵數世界中,轉大法輪,作無量無邊廣大佛事。其中若凡若聖,若正若邪,若草若木,有情無情,遇斯光者,皆獲無上正等菩提。所以諸佛於此得之,具一切種智;諸大菩薩於此得之,成就諸波羅密;辟支獨覺於此得之,出無佛世,現神通光明;諸聲聞眾洎夜來迎請五百阿羅漢,於此得之,得八解脫,具六神通。天人於此得之,增長十善;脩羅於此得之,除其憍慢;地獄於此得之,頓超十地;餓鬼傍生及四生九類一切有情,於此得之,隨其根性,各得受用。無量壽世尊放大光明,作諸佛事已竟,然後以四大海水灌彌勒世尊頂,與授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記,當於補處作大佛事。無量壽世尊有如是神通,有如是自在,有如是威神,到這裡還有知恩報恩者麼?若有,出來與徑山相見,為汝證明。如無,聽取一頌:十方法界至人口,法界所有即其舌。祇憑此口與舌頭,祝吾君壽無間歇。億萬斯年注福源,如海滉漾永不竭。師子窟內產狻猊,鸑鷟定出丹山穴。為瑞為祥遍九垓,草木昆蟲盡懽悅。稽首不可思議事,喻若眾星拱明月。故今宣暢妙伽陀,第一義中真實說。」   上堂:「祖師道:一心不生,萬法無咎。無咎無法,不生不心。能隨境滅,境逐能沈。境由能境,能由境能。大小祖師,卻作座主見解。徑山即不然,眼不自見,刀不自割。喫飯濟饑,飲水定渴。臨濟德山特地迷,枉費精神施棒喝。除卻棒,拈卻喝,孟八郎漢,如何止遏?」上堂,拈拄杖卓一下,喝一喝曰:「德山棒,臨濟喝,今日為君重拈掇。天何高,地何闊,休向糞埽堆上更添搕�H。換卻骨,洗卻腸,徑山退身三步,許你諸人商量。且道作麼生商量?」擲下拄杖,喝一喝曰:「紅粉易成端正女,無錢難作好兒郎。」上堂:「正月十四十五,雙徑椎鑼打鼓。要識祖意西來,看取村歌社舞。」上堂:「久雨不曾晴,豁開天地清。祖師門下事,何用更施呈?」上堂,舉圓通秀禪師示眾曰:「少林九年冷坐,剛被神光覷破。如今玉石難分,祗得麻纏紙裹。這一箇,那一箇,更一箇,若是明眼人,何須重說破?徑山今日不免狗尾續貂,也有些子。老胡九年話墮,可惜當時放過。致令默照之徒,鬼窟長年打坐。這一箇,那一箇,更一箇,雖然苦口叮嚀,卻似樹頭風過。」結夏,上堂:「文殊三處安居,誌公不是閑和尚。迦葉欲行正令,未免眼前見鬼。且道徑山門下,今日事作麼生?」下座後,大家觸禮三拜。上堂,僧問:「有麼有麼?」「庵主豎起拳頭,還端的也無?」師便下座,歸方丈。上堂:「水底泥牛嚼生鐵,憍梵缽提咬著舌。海神怒把珊瑚鞭,須彌燈王痛不徹。」上堂:「纔方八月中秋,又是九月十五。」卓拄杖曰:「唯有這箇不遷。」擲拄杖曰:「一眾耳聞目睹。」圓悟禪師忌,師拈香曰:「這箇尊慈,平昔強項,氣壓諸方,逞過頭底顢頇,用格外底儱侗。自言我以木槵子換天下人眼睛,殊不知被不孝之子將斷貫索穿卻鼻孔。索頭既在徑山手裡,要教伊生也由徑山,要教伊死也由徑山。且道以何為驗?」遂燒香曰「以此為驗。」僧問:「達磨西來,將何傳授?」師曰:「不可總作野狐精見解。」曰:「如何是粗入細?」師曰:「香水海裡一毛孔。」曰:「如何是細入粗?」師曰:「一毛孔裡香水海。」問:「古鏡未磨時如何?」師曰:「火不待日而熱。」曰:「磨後如何?」師曰:「風不待月而涼。」曰:「磨與未磨時如何?」師曰:「交。」問:「不與萬法為侶者,是甚麼人?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,即向汝道,意作麼生?」師曰:「釘釘膠黏。」問:「一法若有,毗盧墮在凡夫。萬法若無,普賢失其境界。去此二途,請師速道。」師曰:「脫殼烏龜飛上天。」問:「高揖釋迦,不拜彌勒時如何?」師曰:「夢裡惺惺。」問:「大修行底人,還落因果也無?前百丈曰,不落因果,為甚麼墮野狐身?」師曰:「逢人但恁麼舉。」曰:「祇如後百丈道,不昧因果,為甚麼脫野狐身?」師曰:「逢人但恁麼舉。」曰:「或有人問徑山,大修行底人,還落因果也無?未審和尚向他道甚麼?」師曰:「向你道,逢人但恁麼舉。」問:「明頭來時如何?」師曰:「頭大尾顛纖。」曰:「暗頭來時如何?」師曰:「野馬嘶風蹄撥刺。」曰:「明日大悲院裡有齋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雪峰道底。」問:「過去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時如何?」師曰:「親言出親口。」曰:「未審如何受持?」師曰:「但恁麼受持,決不相賺。」問:「我宗無語句,實無一法與人時如何?」師曰:「五味饡秤鎚。」問:「心佛俱忘時如何?」師曰:「賣扇老婆手遮日。」問:「教中道,塵塵說,剎剎說,無間歇,未審以何為舌?」師拍禪床右角一下。僧曰:「世尊不說說,迦葉不聞聞也。」師拍禪床左角一下。僧曰:「也知今日,令不虛行。」師曰:「識甚好惡?」師室中問僧: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你作麼生會?」僧曰:「領。」師曰:「領你屋裡七代先靈。」僧便喝,師曰:「適來領,而今喝,干他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甚麼事?」僧無語。師打出。僧請益夾山境,話聲未絕,師便喝。僧茫然。師曰:「你問甚麼?」僧擬舉,師連打,喝出。師纔見僧入,便曰:「不是。出去!」僧便出。師曰:「沒量大人,被語脈裡轉卻。」次一僧入,師亦曰:「不是。出去!」僧卻近前,師曰:「向你道不是,更近前覓箇甚麼?」便打出。復一僧入曰:「適來兩僧不會和尚意。」師低頭噓一聲,僧罔措。師打曰:「卻是你會老僧意?」問僧:「我前日有一問在你處,你先前日答我了也。即今因甚麼瞌睡?」僧曰:「如是,如是。」師曰:「道甚麼?」僧曰:「不是,不是。」師連打兩棒,曰:「一棒打你如是,一棒打你不是。」舉竹篦問僧曰:「喚作竹篦則觸,不喚作竹篦則背。不得下語,不得無語,速道!速道!」僧曰:「請和尚放下竹篦,即與和尚道。」師放下竹篦,僧拂袖便出。師曰:「侍者認取這僧著。」又舉問僧,僧曰:「甕裡怕走卻鱉那!」師下禪床擒住,曰:「此是誰語?速道!」僧曰:「實不敢謾昧老師,此是竹庵和尚教某恁麼道。」師連打數棒,曰:「分明舉似諸方。」師年邁求解,辛巳春,得旨退居明月堂。隆興改元,一夕星殞于寺西,流光赫然。尋示微恙,八月九日,學徒問安,師勉以弘道,徐曰:「吾翌日始行。」至五鼓,親書遺奏,又貽書辭紫巖居士。侍僧了賢請偈,復大書曰:「生也祇恁麼,死也祇恁麼。有偈與無偈,是甚麼熱大?」擲筆委然而逝。平明有蛇尺許,腰首白色,伏于龍王井欄,如義服者,乃龍王示現也。四眾哀號,皇帝聞而歎惜。上製師真贊曰:「生滅不滅,常住不住。圓覺空明,隨物現處。」丞相以次,致祭者沓來。門弟子塔全身於明月堂之側。壽七十有五,夏五十有八。詔以明月堂為妙喜庵,諡曰普覺,塔名寶光。淳熙初,賜其全錄八十卷,隨大藏流行。
虎丘紹隆禪師
平江府虎丘紹隆禪師,和之含山人也。九歲謝親,居佛慧院。踰六年,得度受具。又五年,荷包謁長蘆信禪師,得其大略。有傳圓悟語至者,師讀之,嘆曰:「想酢生液,雖未澆腸沃胃,要且使人慶快。第恨未聆謦欬耳。」遂由寶峰依湛堂,客黃龍叩死心禪師。次謁圓悟,一日入室,悟問曰:「見見之時,見非是見。見猶離見,見不能及。」舉拳曰:「還見麼?」師曰:「見。」悟曰:「頭上安頭。」師聞脫然契證。悟叱曰:「見箇甚麼?」師曰:「竹密不妨流水過。」悟肯之。尋俾掌藏教。有問悟曰:「隆藏主柔易若此,何能為哉!」悟曰:「瞌睡虎耳。」後歸邑,住城西開聖。建炎之擾,乃結廬銅峰之下。郡守李公光延居彰教,次徙虎丘,道大顯著。因追繹白雲端和尚立祖堂故事,乃曰:「為人之後,不能躬行遺訓,於義安乎?」遂圖其像,以奉安之。上堂曰:「凡有展托,盡落今時。不展不托,墮坑落塹。直饒風吹不入,水洒不著,撿點將來,自救不了。豈不見道,直似寒潭月影,靜夜鐘聲,隨扣擊以無虧,觸波瀾而不散,猶是生死岸頭事。」拈拄杖,劃一劃云:「劃斷古人多年葛藤,點頭石不覺拊掌大笑。且道笑箇甚麼?腦後見腮,莫與往來。」上堂:「目前無法,萬象森然。意在目前,突出難辨。不是目前法,觸處逢渠,非耳目之所到,不離見聞覺知。雖然如是,也須踏著他向上關捩子始得。所以道,羅籠不肯住,呼喚不回頭。佛祖不安排,至今無處所。如是則不勞歛念,樓閣門開。寸步不移,百城俱到。」驀拈拄杖,劃一劃云:「路逢死蛇莫打殺,無底籃子盛將歸。」上堂曰:「百鳥不來春又喧,憑欄溢目水連天。無心還似今宵月,照見三千與大千。」上堂:「摩竭陀國,親行此令。」拈拄杖,卓一下曰:「大盡三十日,小盡二十九。」僧問:「為國開堂一句作麼生道?」師曰:「一願皇帝萬壽,二願重臣千秋。」曰:「祇如生佛未興時,一著落在甚麼處?」師曰:「吾常於此切。」曰:「官不容針,更借一問時如何?」師曰:「踞虎頭,收虎尾。」曰:「中間事作麼生?」師曰:「草繩自縛漢。」曰:「毗婆尸佛早留心,直至如今不得妙。」師曰:「幾行巖下路,少見白頭人。」問:「九旬禁足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理長即就。」曰:「祇如六根不具底人,還禁得也無?」師曰:「穿過鼻孔。」曰:「學人今日,小出大遇。」師曰:「降將不斬。」曰:「恁麼則和尚放某甲逐便也。」師曰:「停囚長智。」問:「雪峰道,盡大地撮來如粟米粒大,拋向面前漆桶。不會打鼓,普請看。未審此意如何?」師曰:「一畝之地,三蛇九鼠。」曰:「乞師再垂指示。」師曰:「海口難宣。」問:「如何是大道真源?」師曰:「和泥合水。」曰:「便恁麼去時如何?」師曰:「截斷草鞋跟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曰:「蛇頭生角。」問:「古人到這裡,因甚麼不肯住?」師曰:「老僧也恁麼?」曰:「忽然一刀兩段時如何?」師曰:「平地神仙。」問:「萬機休罷,千聖不攜時如何?」師曰:「未足觀光。」曰:「還有奇特事也無?」師曰:「獨坐大雄峰。」紹興丙辰,示微疾而逝。塔全軀於寺之西南隅。
育王端裕禪師
慶元府育王山佛智端裕禪師,吳越王之裔也。六世祖守會稽,因家焉。師生而歧嶷,眉目淵秀。十四驅烏於大善寺,十八得度受具。往依淨慈一禪師。未幾,偶聞僧擊露柱,曰:「你何不說禪?」師忽徹省。去謁龍門遠、甘露卓、泐潭祥,皆以穎邁見推。晚見圓悟於鍾阜。一日悟問:「誰知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卻。即今是滅不滅?」曰:「請和尚合取口好。」悟曰:「此猶未出常情。」師擬對,悟擊之,師頓去所滯。侍悟居天寧,命掌記室。尋分座,道聲藹著。京西憲請開法丹霞,次遷虎丘。徑山謝事,徇平江道俗之請,庵于西華。閱數稔,敕居建康保寧,後移蘇城萬壽及閩中賢沙、壽山西禪,復被旨補靈隱。慈寧皇太后幸韋王第,召師演法,賜金襴袈裟,乞歸西華舊隱。紹興戊辰秋,赴育王之命。上堂曰:「德山入門便棒,多向皮袋裡埋蹤。臨濟入門便喝,總在聲塵中出沒。若是英靈衲子,直須足下風生,超越古今途轍。」拈拄杖,卓一下,喝一喝曰:「祇這箇何似生,若喚作棒喝,瞌睡未惺。不喚作棒喝,未識德山臨濟。畢竟如何?」復卓一下曰:「總不得動著。」上堂:「盡大地是沙門眼,遍十方是自己光,為甚麼東弗于逮打鼓,西瞿耶尼不聞,南贍部洲點燈,北鬱單越暗坐。直饒向箇裡道得十全,猶是光影裡活計。」撼拂子曰:「百雜碎了也,作麼生是出身一路?」擲下拂子曰:「參。」上堂:「動則影現,覺則冰生。直饒不動不覺,猶是秦時𨍏轢。鑽到這裡,便須千差密照,萬戶俱開。毫端撥轉機輪,命脈不沈毒海。有時覺如湛水,有時動若星飛。有時動覺俱忘,有時照用自在。且道正恁麼時,是動是覺,是照是用?還有區分得出底麼?鐵牛橫古路,觸著骨毛寒。」上堂曰:「行時絕行跡,說時無說蹤。行說若到,則垛生招箭。行說未明,則神鋒劃斷。就使說無滲漏,行不迷方,猶滯殼漏在。若是大鵬金翅,奮迅百千由旬,十影神駒,馳驟四方八極。不取次啗啄,不隨處埋身。且總不依倚,還有履踐分也無?剎剎塵塵是要津。」上堂曰:「易填巨壑,難滿漏卮。若有操持,了無難易。拈卻大地,寬綽有餘。放出纖毫,礙塞無路。忽若不拈不放,向甚麼處履踐?同誠共休戚,飲水亦須肥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賓中賓?」師曰:「你是田厙奴。」曰:「如何是賓中主?」師曰:「相逢猶莽鹵。」曰:「如何是主中賓?」師曰:「劍氣爍愁雲。」曰:「如何是主中主?」師曰:「敲骨打髓。」師蒞眾,色必凜然,寢食不背眾,唱道無倦。紹興庚午十月初,示微疾,至十八日,首座法全請遺訓,師曰:「盡此心意,以道相資。」語絕而逝。火後目睛齒舌不壞,其地發光終夕。得設利者無計,踰月不絕。黃冠羅肇常,平日問道於師,適外歸,獨無所獲。道念勤切,方與客食,咀嚼間若有物,吐哺則設利也,大如菽,色若琥珀。好事者持去,遂再拜於闍維所,聞香匳有聲,亟開,所獲如前而差紅潤。門人奉遺骨,分塔於鄮峰西華,諡大悟禪師。
大溈法泰禪師
潭州大溈佛性法泰禪師,漢州李氏子。僧問:「理隨事變該萬有,而一片虛凝,事逐理融等千差,而咸歸實際。如何是理法界?」師曰:「山河大地。」曰:「如何是事法界?」師曰:「萬象森羅。」曰:「如何是理事無礙法界。」師曰:「東西南北。」曰:「如何是事事無礙法界?」師曰:「上下四維。」上堂:「推真真無有相,窮妄妄無有形。真妄兩無所有,廓然露出眼睛。眼睛既露,見箇甚麼?曉日爍開巖畔雪,朔風吹綻臘梅華。」上堂:「寶劍拈來便用,豈有遲疑。眉毛剔起便行,更無回互。一切處騰今煥古,一切處截斷羅籠。不犯鋒鋩,亦非顧鑑。獨超物外則且置,萬機喪盡時如何?八月秋,何處熱?」上堂:「涅槃無異路,方便有多門。」拈起拄杖曰:「看!看!山僧拄杖子,一口吸盡西江水,東海鯉魚𨁝跳上三十三天。帝釋忿怒,把須彌山一摑粉碎。堅牢地神合掌讚歎曰:『諦觀法王法,法王法如是。』」以拄杖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達得人空法空,未稱祖佛家風。體得全用全照,亦非衲僧要妙。直須打破牢關,識取向上一竅。如何是向上一竅?春寒料峭,凍殺年少。」上堂:「今朝正月已半,是處燈火繚亂。滿城羅騎駢闐,交互往來遊翫。文殊走入鬧籃中,普賢端坐高樓看。且道觀音在甚麼處?震天椎畫鼓,聒地奏笙歌。」上堂:「渺渺邈邈,十方該括。坦坦蕩蕩,絕形絕相。目欲視而睛枯,口欲談而詞喪。文殊普賢全無伎倆,臨濟德山不妨提唱。龜吞陝府鐵牛,蛇咬嘉州大像。嚇得東海鯉魚,直至如今肚脹。嘻!」上堂:「火雲燒田苗,泉源絕流注。婆竭大龍王,不知在何處?」以拄杖擊禪床曰:「在這裡,看!看!南山起雲,北山下雨。老僧更為震雷聲,助發威光令遠布。」乃高聲曰:「鬨弄鬨弄。」上堂:「開口有時非,開口有時是。粗言及細語,皆歸第一義。釋迦老子碗鳴聲,達磨西來屎臭氣。唯有山前水牯牛,身放毫光照天地。」上堂:「得念失念,無非解脫。是甚麼語話?成法破法,皆名涅槃,料掉沒交涉。智慧愚癡,通為般若。顢頇佛性,菩薩外道,所成就法,皆是菩提,猶較些子。然雖如是,也是楊廣失駱駝。」上堂:「欲識佛去處,祇這語聲是。咄﹗傅大士不識好惡,以昭昭靈靈教壞人家男女。被誌公和尚一喝曰:『大士莫作是說,別更道看?』大士復說偈曰:『空手把鉏頭,步行騎水牛。人從橋上過,橋流水不流。』誌公呵呵大笑曰:『前頭猶似可,末後更愁人。』」上堂:「憶昔游方日,獲得二種物。一是金剛鎚,一是千聖骨。持行宇宙中,氣岸高突兀。如是三十年,用之為準則。而今年老矣,一物知何物。擲下金剛鎚,擊碎千聖骨。拋向四衢道,不能更惜得。任意過浮生,指南將作北。呼龜以為鱉,喚豆以為粟。從他明眼人,笑我無繩墨。」
護國景元禪師
台州護國此庵景元禪師,永嘉楠溪張氏子。年十八,依靈山希拱,圓具後習台教三祀,棄謁圓悟於鍾阜。因僧讀死心小參語云:「既迷須得箇悟,既悟須識悟中迷,迷中悟。迷悟雙忘,卻從無迷悟處建立一切法。」師聞而疑,即趨佛殿,以手托開門扉,豁然大徹。繼而執侍,機辯逸發。圓悟目為聱頭元侍者,遂自題肖像,付之曰:「生平只說聱頭禪,撞著聱頭如鐵壁。脫卻羅籠截腳跟,大地撮來墨漆黑。晚年轉復沒刀刀,奮金剛椎碎窠窟。他時要識圓悟面,一為渠儂併拈出。」圓悟歸蜀,師還浙東,鏟彩埋光,不求聞達。括蒼守耿公延禧,嘗問道於圓悟,因閱其語錄,至題肖像,得師為人。乃致開法南明山,遣使物色,至台之報恩,獲於眾寮,迫其受命。方丈古公及靈源高弟,聞其提唱,亦深駭異。僧問:「三聖道:我逢人即出,出則不為人。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八十翁翁嚼生鐵。」曰:「興化道:我逢人則不出,出即便為人。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須彌頂上浪翻空。」問:「天不能蓋,地不能載,是甚麼物?」師曰:「無孔鐵鎚。」曰:「天人群生,類皆承此恩力也。」師曰:「莫妄想。」問:「三世諸佛說不盡底句,請師速道。」師曰:「眨上眉毛。」問:「昔年三平道場重興,是日圓悟高提祖印,始自師傳。如何是臨濟宗?」師曰:「殺人活人不眨眼。」曰:「目前抽顧鑑,領略者還稀。如何是雲門宗?」師曰:「頂門三眼耀乾坤。」曰:「未舉先知,未言先見。如何是溈仰宗?」師曰:「推不向前,約不退後。」曰:「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。如何是法眼宗?」師曰:「箭鋒相直不相饒。」曰:「建化何妨行鳥道,回途復妙顯家風。如何是曹洞宗?」師曰:「手執夜明符,幾箇知天曉?」曰:「向上還有路也無?」師曰:「有。」曰:「如何是向上路?」師曰:「黑漫漫地。」僧便喝,師曰:「貪他一粒粟,失卻半年糧。」上堂:「威音王已前,這一隊漢錯七錯八。威音王已後,這一隊漢落二落三。而今這一隊漢,坐立儼然,且道是錯七錯八,落二落三?還定當得出麼?」舉拂子曰:「吽吽!」浴佛,上堂:「這釋迦老子初生下來,便作箇笑具。一手指天,一手指地,云:天上天下,唯我獨尊。後來雲門大師道:我當時若見,一棒打殺與狗子喫卻,貴圖天下太平。尚有人不肯放過,卻道讚祖須是雲門始得。且道那裡是讚他處,莫是一棒打殺處,是麼?且喜沒交涉。今日南明乍此住持,祇得放過,若不放過,盡大地人並皆乞命始得。如今事不獲已,且同大眾向佛殿上,每人與他一杓。何故?豈不見道,乍可違條,不可越例。」以拂子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野干鳴,師子吼。張得眼,開得口。動南星,蹉北斗。大眾還知落處麼?金剛階下蹲,神龜火裡走。」師退居西山,耿龍學請就淨光陞座。靈峰古禪師舉白雲見楊歧、歧令舉茶陵悟道頌公案,請師批判。師乃曰:「諸禪德,楊歧大笑,眼觀東南,意在西北。白雲悟去,聽事不真,喚鐘作甕。檢點將來,和楊歧老漢,都在架子上將錯就錯。若是南明即不然,我有明珠一顆,切忌當頭蹉過。雖然覿面相呈,也須一鎚打破。」舉拂子曰:「還會麼?�硈{敵手難藏行,詩到重吟始見功。」師示疾,請西堂應庵華禪師為座元,付囑院事,示訓如常。俄握拳而逝。荼毗得五色舍利,齒舌右拳無少損。塔于寺東劉阮洞前,壽五十三。
玄沙僧昭禪師
福州玄沙僧昭禪師,上堂:「天上無彌勒,地下無彌勒,且道彌勒在甚麼處?」良久曰:「夜行莫踏白,不是水便是石。」
南峰雲辯禪師
平江府南峰雲辯禪師,本郡人,依閩之瑞峰章得度。旋里謁穹窿圓,忽有得,遂通所見。圓曰:「子雖得入,未至當也,切宜著鞭。」乃辭扣諸席,後參圓悟。值入室,纔踵門,悟曰:「看腳下。」師打露柱一下。悟曰:「何不著實道取一句?」師曰:「師若搖頭,弟子擺尾。」悟曰:「你試擺尾看。」師翻筋斗而出。悟大笑,由是知名。住後,僧問:「如何是奪人不奪境?」師曰:「霸王到烏江。」曰:「如何是奪境不奪人?」師曰:「築壇拜將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兩俱奪?」師曰:「萬里山河獲太平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俱不奪?」師曰:「龍吟霧起,虎嘯風生。」曰:「向上還有事也無?」師曰:「當面蹉過。」曰:「真箇作家。」師曰:「白日鬼迷人。」一日入城,與道俗行至十郎巷,有問:「巷在這裡,十郎在甚處?」師奮臂曰:「隨我來。」
靈隱慧遠禪師
臨安府靈隱慧遠佛海禪師,眉山彭氏子。年十三,從藥師院宗辯為僧,詣大慈聽習,棄依靈巖徽禪師,微有省。會圓悟復領昭覺,師即之,聞悟普說,舉龐居士問馬祖不與萬法為侶因緣,師忽頓悟,仆於眾,眾掖之。師乃曰:「吾夢覺矣。」至夜小參,師出問曰:「淨裸裸空無一物,赤骨力貧無一錢。戶破家亡,乞師賑濟。」悟曰:「七珍八寶一時拏。」師曰:「禍不入謹家之門。」悟曰:「機不離位,墮在毒海。」師隨聲便喝。悟以拄杖擊禪床云:「喫得棒也未?」師又喝。悟連喝兩喝,師便禮拜。自此機鋒峻發,無所抵捂。圓悟順寂,師即東下,婁遷名剎。由虎丘奉詔住皋亭崇先,復被旨補靈隱。孝廟召對,賜佛海禪師。上堂:「新歲有來由,烹茶上酒樓。一雙為兩腳,半箇有三頭。突出神難辨,相逢鬼見愁。倒吹無孔笛,促拍舞涼州。咄!」上堂:「好是仲春漸暖,那堪寒食清明。萬疊雲山聳翠,一天風月良鄰。在處華紅柳綠,湖天浪穩風平。山禽枝上語諄諄。再三瑣瑣碎碎,囑付叮叮嚀嚀。你且道,他叮嚀囑付箇甚麼?」卓拄杖曰:「記取明年今日,依舊寒食清明。」上堂,舉:「僧問睦州:『以一重去一重即不問,不以一重去一重時如何?』州曰:『昨日栽茄子,今朝種冬瓜。』」師曰:「問者善問不解答,答者善答不解問。山僧今日,向饑鷹爪下奪肉,猛虎口裡橫身,為你諸人說箇樣子。登壇道士羽衣輕,咒力雖窮法轉新。拇指破開天地闇,蛇頭跌落鬼神驚。」僧問:「十二時中,教學人如何用心?」師曰:「蘸雪喫冬瓜。」問:「浩浩塵中如何辨主?」師曰:「木杓頭邊鐮切菜。」曰:「莫便是和尚為人處也無?」師曰:「研槌撩餺飥。」問:「即心即佛時如何?」師曰:「頂分丫角。」曰:「非心非佛時如何?」師曰:「耳墜金鐶。」曰: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禿頂修羅舞柘枝。」問:「東山水上行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初三十一,不用擇日。」問:「文殊是七佛之師,為甚麼出女子定不得?」師曰:「擔頭不挂針。」問:「昔有一秀才,作無鬼論,論成有一鬼叱曰:『爭柰我何!』意作麼生?」師以手斫額曰:「何似生?」曰:「祇如五祖以手作鵓鳩觜,曰:谷呱呱。又且如何?」師曰:「自領出去。」問:「庵內人為甚麼不知庵外事?」師曰:「拄杖橫桃鐵蒺藜。」問:「不與萬法為侶者,是甚麼人?」師曰:「腳踏轆轤。」一日鳴鼓陞堂,師潛坐帳中,侍僧尋之,師忽撥開帳曰:「祇在這裡,因甚麼不見?」僧無對。師曰:「大斧斫三門。」問僧:「一大藏教是惡口,如何是本身盧舍那?」僧曰:「天台普請,南嶽游山。」師別曰:「阿耨達池深四十丈,闊四十丈。」乙未秋,示眾曰:「淳熙二年閏季秋九月旦,鬧處莫出頭,冷地著眼看。明暗不相干,彼此分一半。一種作貴人,教誰賣柴炭?向你道,不可毀,不可讚,體若虛空沒涯岸,相喚相呼歸去來,上元定是正月半。」都下喧傳而疑之。明年,忽感微疾,果以上元揮偈,安坐而化。偈曰:「拗折秤鎚,掀翻露布,突出機先,鴉飛不度。」留七日,顏色不異。塔全身於寺之烏峰。
洪福子文禪師
台州鴻福子文禪師,上堂:「不昧不落作麼會?會得依前墮野狐。一夜涼風生畫角,滿舡明月泛江湖。」
正法建禪師
成都府正法建禪師,上堂:「兔馬有角,牛羊無角。絕毫絕釐,如山如嶽。針鋒上師子翻身,藕竅中大鵬展翼。等閑突過北俱盧,日月星辰一時黑。」
華藏安民禪師
建康府華藏密印安民禪師,嘉定府朱氏子。初講楞嚴於成都,為義學所歸。時圓悟居昭覺,師與勝禪師為友,因造焉。聞悟小參,舉「國師三喚侍者因緣」,趙州拈云:「如人暗中書字,字雖不成,文彩已彰。那裡是文彩已彰處?」師心疑之,告香入室。悟問:「座主講何經?」師曰:「楞嚴。」悟曰:「楞嚴有七處徵心,八還辨見,畢竟心在甚麼處?」師多呈藝解,悟皆不肯。師復請益,悟令一切處作文彩已彰會。偶僧請益十玄談,方舉問:「君心印作何顏?」悟厲聲曰:「文彩已彰。」師聞而有省,遂求印證。悟示以本色鉗鎚,師則罔措。一日白悟曰:「和尚休舉話,待某說看。」悟諾。師曰:「尋常拈槌豎拂,豈不是經中道,一切世界諸所有相,皆即菩提妙明真心。」悟笑曰:「你元來在這裡作活計。」師又曰:「下喝敲床時,豈不是返聞聞自性,性成無上道?」悟曰:「你豈不見經中道,妙性圓明,離諸名相。」師於言下釋然。悟出蜀,居夾山。師罷講侍行,悟為眾夜參。舉「古帆未挂因緣」,師聞未領,遂求決。悟曰:「你問我。」師舉前話,悟曰:「庭前柏樹子。」師即洞明,謂悟曰:「古人道,如一滴投於巨壑,殊不知大海投於一滴。」悟笑曰:「柰這漢何!」未幾,令分座。悟說偈曰:「休誇四分罷楞嚴,按下雲頭徹底參。莫學亮公親馬祖,還如德嶠訪龍潭。七年往返游昭覺,三載翱翔上碧巖。今日煩充第一座,百華叢裡現優曇。」後謁佛鑑於蔣山,鑑問:「佛果有不曾亂為人說底句,曾與你說麼?」師曰:「合取狗口。」鑑震聲曰:「不是這箇道理。」師曰:「無人奪你鹽茶袋,叫作甚麼。」鑑曰:「佛果若不為你說,我為你說。」師曰:「和尚疑時,退院別參去。」鑑呵呵大笑。師未幾,開法保寧,遷華藏。旋里領中峰。上堂:「眾賣華兮獨賣松,青青顏色不如紅。筭來終不與時合,歸去來兮翠藹中。可笑古人恁麼道,大似逃峰赴壑,避溺投火。爭如隨分,到尺八五分钁頭邊,討一箇半箇。雖然如是,保寧半箇也不要。何故?富嫌千口少,貧恨一身多。」冬至,上堂,舉「玉泉皓和尚云,雪雪片片不別,下到臘月,再從來年正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,依前不歇。凍殺餓殺,免教胡說亂說。」師曰:「不是罵人,亦非贊嘆。高出臨濟德山,不似雲居羅漢。且道玉泉意作麼生?」良久曰:「但得雪消去,自然春到來。」師後示寂於本山,闍維設利頗賸,細民穴地尺許,皆得之,尤光明瑩潔,心舌亦不壞。
昭覺道元禪師
成都府昭覺徹庵道元禪師,綿州鄧氏子。幼於降寂寺圓具,東游謁大別道禪師,因看廓然無聖之語,忽爾失笑曰:「達磨元來在這裡。」道譽之,往參佛鑑、佛眼,蒙賞識。依圓悟於金山,以所見告,悟弗之許。悟被詔住雲居,師從之。雖有信入,終以鯁胸之物未去為疑。會悟問參徒:「生死到來時如何?」僧曰:「香臺子笑和尚。」次問師:「汝作麼生?」師曰:「草賊大敗。」悟曰:「有人問你時如何?」師擬答,悟憑陵曰:「草賊大敗。」師即徹證。圓悟以拳擊之,師指掌大笑。悟曰:「汝見甚麼便如此?」師曰:「毒拳未報,永劫不忘。」悟歸昭覺,命首眾。悟將順世,以師繼席焉。
中竺中仁禪師
臨安府中天竺幻堂中仁禪師,洛陽人也。少依東京奉先院出家。宣和初,賜牒於慶基殿,落髮進具後,往來三藏譯經所,諦窮經論,特於宗門未之信。時圓悟居天寧,凌晨謁之。悟方為眾入室,師見敬服,奮然造前。悟曰:「依經解義,三世佛冤。離經一字,即同魔說。速道!速道!」師擬對,悟劈口擊之,因墜一齒。即大悟,留天寧。由是師資契合,請問無間。後開法大覺,遷中天竺,次徙靈峰。上堂:「九十春光已過半,養花天氣正融和。海棠枝上鶯聲好,道與時流見得麼?然雖如是,且透聲透色一句作麼生道?金勒馬嘶芳草地,玉樓人醉杏花天。」上堂,舉狗子無佛性話,乃曰:「二八佳人刺繡遲,紫荊花下囀黃鸝。可憐無限傷春意,盡在停針不語時。」淳熙甲午四月八日,孝宗皇帝詔入,賜座說法。帝舉「不與萬法為侶」因緣,俾拈提。師拈罷,頌曰:「秤鎚搦出油,閑言長語休。腰纏十萬貫,騎鶴上揚州。」癸亥中陞堂,告眾而逝。
象耳袁覺禪師
眉州象耳山袁覺禪師,郡之袁氏子。出家傳燈,試經得度。本名圓覺,郡守填祠牒,誤作袁字,疑師慊然,戲謂之曰:「一字名可乎?」師笑曰:「一字已多。」郡守異之。既受具出蜀,遍謁有道尊宿。後往大溈,依佛性。頃之,入室陳所見。性曰:「汝忒煞遠在。」然知其為法器,俾充侍者,掌賓客。師每侍性,性必舉法華「開示悟入」四字,令下語。又曰:「直待我豎點頭時,汝方是也。」偶不職,被斥。制中無依,寓俗士家。一日誦法華至「亦復不知,何者是火,何者為舍。」乃豁然,制罷歸省。性見首肯之。圓悟再得旨住雲居,師至彼,以所得白悟。悟呵云:「本是淨地,屙屎作麼?」師所疑頓釋。紹興丁巳,眉之象耳虛席,郡守謂此道場久為蟊螣囊橐,非名流勝士,莫能起廢。諸禪舉師應聘,嘗語客曰:「東坡云:『我持此石歸,袖中有東海。』山谷云:『惠崇煙雨蘆鴈,坐我瀟湘洞庭。欲喚扁舟歸去,傍人謂是丹青。』此禪髓也。」又曰:「我敲床豎拂時,釋迦老子、孔夫子都齊立在下風。」有舉此語似佛海遠禪師,遠曰:「此覺老語也,我此間即不恁麼。」
華嚴祖覺禪師
眉州中巖華嚴祖覺禪師,嘉州楊氏子。幼聰慧,書史過目成誦。著書排釋氏,惡境忽現,悔過出家。依慧目能禪師。未幾,疽發膝上,五年醫莫愈。因書華嚴合論畢,夜感異夢,旦即捨杖步趨。一日,誦至現相品曰:「佛身無有生,而能示出生。法性如虛空,諸佛於中住,無住亦無去,處處皆見佛。」遂悟華嚴宗旨。洎登僧籍,府帥請講于千部堂,詞辯宏放,眾所歎服。適南堂靜禪師過門,謂師曰:「觀公講說,獨步西南,惜未解離文字相耳。儻問道方外,即今之周金剛也。」師欣然罷講。南游依圓悟於鍾阜。一日入室,悟舉:「羅山道:『有言時,踞虎頭,收虎尾,第一句下明宗旨。無言時,覿露機鋒,如同電拂。』作麼生會?」師莫能對。夙夜參究,忽然有省。作偈呈悟曰:「家住孤峰頂,長年半掩門。自嗟身已老,活計付兒孫。」悟見許可。次日入室,悟又問:「昨日公案作麼生?」師擬對,悟便喝曰:「佛法不是這箇道理。」師復留五年,愈更迷悶。後於廬山棲賢閱浮山遠禪師削執論云:「若道悟有親疏,豈有旃檀林中卻生臭草。」豁然契悟。作偈寄圓悟曰:「出林依舊入蓬蒿,天網恢恢不可逃。誰信業緣無避處?歸來不怕語聲高。」悟大喜,持以示眾曰:「覺華嚴徹矣。」住後,僧問:「最初威音王,末後婁至佛,未審參見甚麼人?」師曰:「家住大梁城,更問長安路。」曰:「祇如德山擔疏鈔行腳,意在甚麼處?」師曰:「拶破你眼睛。」曰:「與和尚悟華嚴宗旨相去幾何?」師曰:「同途不同轍。」曰:「昔日德山,今朝和尚。」師曰:「夕陽西去水東流。」上堂,舉「石霜和尚遷化,眾請首座繼踵住持,虔侍者所問」公案。師曰:「宗師行處,如火消冰。透過是非關,全機亡得喪。盡道首座滯在一色,侍者知見超師,可謂體妙失宗,全迷向背。殊不知首座如鷺鷥立雪,品類不齊。侍者似鳳翥丹霄,不縈金網。一人高高山頂立,一人深深海底行。各自隨方而來,同會九重城裡。而今要識此二人麼?」豎起拂子曰:「龍臥碧潭風凜凜。」垂下拂子曰:「鶴歸霄漢背摩天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一喝如金剛王寶劍?」師曰:「血濺梵天。」曰:「如何是一喝如踞地師子?」師曰:「驚殺野狐狸。」曰:「如何是一喝如探竿影草?」師曰:「驗得你骨出。」曰:「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?」師曰:「直須識取把針人,莫道鴛鴦好毛羽。」
明因曇玩禪師
平江府西山明因曇玩禪師,溫州黃氏子。遍參叢席。宣和庚子,回抵鍾阜,適朝廷改僧為德士,師與同志數人,入頭陀巖食松自處。久之,圓悟被旨居是山,親至巖所,令去鬚髮。及悟詔補京師天寧,與師俱往,命掌香水海。未幾,因舉枹擊鼓,頓明大法。凡有所問,皆對曰:「莫理會。」故流輩咸以莫理會稱之。住後,上堂:「汝有一對眼,我也有一對眼。汝若瞞還自瞞,汝若成佛作祖,老僧無汝底分。汝若做驢做馬,老僧救汝不得。」眾檀越入山,請上堂,說偈曰:「我無長處名虛出,謝汝殷勤特地來。明因無法堪分付,謾把山門為汝開。」
虎丘元淨禪師
平江府虎丘雪庭元淨禪師,雙溪人也。上堂:「知有底人,過萬年如同一日。不知有者,過一日如同萬年。不見死心和尚道,山僧行腳三十餘年,以九十日為一夏。增一日也不得,減一日也不得。取不得,捨不得,不可得中祇麼得。翠雲見處又且不然,山僧行腳三十來年,誰管他一日九十日,也無得,也無不得。處處當來見彌勒。且道彌勒在甚麼處?金風吹渭水,落葉滿長安。」上堂:「說得須是見得,見得又須說得。見得說不得,落在陰界,見解偏枯。說得見不得,落在時機,墮在毒海。若是翠雲門下,直饒說得見得,好與三十棒。說不得見不得,也好與三十棒。翠雲恁麼道,也好與三十棒。」遂高聲召大眾曰:「嶮。」上堂:「日日日東出,日日日西沒。是時人知有,自古自今,如麻似粟。忽然捩轉話頭,亦不從東出,亦不從西沒,且道從甚處出沒?若是透關底人,聞恁麼道,定知五里牌在郭門外。若是透不過者,往往道半山熱瞞人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到家一句?」師曰:「坐觀成敗。」問:「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?」師曰:「遠親不如近鄰。」曰:「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,即向汝道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近鄰不如遠親。」問:「亡僧遷化向甚麼處去?」師曰:「糞堆頭。」曰:「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築著磕著。」
天寧梵思禪師
衢州天寧訥堂梵思禪師,蘇臺朱氏子。上堂:「趯翻生死海,踏倒涅槃岸。世上無活人,黃泉無死漢。」遂拈拄杖曰:「訥堂今日拄杖子有分付處,也還有承當得者麼?試出來擔荷看。有麼有麼?」良久,擲拄杖,下座。上堂:「知有底,也喫粥喫飯。不知有底,也喫粥喫飯。如何直下驗得他有之與無,是之與非,邪之與正?若驗不出,參學事大遠在。」喝一喝,下座。上堂:「山僧是楊岐四世孫,這老漢有箇三腳驢子弄蹄行公案。雖人人舉得,祇是不知落處。山僧不惜眉毛,為諸人下箇注腳。」乃曰:「八角磨盤空裡走。」
君山覺禪師
岳州君山佛照覺禪師,上堂,舉:「古者道:『仰之彌高,鑽之彌堅。瞻之在前,忽焉在後。』諸人還識得麼?若也不識,為你注破。『仰之彌高』,不隔絲毫。要津把斷,佛祖難逃。『鑽之彌堅』,真體自然。鳥啼華笑,在碧巖前。『瞻之在前』,非正非偏。十方坐斷,威鎮大千。『忽焉在後』,一場漏逗。堪笑雲門,藏身北斗。咄!」
寶華顯禪師
平江府寶華顯禪師,本郡人也。上堂曰:「喫粥了也,頭上安頭。洗缽盂去,為蛇畫足。更問如何?自納敗闕。」良久,高聲召大眾,眾舉首。師曰:「歸堂喫茶。」上堂:「禪莫參,道休學,歇意忘機常廓落。現成公案早周遮,祇箇無心已穿鑿。直饒坐斷未生前,難透山僧錯錯錯。」
東山覺禪師
紹興府東山覺禪師,後住因聖,上堂:「三通鼓罷,諸人各各上來,擬待理會祖師西來意?還知劍去久矣麼?設使直下悟去,也是斬頭覓活。東山事不獲已,且向第二頭鞠拶看。」以手拍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花爛熳,景暄妍。休說壺中別有天。百草頭邊如薦得,東高三丈,西闊八寸。」上堂,舉:「昔廣額屠兒,一日至佛所,颺下屠刀,曰:『我是千佛一數。』世尊曰:『如是如是。』今時叢林,將謂廣額過去是一佛,權現屠兒。如此見廣額,且喜沒交涉。」又曰:「廣額正是箇殺人不眨眼底漢,颺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且喜沒交涉。」又道:「廣額颺下屠刀,曰我是千佛一數。這一佛多少分明,且喜沒交涉。要識廣額麼?夾路桃華風雨後,馬蹄何處避殘紅。」
天封覺禪師
台州天封覺禪師,上堂:「無生國裡,未是安居。萬仞崖頭,豈容駐足?且望空撒手,直下翻身一句作麼生道?人逢好事精神爽,入火真金色轉鮮。」
道祖首座
成都府昭覺道祖首座,初見圓悟,於即心是佛語下發明。久之,悟命分座。一日為眾入室,餘二十許人。師忽問曰:「生死到來,如何回避?」僧無對。師擲下拂子,奄然而逝。眾皆愕眙,亟以聞悟。悟至,召曰:「祖首座。」師張目視之。悟曰:「抖擻精神透關去。」師點頭,竟爾趨寂。
宗振首座
南康軍雲居宗振首座,丹丘人也。依圓悟於雲居。一日,仰瞻鐘閣,倏然契證。有詰之者,座酬以三偈?」其後曰:「我有一機,直下示伊。青天霹靂,電卷星馳。德山臨濟,棒喝徒施。不傳之妙,於汝何虧?」悟見大悅。竟以節操自高,道望愈重。嘗書壁曰:「住在千峰最上層,年將耳順任騰騰。免教名字挂人齒,甘作今朝百拙僧。」
樞密徐俯居士
樞密徐俯,字師川,號東湖居士。每侍先龍圖謁法昌及靈源,語論終日。公聞之,藐如也。及法昌歸寂在笑談間,公異之,始篤信此道。後丁父憂,念無以報罔極,命靈源歸孝址說法。源登座,問答已,乃曰:「諸仁者,祇如龍圖平日讀萬卷書,如水傳器,涓滴不遺。且道尋常著在甚麼處?而今捨識之後,這著萬卷書底,又卻向甚麼處著?」公聞,灑然有得。遂曰:「吾無憾矣。」源下座,問曰:「學士適來見箇甚麼,便恁麼道?」公曰:「若有所見,則鈍置和尚去也。」源曰:「恁麼則老僧不如。」公曰:「和尚是何心行?」源大笑。靖康初,為尚書外郎,與朝士同志者挂缽於天寧寺之擇木堂,力參圓悟。悟亦喜其見地超邁。一日至書記寮,指悟頂相曰:「這老漢腳跟猶未點地在。」悟�鬼惜瞗G「甕裡何曾走卻鱉?」公曰:「且喜老漢腳跟點地。」悟曰:「莫謗他好!」公休去。
郡王趙令衿居士
郡王趙令衿,字表之,號超然居士。任南康,政成事簡,多與禪衲遊。公堂間為摩詰丈室,適圓悟居甌阜,公欣然就其鑪錘,悟不少假。公固請,悟曰:「此事要得相應,直須是死一回始得。」公默契,嘗自疏之。其略曰:「家貧遭劫,誰知盡底不存。空屋無人,幾度賊來亦打。」悟見,囑令加護。紹興庚申冬,公與汪內翰藻、李參政邴、曾侍郎開詣徑山,謁大慧。慧聞至,乃令擊鼓入室。公欣然袖香趨之。慧曰:「趙州洗缽盂話,居士作麼生會?」公曰:「討甚麼碗?」拂袖便出。慧起搊住曰:「古人向這裡悟去,你因甚麼卻不悟?」公擬對,慧擬之曰:「討甚麼碗?」公曰:「還這老漢始得。」
侍郎李彌遜居士
侍郎李彌遜,號普現居士。少時讀書,五行俱下。年十八,中鄉舉,登第京師。旋歷華要,至二十八歲,為中書舍人。常入圓悟室,一日早朝回,至天津橋馬躍,忽有省,通身汗流。直造天寧,適悟出門,遙見便喚曰:「居士且喜大事了畢。」公厲聲曰:「和尚眼花作甚麼?」悟便喝,公亦喝。於是機鋒迅捷,凡與悟問答,當機不讓。公後遷吏部,乞祠祿歸閩連江,築庵自娛。忽一日示微恙,遽索湯,沐浴畢,遂趺坐,作偈曰:「謾說從來牧護,今日分明呈露。虛空拶倒須彌,說甚向上一路。」擲筆而逝。
祖氏覺庵道人
覺庵道人祖氏,建寧游察院之姪女也。幼志不出,適留心祖道。於圓悟示眾語下,了然明白。悟曰:「更須颺卻所見,始得自由。」祖答偈曰:「露柱抽橫骨,虛空弄爪牙。直饒玄會得,猶是眼中沙。」
令人明室道人
令人本明,號明室,自機契圓悟,遍參名宿,皆蒙印可。紹興庚申二月望,親書三偈寄呈草堂清,微露謝世之意。至旬末,別親里而終。草堂跋其偈,後為刊行。大慧亦嘗垂語發揚。偈曰:「不識煩惱是菩提,若隨煩惱是愚癡。起滅之時須要會,鷂過新羅人不知。不識煩惱是菩提,淨華生淤泥。人來問我若何為,喫粥喫飯了洗缽盂。莫管他,莫管他,終日癡憨弄海沙。要識本來真面目,便是祖師一木叉。道不得底叉下死,道得底也叉下死。畢竟如何?不許夜行,投明須到。」
成都范縣君
成都府范縣君者,嫠居歲久,常坐而不臥。聞圓悟住昭覺,往禮拜,請示入道因緣。悟令看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,是箇甚麼?」久無所契。范泣告悟曰:「和尚有何方便,令某易會。」悟曰:「卻有箇方便。」遂令「祇看是箇甚麼?」後有省曰:「元來恁麼地近那!」
文殊心道禪師
常德府文殊心道禪師,眉州徐氏子。年三十得度,詣成都習唯識,自以為至。同舍詰之曰:「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。今目前萬象摐然,心識安在?」師茫然不知對。遂出關,周流江淮,既抵舒之太平,聞佛鑑禪師夜參,舉趙州柏樹子話,至「覺鐵觜云,先師無此語,莫謗先師好」,因大疑。提撕既久,一夕豁然。即趨丈室,擬敘所悟。鑑見來便閉門。師曰:「和尚莫謾某甲。」鑑云:「十方無壁落,何不入門來?」師以拳擉破窗紙,鑑即開門搊住云:「道!道!」師以兩手捧鑑頭,作口啐而出。遂呈偈曰:「趙州有箇柏樹話,禪客相傳遍天下。多是摘葉與尋枝,不能直向根源會。覺公說道無此語,正是惡言當面罵。禪人若具通方眼,好向此中辨真假。」鑑深然之,每對客稱賞,後命分座。襄守請開法天寧,未幾擢大別文殊。上堂曰:「師子嚬呻,象王哮吼。雲門北斗裡藏身,白雲因何喚作手?三世諸佛不能知,狸奴白牯卻知有。且道,作麼生是他知有底事?雨打梨花蛺蝶飛,風吹柳絮毛毬走。」上堂,拈拄杖直上指曰:「恁麼時,刺破憍尸迦腳跟。」卓一下曰:「恁麼時,卓碎閻羅王頂骨。」乃指東畔曰:「恁麼時,穿過東海鯉魚眼睛。」指西畔曰:「恁麼時,塞卻西王母鼻孔。且道總不恁麼時如何?今年雨水多,各宜頻曬眼。」宣和改元,下詔改僧為德士。上堂:「祖意西來事,今朝特地新。昔為比丘相,今作老君形。鶴氅披銀褐,頭包蕉葉巾。林泉無事客,兩度受君恩。所以道,欲識佛性義,當觀時節因緣。且道即今是甚麼時節?毗盧遮那,頂戴寶冠,為顯真中有俗。文殊老叟,身披鶴氅,且要俯順時宜。一人既爾,眾人亦然。大家成立叢林,喜得群仙聚會。共酌迷仙酎,同唱步虛詞。或看靈寶度人經,或說長生不死藥。琴彈月下,指端發太古之音。棋布軒前,妙著出神機之外。進一步便到大羅天上,退一步卻入九幽城中。祇如不進不退一句,又作麼生道?直饒羽化三清路,終是輪迴一幻身。」二年九月,復僧。上堂:「不掛田衣著羽衣,老君形相頗相宜。一年半內閑思想,大底興衰各有時。我佛如來預讖法之有難,教中明載,無不委知。較量年代,正在于茲。魔得其便,惑亂正宗。僧改俗形,佛更名字。妄生邪解,刪削經文。鐃鈸停音,缽盂添足。多般矯詐,欺罔聖君。賴我皇帝陛下,聖德聖明,不忘付囑,不廢其教,特賜宸章,頒行天下。仍許僧尼,重新披削。實謂寒灰再焰,枯木重榮。不離俗形而作僧形,不出魔界而入佛界。重鳴法鼓,再整頹綱。迷仙酎變為甘露瓊漿,步虛詞翻作還鄉曲子。放下銀木簡,拈起尼師壇。昨朝稽首擎拳,今日和南不審。祇改舊時相,不改舊時人。敢問大眾,舊時人是一箇,是兩箇?」良久曰:「秋風也解嫌狼藉,吹盡當年道教灰。」建炎三年春,示眾,舉臨濟入滅囑三聖因緣,師曰:「正法眼藏瞎驢滅,臨濟何曾有是說?今古時人皆妄傳,不信但看後三月。」至閏三月,賊鍾相叛,其徒欲舉師南奔者,師曰:「學道所以了生死,何避之有!」賊至,師曰:「速見殺,以快汝心。」賊即舉槊殘之,血皆白乳。賊駭,引席覆之而去。
南華知昺禪師
韶州南華知昺禪師,蜀之永康人也。上堂:「此事最希奇,不礙當頭說。東鄰田舍翁,隨例得一橛。非唯貫聲色,亦乃應時節。若問是何宗,八字不著�翩C」﹝�翩A清藏本、續藏本均作「人」。﹞。」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日日說,時時舉,似地擎山爭幾許。隴西鸚鵡得人憐,大都祇為能言語。休思惟,帶伴侶,智者聊聞猛提取。更有一般也大奇,貓兒偏解捉老鼠。」上堂,以拄杖向空中攪曰:「攪長河為酥酪,蝦蟹猶自眼搭眵。」卓一下曰:「變大地作黃金,窮漢依前赤骨力。為復自家無分,為復不肯承當。可中有箇漢荷負得行,多少人失錢遭罪。」再卓一下曰:「還會麼?寶山到也須開眼,勿使忙忙空手回。」上堂:「春光爛熳華爭發,子規啼落西山月。憍梵缽提長吐舌,底事分明向誰說。嗄!」上堂:「迷不自迷,對悟立迷。悟不自悟,因迷說悟。所以悟為迷之體,迷為悟之用。迷悟兩無從,箇中無別共。無別共,撥不動。祖師不將來,鼻孔千斤重。」
龍牙智才禪師
潭州龍牙智才禪師,舒州施氏子。早服勤於佛鑑法席,而局務不辭難,名已聞於叢林。及遊方迫暮,至黃龍,適死心在三門,問其所從來。既稱名,則知為舒州太平才莊主矣。翌日入室,死心問曰:「會得最初句,便會末後句。會得末後句,便會最初句。最初末後,拈放一邊。百丈野狐話作麼生會?」師曰:「入戶已知來見解,何須更舉轢中泥?」心曰:「新長老死在上座手裡也。」師曰:「語言雖有異,至理且無差。」心曰:「如何是無差底事?」師曰:「不扣黃龍角,焉知頷下珠?」心便打。初住嶽麓,開堂日,僧問:「德山棒,臨濟喝,今日請師為拈掇。」師曰:「蘇嚕蘇嚕。」曰:「蘇嚕蘇嚕,還有西來意也無?」師曰:「蘇嚕蘇嚕。」由是叢林呼為才蘇嚕。後遷龍牙,因欽宗皇帝登位,眾官請上堂。祝聖已,就座,拈拄杖卓一下曰:「朝奉疏中道,本來奧境,諸佛妙場,適來拄杖子已為諸人說了也。於斯悟去,理無不顯,事無不周。如或未然,不免別通箇消息。舜日重明四海清,滿天和氣樂昇平。延祥拄杖生歡喜,擲地山呼萬歲聲。」擲拄杖,下座。上堂,彈指一下曰:「彈指圓成八萬門,剎那滅卻三祇劫。若也見得行得,健即經行困即歇。若也不會,兩箇鸕鶿扛箇鱉。」上堂,舉死心和尚小參曰:「若論此事,如人家有三子。第一子聰明智慧,孝養父母,接待往來,主掌家業。第二子凶頑狡猾,貪婬嗜酒,倒街臥巷,破壞家業。第三子盲聾瘖啞,菽麥不分,是事不能,祇會喫飯。三人中黃龍要選一人用,更有四句:『死中有活,活中有死,死中常死,活中常活。』將此四句,驗天下衲僧。」師曰:「喚甚麼作四句,三人姓甚名誰?若也識得,與黃龍把手並行,更無纖毫間隔。如或未然,不免借水獻華去也。三人共體用非用,四句同音空不空。欲識三人並四句,金烏初出一團紅。」師居龍牙十三載,以清苦蒞眾,衲子敬畏。大帥席公震遷住雲溪,經四稔。紹興戊午八月望,俄集眾付寺事。仍書偈曰:「戊午中秋之日,出家住持事畢。臨行自己尚無,有甚虛空可覓?」其垂訓如常。二十三日,再集眾,示問曰:「涅槃生死,盡是空華。佛及眾生,並為增語。汝等諸人,合作麼生?」眾皆下語不契。師喝曰:「苦!苦!」復曰:「白雲湧地,明月當天。」言訖囅然而逝。火浴獲設利五色,併靈骨塔於寺之西北隅。
蓬萊卿禪師
明州蓬萊卿禪師,上堂:「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。且任諸方點頭,及乎樹倒藤枯,上無衝天之計,下無入地之謀,靈利漢這裡著得一隻眼,便見七縱八橫。」舉拂子曰:「看!看!一曲兩曲無人會,雨過夜塘秋水深。」上堂:「杜鵑聲裡春光暮,滿地落花留不住。琉璃殿上絕行蹤,誰人解插無根樹?」舉拄杖曰:「這箇是無根底,且道解開華也無?」良久曰:「祇因連夜雨,又過一年春。」上堂,舉「法眼道:『識得凳子,周匝有餘。』雲門道:『識得凳子,天地懸殊。』」師曰:「此二老人,一人向高高山頂立,一人向深深海底行。然雖如是,一不是,二不成,落華流水裡啼鶯。閑亭雨歇夜將半,片月還從海底生。」
何山守珣禪師
安吉州何山佛燈守珣禪師,郡之施氏子。參廣鑑瑛禪師,不契。遂造太平,隨眾咨請,邈無所入。乃封其衾曰:「此生若不徹去,誓不展此。」於是晝坐宵立,如喪考妣。逾七七日,忽佛鑑上堂曰:「森羅及萬象,一法之所印。」師聞頓悟,往見鑑。鑑曰:「可惜一顆明珠,被這風顛漢拾得。」乃詰之曰:「靈雲道:自從一見桃華後,直至如今更不疑。如何是他不疑處?」師曰:「莫道靈雲不疑,只今覓箇疑處了不可得。」鑑曰:「賢沙道:諦當甚諦當,敢保老兄未徹在。那裡是他未徹處?」師曰:「深知和尚老婆心切。」鑑然之。師拜起,呈偈曰:「終日看天不舉頭,桃花爛熳始抬眸。饒君更有遮天網,透得牢關即便休。」鑑屬令護持。是夕,厲聲謂眾曰:「這回珣上座穩睡去也。」圓悟聞得,疑其未然,乃曰:「我須勘過始得。」遂令人召至,因與遊山,偶到一水潭,悟推師入水,遽問曰:「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?」師曰:「潭深魚聚。」悟曰:「見後如何?」師曰:「樹高招風。」悟曰:「見與未見時如何?」師曰:「伸腳在縮腳裡。」悟大稱之。鑑移蔣山,命分座說法。出住廬陵之禾山,退藏故里,道俗迎居天聖,後徙何山及天寧。上堂:「𨍏轢鑽住山斧,佛祖出頭未輕與。縱使醍醐滿世間,你無寶器如何取?阿呵呵!神山打羅,道吾作舞。甜瓜徹蔕甜,苦瓠連根苦。」上堂,舉婆子燒庵話。師曰:「大凡扶宗立教,須是其人。你看他婆子,雖是箇女人,宛有丈夫作略。二十年簁油費醬,固是可知。一日向百尺竿頭做箇失落,直得用盡平生腕頭氣力。自非箇俗漢知機,洎乎巧盡拙出。然雖如是,諸人要會麼?雪後始知松柏操,事難方見丈夫心。」上堂:「如來禪,祖師道,切忌將心外邊討。從門所得即非珍,特地埋藏衣裡寶。禪家流,須及早,撥動祖師關捩,抖擻多年布襖。是非毀譽付之空,豎闊橫長渾恰好。君不見寒山老,終日嬉嬉,長年把掃。人問其中事若何?入荒田不揀,信手拈來草。參!」僧問:「如何是賓中賓?」師曰:「客路如天遠,侯門似海深。」曰:「如何是賓中主?」師曰:「長因送客處,憶得別家時。」曰:「如何是主中賓?」師曰:「相逢不必問前程。」曰:「如何是主中主?」師曰:「一朝權祖令,誰是出頭人?」曰:「賓主已蒙師指示,向上宗乘事若何?」師曰:「向上問將來。」曰:「如何是向上事?」師曰:「大海若知足,百川應倒流。」僧禮拜,師曰:「珣上座三十年學得底。」師嘗謂眾曰:「兄弟如有省悟處,不拘時節,請來露箇消息。」雪夜,有僧扣方丈門,師起秉燭,震威喝曰:「雪深夜半,求決疑情。因甚麼威儀不具?」僧顧視衣祴,師逐出院。每曰:「先師祇年五十九,吾年五十六矣,來日無多。」紹興甲寅,解制退天寧之席,謂雙槐居士鄭績曰:「十月八日是佛鑑忌,則吾時至矣。」乞還鄣南。十月四日,鄭公遣弟僧道如訊之,師曰:「汝來正其時也。先一日不著便,後一日蹉過了。吾雖與佛鑑同條生,終不同條死。明早可為我尋一隻小船子來。」如曰:「要長者,要高者?」師曰:「高五尺許。」越三日,雞鳴,端坐如平時,侍者請遺偈,師曰:「不曾作得。」言訖而逝。闍維舌根不壞,郡人陳師顏以寶函藏其家。門弟子奉靈骨,塔于普應院之側。
泐潭擇明禪師
隆興府泐潭擇明禪師,上堂,舉趙州訪茱萸探水因緣,師曰:「趙老雲收山嶽露,茱萸雨過竹風清。誰家別館池塘裡,一對鴛鴦畫不成。」又舉德山托缽話。師曰:「從來家富小兒嬌,偏向江頭弄畫橈。引得老爺把不住,又來船上助歌謠。」上堂:「永嘉道:一月普現一切水,一切水月一月攝。」豎起拂子云:「看!看!千江競注,萬派爭流。若也素善行舟,便諳水脈,可以優游性海,笑傲煙波。其或未然,且歸林下坐,更待月明時。」
寶藏本禪師
台州寶藏本禪師,上堂:「清明已過十餘日,華雨闌珊方寸深。春色惱人眠不得,黃鸝飛過綠楊陰。」遂大笑,下座。
祥符清海禪師
吉州大中祥符清海禪師,初見佛鑑。鑑問:「三世諸佛,一口吞盡,何處更有眾生可教化?此理如何?」師擬進語,鑑喝之。師忽領旨,述偈曰:「實際從來不受塵,箇中無舊亦無新。青山況是吾家物,不用尋家別問津。」鑑曰:「放下著。」師禮拜而出。
淨眾了璨禪師
漳州淨眾佛真了璨禪師,泉南羅氏子。上堂:「重陽九日菊華新,一句明明亙古今。楊廣橐駝無覓處,夜來足跡在松陰。」
谷山海禪師
隆興府谷山海禪師,上堂:「一舉不再說,已落二三。相見不揚眉,翻成造作。設使動絃別曲,告往知來,見鞭影便行,望剎竿回去,腳跟下好與三十棒。那堪更向這裡,撮摩石火,收捉電光。工夫枉用渾閑事,笑倒西來碧眼胡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
龍翔士珪禪師
溫州龍翔竹庵士珪禪師,成都史氏子。初依大慈宗雅,心醉楞嚴。逾五秋,南游謁諸尊宿。始登龍門,即以平時所得白佛眼。眼曰:「汝解心已極,但欠著力開眼耳。」遂俾職堂司。一日侍立次,問云:「絕對待時如何?」眼曰:「如汝僧堂中白椎相似。」師罔措。眼至晚抵堂司,師理前話。眼曰:「閑言語。」師於言下大悟。政和末,出世和之天寧,婁遷名剎。紹興間奉詔,開山鴈蕩能仁。時真歇居江心,聞師至,恐緣法未熟,特過江迎歸方丈。大展九拜,以誘溫人,由是翕然歸敬。未視篆,其徒懼行規法,深夜放火,鞠為瓦礫之墟。師竟就樹縛屋,陞座示眾云:「愛閑不打鼓山鼓,投老來看鴈蕩山。傑閣危樓渾不見,谿邊茆屋兩三間。還有共相出手者麼?」喝一喝,下座。聽法檀施,併力營建,未幾復成寶坊,次補江心。上堂曰:「萬年一念,一念萬年。和衣泥裡輥,洗腳上床眠。歷劫來事,祇在如今。大海波濤湧,小人方寸深。」拈起拄杖曰:「汝等諸人,未得箇入頭,須得箇入頭。既得箇入頭,須有出身一路始得。大眾,且作麼生是出身一路?」良久曰:「雪壓難摧澗底松,風吹不動天邊月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上堂:「萬機不到,眼見色,耳聞聲。一句當堂,頭戴天,腳踏地。你諸人祇知今日是五月初一,殊不知金烏半夜忙忙去,玉兔天明上海東。」以拂子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明明無悟,有法即迷。諸人向這裡立不得,諸人向這裡住不得。若立則危,若住則瞎。直須意不停玄,句不停意,用不停機。此三者既明,一切處不須管帶,自然現前,不須照顧,自然明白。雖然如是,更須知有向上事。久雨不晴。咄!」上堂:「一葉落,天下秋,欲窮千里目,更上一層樓。一塵起,大地收,嘉州打大像,陝府灌鐵牛。明眼漢合作麼生?」良久曰:「久旱簷頭句,橋流水不流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上堂:「見見之時,見非是見。見猶離見,見不能及。落華有意隨流水,流水無情戀落華。諸可還者,自然非汝。不汝還者,非汝而誰?長恨春歸無覓處,不知轉入此中來。」喝一喝曰:「三十年後,莫道能仁教壞人家男女。」上堂,僧問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師曰:「東家點燈,西家暗坐。」曰:「未審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馬便搭鞍,驢便推磨。」僧禮拜。師曰:「靈利衲僧,祇消一箇。」遂曰:「馬搭鞍,驢推磨。靈利衲僧,祇消一箇。縱使東家明點燈,未必西家暗中坐。西來意旨問如何,多口阿師自招禍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第一義?」師曰:「你問底是第二義。」問:「狗子還有佛性也無?趙州道無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一度著蛇咬,怕見斷井索。」問:「鷰子深談實相,善說法要,此理如何?」師曰:「不及鴈銜蘆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華陽洞口石烏龜。」問:「魯祖面壁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金木水火土,羅睺計都星。」問:「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時如何?」師曰:「作賊人心虛。」曰:「國師三喚侍者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打鼓弄猢猻,鼓破猢猻走。」丙寅七月十八日,召法屬、長老、宗範付後事。次日沐浴,聲鐘集眾。就座,泊然而逝。荼毗日,送者均獲設利。奉靈骨塔于鼓山。
雲居善悟禪師
南康軍雲居高庵善悟禪師,洋州李氏子。年十一去家,業經得度。有夙慧。聞沖禪師舉武帝問達磨因緣,如獲舊物。遽曰:「我既廓然,何聖之有?」沖異其語,勉之南詢。蒙授記於龍門。一日,有僧被蛇傷足,佛眼問曰:「既是龍門,為甚麼卻被蛇咬?」師即應曰:「果然現大人相。」眼益器之。後傳此語到昭覺,圓悟云:「龍門有此僧耶?東山法道未寂寥爾。」住後,上堂:「少林面壁,懷藏東土西天。歐阜陞堂,充塞四維上下。致使山巍巍而砥掌平,水昏昏而常自清。華非艷而結空果,風不搖而片葉零,人無法而得咨問,佛無心而更可成。野蔬淡飯延時日,任運隨緣道自靈。畢竟如何?日午打三更。」
西禪文璉禪師
遂寧府西禪文璉禪師,郡之張氏子。上堂:「一向恁麼去,直得凡聖路絕,水泄不通,鐵蛇鑽不入,鐵鎚打不破。至於千里萬里,鳥飛不度。一向恁麼來,未免灰頭土面,帶水拖泥,唱九作十,指鹿為馬。非唯孤負先聖,亦乃埋沒己靈。敢問大眾,且道恁麼去底是?恁麼來底是?芍藥華開菩薩面,﹝芍,原作「苟」,據續藏本改﹞棕櫚葉散夜叉頭。」上堂:「諸方浩浩談玄,每日撞鐘打鼓。西禪無法可說,勘破燈籠露柱。門前不置下馬臺,免被傍人來借路。若借路,須照顧。腳下若參差,邯鄲學唐步。」上堂:「心生種種法生,森羅萬象縱橫。信手拈來便用,日輪午後三更。心滅種種法滅,四句百非路絕。直饒達磨出頭,也是眼中著屑。心生心滅是誰?木人攜手同歸。歸到故鄉田地,猶遭頂上一鎚。」上堂:「正月孟春猶寒,直下言端語端。拈起衲僧鼻孔,穿開祖佛心肝。知有者,達磨不來東土,二祖不往西天。不知有者,誰知當面蹉過,迢迢十萬八千。山僧為你重說偈言,大眾,莫教孤負,孟春猶寒。」僧問:「師子未出窟時如何?」師曰:「爪牙已露。」曰:「出窟後如何?」師曰:「龍頭蛇尾。」曰:「出與未出時如何?」師曰:「正好喫棒。」問:「以一重去一重即不問,不以一重去一重時如何?」師曰:「闍黎有許多工夫!」
黃龍法忠禪師
隆興府黃龍牧庵法忠禪師,四明姚氏子。十九試經得度,習台教,悟一心三觀之旨,未能泯跡。遍參名宿,至龍門觀水磨旋轉,發明心要。乃述偈曰:「轉大法輪,目前包裹。更問如何,水推石磨。」呈佛眼,眼曰:「其中事作麼生?」師曰:「澗下水長流。」眼曰:「我有末後一句,待分付汝。」師即掩耳而去。後至廬山,於同安枯樹中,絕食清坐。宣和間湘潭大旱,禱而不應。師躍入龍淵,呼曰:「業畜!當雨一尺。」雨隨至。居南嶽,每跨虎出游,儒釋望塵而拜。住後,上堂:「張公喫酒李公醉,子細思量不思議。李公醉醒問張公,恰使張公無好氣。無好氣,不如歸家且打睡。」上堂:「今朝正月半,有事為君斷。切忌兩眼睛,被他燈火換。」上堂:「我有一句子,不借諸聖口,不動自己舌。非聲氣呼吸,非情識分別。假使淨名杜口於毗耶,釋迦掩室於摩竭,大似掩耳偷鈴,未免天機漏泄。直饒德山入門便棒,臨濟入門便喝。若向牧庵門下檢點將來,祇得一橛。千種言,萬般說,祇要教君自家歇。一任大地虛空,七凹八凸。」僧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莫向外邊覓。」曰:「如何是心?」師曰:「莫向外邊尋。」曰:「如何是道?」師曰:「莫向外邊討。」曰:「如何是禪?」師曰:「莫向外邊傳。」曰:「畢竟如何?」師曰:「靜處薩婆訶。」問:「大眾臨筵,請師舉唱。」師豎起拂子,僧曰:「乞師再垂方便。」師擊禪床一下。後示寂,塔于香原洞。
烏巨道行禪師
衢州烏巨雪堂道行禪師,處州葉氏子。依泗州普照英禪師得度,去參佛眼。一日,聞舉玄沙築著腳指話,遂大悟。住後,上堂:「會即便會,玉本無瑕。若言不會,碓觜生花。試問九年面壁,何如大會拈華?南明恁麼商確,也是順風撒沙。參!」上堂:「雲籠嶽頂,百鳥無聲。月隱寒潭,龍珠自耀。正當恁麼時,直得石梁忽然大悟,石洞頓爾心休。虛空開口作證,溪北石僧點頭。諸人總在這裡瞌睡,笑殺陝府鐵牛。」上堂:「佛說三乘十二分,頓漸偏圓。癡人面前,不得說夢。祖師西來,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。癡人面前,不得說夢。臨濟三玄,雲門三句,洞山五位。癡人面前,不得說夢。南明恁麼道,還免得遭人檢責也無?所以古人道:『石人機似汝,也解唱巴歌。汝若似石人,雪曲也應和。』還有和雪曲底麼?若有,喚來與老僧洗腳。」上堂:「通身是口,說得一半。通身是眼,用得一橛。用不到處說有餘,說不到處用無盡。所以道,當用無說,當說無用。用說同時,用說不同時。諸人若也擬議,西峰在你腳底。」到國清,眾請上堂:「句亦鏟,意亦鏟,絕毫絕氂處,如山如嶽。句亦到,意亦到,如山如嶽處,絕毫絕氂。忽若拶通一線,意句俱到俱不到,俱鏟俱不鏟。直得三句外絕牢籠,六句外無標的。正當恁麼時,一句作麼生道?傾蓋同途不同轍。相將攜手上高臺。」上堂,舉:「趙州示眾云:『老僧除卻二時齋粥,是雜用心處。』」師曰:「今朝六月旦,行者擊鼓,長老陞堂。你諸人總來這裡雜用心。」上堂,舉:「僧問雲門:『如何是驚人句?』門曰:『響。』」師曰:「雲門答這僧話,不得便休,卻鼓粥飯氣,以當平生。」上堂:「黃梅雨,麥秋寒。恁麼會,太無端。時節因緣佛性義,大都須是髑髏乾。」示眾,舉:「璣和尚問僧:『禪以何為義?』眾下語皆不契理,僧請益璣,璣代云:『以謗為義。』」師曰:「三世諸佛是謗,西天二十八祖是謗,唐土六祖是謗,天下老和尚是謗,諸人是謗,山僧是謗。於中還有不謗者也無?談玄說妙河沙數,爭似雙峰謗得親。」師示疾,門弟子教授汪公喬年至,省候。師以後事委之,示以偈曰:「識則識自本心,見則見自本性。識得本心本性,正是宗門大病。註曰:『爛泥中有刺,莫道不疑好。』」黎明沐浴更服,加趺而逝。闍維五色設利,煙所至處纍然,齒舌不壞,塔於寺之西。
白楊法順禪師
撫州白楊法順禪師,綿州文氏子。依止佛眼,聞普說,舉:「傅大士心王銘云:『水中鹽味,色裡膠青,決定是有,不見其形。』」師於言下有省。後觀寶藏迅轉,頓明大法。趨丈室作禮,呈偈曰:「頂有異峰雲冉冉,源無別派水泠泠。游山未到山窮處,終被青山礙眼睛。」眼笑而可之。住後,上堂:「好事堆堆壘壘來,不須造作與安排。落林黃葉水推去,橫谷白雲風卷回。寒鴈一聲情念斷,霜鐘纔動我山摧。白楊更有過人處,盡夜寒爐撥死灰。忽有箇衲僧出來道,長老少賣弄,得恁麼窮乞相。山僧祇向他道,卻被你道著。」上堂:「我手何似佛手?天上南星北斗。我腳何似驢腳?往事都來忘卻。人人盡有生緣,箇箇足方頂圓。大愚灘頭立處,孤月影射深灣。會不得,見還難,一曲漁歌過遠灘。」示眾:「染緣易就,道業難成。不了目前,萬緣差別。祇見境風浩浩,凋殘功德之林;心火炎炎,燒盡菩提之樹。道念若同情念,成佛多時。為眾一似為己,彼此事辦。不見他非我是,自然上敬下恭,佛法時時現前,煩惱塵塵解脫。」上堂:「雞啼曉月,狗吠枯樁。只可默會,難入思量。看不見處,動地放光。說不到處,天地玄黃。撫城尺六狀紙,元來出在清江。大眾,分明話出人難見,昨夜三更月到窗。」上堂:「風吹茆茨屋脊漏,雨打闍黎眼睛濕。恁麼分明卻不知,卻來這裡低頭立。﹝時紹燈上座聞之,有省,後住婺之廣教。﹞因病示眾:「久病未嘗推木枕,人來多是問如何。山僧據問隨緣對,窗外黃鸝口更多。只如七尺之軀甚處受病?眾中具眼者,試為山僧指出病源。」眾下語,皆不契。師自拊掌一下,作嘔吐聲。又云:「好箇木枕子。」師律身清苦,出入唯杖笠獨行。後示寂,闍維收舍利,目睛齒舌數珠,同靈骨塔于寺西。
雲居法如禪師
南康軍雲居法如禪師,丹丘胡氏子。依護國瑞禪師,祝髮登具。備參浙右諸宗匠。晚至龍門,以平日所證白佛眼。眼曰:「此皆學解,非究竟事。欲了生死,當求妙悟。」師駭然諦信。一日,命主香積,以道業未辦,固辭。眼勉曰:「姑就職其中,大有人為汝說法。」未幾,晨興開廚門,望見聖僧,契所未證。即白佛眼,眼曰:「這裡還見聖僧麼?」師詣前問訊,叉手而立。眼曰:「向汝道大有人為汝說法。」住後,上堂:「一法若有,毗盧墮在凡夫。萬法若無,普賢失其境界。向這裡有無俱遣,得失兩亡,直得十方諸佛不見。諸人且道,十二時中向甚麼處安身立命?披蓑側立千峰外,引水澆蔬五老前。」上堂:「乾坤之內,宇宙之間,中有一寶,秘在形山。雲居又且不然,乾坤之內,宇宙之間,中有一寶。」擲下拄杖云:「大眾也須識取。」
歸宗正賢禪師
南康軍歸宗真牧正賢禪師,潼川陳氏子。世為名儒,幼從三聖海澄為苾萏。具滿分戒,游成都,依大慈秀公習經論。凡典籍過目成誦,義亦頓曉,秀稱為經藏子。出蜀謁諸尊宿,後扣佛眼。一日入室,眼舉「殷勤抱得旃檀樹」,語聲未絕,師頓悟。眼曰:「經藏子漏逗了也。」自是與師商榷淵奧,亹亹無盡。眼稱善,因手書「真牧」二字授之。紹興己巳,歸宗虛席,郡侯以禮請,堅臥不應。寶文李公懋嘗問道於師,同屬官強之,乃就。上堂:「且第一句如何道?汝等若向世界未成時、父母未生時、佛未出世時、祖師未西來時道得,已是第二句。且第一句如何道?直饒你十成道得,未免左之右之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上堂,良久召大眾曰:「作麼生?若也擬議,賢上座謾你諸人去也。打地和尚,嗔他祕魔巖主擎箇叉兒,胡說亂道,遂將一摑成齏粉,散在十方世界,還知麼?」舉拂子曰:「而今卻在拂子頭上,說一切智智清淨無二,無二分無別無斷故。還聞麼?閻老子知得,乃曰:賢上座,你若相當去,不妨奇特;或不相當,總在我手裡。祇向他道:閻老子你也退步,摸索鼻孔看。」擊禪床,下座。僧問:「久默斯要,已泄真機。學人上來,請師開示。」師曰:「耳朵在甚麼處?」曰:「一句分明該萬象。」師曰:「分明底事作麼生?」曰:「台星臨照,枯木回春。」師曰:「換卻你眼睛。」
道場明辯禪師
安吉州道場正堂明辯禪師,本郡俞氏子。幼事報本蘊禪師,圓顱受具後,謁諸名宿。至西京少林,聞僧舉「佛眼以古詩發明罽賓王斬師子尊者」話,曰:「楊子江頭楊柳春,楊花愁殺渡江人。一聲羌笛離亭晚,君向瀟湘我向秦。」師默有所契,即趨龍門,求入室。佛眼問:「從上祖師方冊因緣,許你會得。」忽舉拳曰:「這箇因何喚作拳?」師擬對,眼築其口曰:「不得作道理。」於是頓去知見。住後,上堂:「猛虎口邊拾得,毒蛇頭上安排。更不釘樁搖艣,回頭別有生涯。婆子被我勘破了,大悲院裡有村齋。」上堂:「淨五眼,湧金春色晚。得五力,吹落碧桃華,唯證乃知難可測。」卓拄杖曰:「一片何人得?流經十萬家。」上堂:「三祖道,但莫憎愛,洞然明白。當時老僧若見,便與一摑。且道是憎邪是愛邪?近來經界稍嚴,不許詭名挾佃。」解夏,上堂:「十五日已前不得去,少林隻履無藏處。十五日已後不得住,桂子天香和雨露。正當十五日,又且如何?阿呵呵!風流不在著衣多。」上堂,舉:「僧問投子:『大死底人卻活時如何?』子曰:『不許夜行,投明須到。』」師曰:「我疑千年蒼玉精,化為一片秋水骨。海神欲護護不得,一旦鰲頭忽擎出。」上堂:「華開隴上,柳綻堤邊。黃鶯調叔夜之琴,芳草入謝公之句。何必聞聲悟道,見色明心?非唯水上覓漚,已是眼中著屑。」擘開胸曰:「汝等當觀吾紫磨金色之身,今日則有,明日則無。大似無風起浪,全不知羞。且道今日事作麼生?好箇迷逢達磨,不知誰解承當?」僧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乃鳴指三下。問:「語默涉離微,如何通不犯?」師曰:「橫身三界外,獨脫萬機前。」曰:「祇如風穴道,長憶江南三月裡,鷓鴣啼處百華香。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說這箇不唧𠺕漢作麼?」曰:「嫩竹搖金風細細,百華鋪地日遲遲。」師曰:「你向甚麼處見風穴?」曰:「眼裡耳裡絕瀟灑。」師曰:「料掉無交涉。」問:「蓮華未出水時如何?」師曰:「未過冬至莫道寒。」曰:「出水後如何?」師曰:「未過夏至莫道熱。」曰:「出與未出時如何?」師曰:「三十年後,不要錯舉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無柴猛燒火。」曰:「如何是法?」師曰:「貧做富裝裹。」曰:「如何是僧?」師曰:「賣扇老婆手遮日。」曰:「如何是和尚栗棘蓬?」師曰:「不答此話。」曰:「為甚麼不答?」師大笑曰:「吞不進,吐不出。」問:「如何是一喝如金剛王寶劍?」師曰:「古墓毒蛇頭戴角。」曰:「如何是一喝如踞地師子?」師曰:「虛空笑點頭。」曰:「如何是一喝如探竿影草?」師曰:「石人拍手笑呵呵。」曰:「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?」師曰:「布袋裡豬頭。」曰:「四喝已蒙師指示,向上還有事也無?」師曰:「有。」曰:「如何是向上事?」師曰:「鋸解秤鎚,隨聲便喝。佛眼忌拈香,龍門和尚闡提潦倒,不信佛法,滅除禪道。拶破毗盧向上關,貓兒洗面自道好。一炷沈香爐上然,換手槌胸空懊惱。」遂搖手曰:「休懊惱。」以坐具搭肩上,作女人拜,曰:「莫怪下房媳婦觸忤大人好!」室中垂問曰:「貓兒為甚麼愛捉老鼠?」又曰:「板鳴因甚麼狗吠?」師家風嚴冷,初機多憚之。因贊達磨曰:「昇元閣前懡㦬,洛陽峰畔乖張,皮髓傳成話霸,隻履無處埋藏。不是一番寒徹骨,爭得梅花撲鼻香。」雪堂行一見,大稱賞曰:「先師猶有此人在。只消此贊,可以坐斷天下人舌頭。」由是衲子奔湊。臨終登座,拈拄杖於左邊,卓一下曰:「三十二相無此相。」於右邊卓一下曰:「八十種好無此好。僧繇一筆畫成,誌公露出草蒿。」又卓一下,顧大眾曰:「莫懊惱,直下承當休更討。」下座歸方丈,儼然趺坐而逝。火後收靈骨設利,藏所建之塔曰仙人山。
方廣深禪師
潭州方廣深禪師,僧問:「一法若有,毗盧墮在凡夫。萬法若無,普賢失其境界。未審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富嫌千口少,貧恨一身多。」
世奇首座
世奇首座者,成都人也。遍依師席,晚造龍門。一日燕坐,瞌睡間群蛙忽鳴,誤聽為淨髮版響。亟趨往,有曉之者曰:「蛙鳴非版也。」師恍然,詣方丈剖露。佛眼曰:「豈不見羅睺羅?」師遽止曰:「和尚不必舉,待去自看。」未幾有省,乃占偈曰:「夢中聞版響,覺後蝦蟆啼。蝦蟆與版響,山嶽一時齊。」由是益加參究,洞臻玄奧。眼命分座,師固辭,曰:「此非細事也。如金針刺眼,毫髮若差,睛則破矣。願生生居學地,而自鍛煉。」眼因以偈美之曰:「有道祇因頻退步,謙和元自慣回光。不知已在青雲上,猶更將身入眾藏。」暮年,學者力請,不容辭。後因說偈曰:「諸法空故我心空,我心空故諸法同。諸法我心無別體,祇在而今一念中。且道是那一念?」眾罔措,師喝一喝而終。
淨居尼慧溫禪師
溫州淨居尼慧溫禪師,上堂,舉:「法眼示眾曰,三通鼓罷,簇簇上來,佛法人事,一時周畢。」師曰:「山僧道,三通鼓罷,簇簇上來。拄杖不在,苕帚柄聊與三十。」
給事馮楫居士
給事馮楫濟川居士,自壯扣諸名宿,最後居龍門,從佛眼遠禪師。再歲,一日同遠經行法堂,偶童子趨庭,吟曰:「萬象之中獨露身。」遠拊公背曰:「好﹗聻。」公於是契入。紹興丁巳,除給事。會大慧禪師就明慶開堂,慧下座,公挽之曰:「和尚每言於士大夫前曰,此生決不作這蟲豸,今日因甚卻納敗缺?」慧曰:「盡大地是箇杲上座,你向甚處見他?」公擬對,慧便掌。公曰:「是我招得。」越月,特丐祠坐夏徑山,榜其室曰「不動軒」。一日,慧陞座,舉:「藥山問石頭曰:『三乘十二分教,某甲粗知,承聞南方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,實未明了,伏望慈悲示誨。』頭曰:『恁麼也不得,不恁麼也不得,恁麼不恁麼總不得。你作麼生?』山罔措。頭曰:『子緣不在此,可往江西見馬大師去。』山至馬祖處,亦如前問。祖曰:『有時教伊揚眉瞬目,有時不教伊揚眉瞬目。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是,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不是。』山大悟。」慧拈罷,公隨至方丈曰:「適來和尚所舉底因緣,某理會得了。」慧曰:「你如何會?」公曰:「恁麼也不得囌嚧娑婆訶,不恁麼也不得唏唎娑婆訶。恁麼不恁麼,總不得囌嚧唏唎娑婆訶。」慧印之以偈曰:「梵語唐言打成一塊。咄哉俗人,得此三昧。」公後知邛州,所至宴晦無倦。嘗自詠曰:「公事之餘喜坐禪,少曾將脅到床眠。雖然現出宰官相,長老之名四海傳。」至二十三年秋,乞休致,預報親知,期以十月三日報終。至日,令後廳置高座,見客如平時。至辰巳間,降階望闕肅拜。請漕使攝邛事,著僧衣履,踞高座,囑諸官吏及道俗,各宜向道,扶持教門,建立法幢。遂拈拄杖按膝,蛻然而化。漕使請曰:「安撫去住如此自由,何不留一頌以表罕聞?」公張目,索筆書曰:「初三十一,中九下七,老人言盡,龜哥眼赤。」竟爾長往。建炎後名山巨剎,教藏多不存,公累以己俸印施,凡一百二十八藏,用祝君壽,以康兆民。門人蒲大聘嘗誌其事,有語錄、頌古行於世。
大溈善果禪師
潭州大溈月庵善果禪師,信州余氏子。上堂:「奚仲造車一百輻,拈卻兩頭除卻軸。」以拄杖打一圓相曰:「且莫錯認定盤星。」卓一卓,下座,謝供頭。上堂:「解猛虎頷下金鈴,驚群動眾。取蒼龍穴裡明珠,光天照地。山僧今日到此,讚歎不及。汝等諸人,合作麼生?」豎起拂子曰:「貶上眉毛,速須薦取。」擲拂子,下座。上堂:「心生法亦生,心滅法亦滅。心法兩俱忘,烏龜喚作鱉。諸禪德,道得也未?若道得,道林與你拄杖子。其或未然,歸堂喫茶去。」僧問:「達磨九年面壁時如何?」師曰:「魚行水濁。」曰:「二祖禮三拜,為甚麼卻得其髓?」師曰:「地肥茄子大。」曰:「祇如一華開五葉,結果自然成,明甚麼邊事?」師曰:「賊以贓為驗。」曰:「有時乘好月,不覺過滄洲。」師曰:「闍黎無分。」問:「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時如何?」師曰:「驗盡當行家。」曰:「樹倒藤枯,句歸何處?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風吹日炙。」曰:「溈山呵呵大笑,聻!」師曰:「波斯讀梵字。」曰:「道吾推倒泥裡,溈山不管,此意又且如何?」師曰:「有理不在高聲。」曰:「羅山道:道吾是撮馬糞漢。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多口阿師。」曰:「今日足見老師七通八達。」師曰:「仰面哭蒼天。」僧禮拜。師曰:「過。」問:「蓮花未出水時如何?」師曰:「乾坤無異色。」曰:「出水後如何?」師曰:「遍界有清香。」
石頭自回禪師
合州釣魚臺石頭自回禪師,本郡人也。世為石工,雖不識字,志慕空宗,每求人口授法華,能誦之。棄家投大隨,供掃洒。寺中令取崖石,師手不釋鎚鑿,而誦經不輟口。隨見而語曰:「今日硿磕,明日硿磕,死生到來,作甚折合?」師愕然,釋其器。設禮,願聞究竟法,因隨至方丈。隨令且罷誦經,看趙州勘婆因緣。師念念不去心。久之,因鑿石,石稍堅,盡力一鎚,瞥見火光,忽然省徹。走至方丈,禮拜呈頌曰:「用盡工夫,渾無巴鼻。火光迸散,元在這裡。」隨忻然曰:「子徹也。」復獻趙州勘婆頌曰:「三軍不動旗閃爍,老婆正是魔王腳。趙州無柄鐵掃帚,掃蕩煙塵空索索。」隨可之,遂授以僧服。人以其為石工,故有回石頭之稱也。上堂:「參禪學道,大似井底叫渴相似,殊不知塞耳塞眼,回避不及。且如十二時中,行住坐臥,動轉施為,是甚麼人使作?眼見耳聞,何處不是路頭?若識得路頭,便是大解脫路。方知老漢與你證明,山河大地與你證明,所以道:十方薄伽梵,一路涅槃門。諸仁者,大凡有一物當途,要見一物之根源。一物無處,要見一物之根源。見得根源,源無所源。所源既非,何處不圓?諸禪德,你看老漢有甚麼勝你處?諸人有甚麼不如老漢處?還會麼?太湖三萬六千頃,月在波心說向誰?」
護聖居靜禪師
潼川府護聖愚丘居靜禪師,成都楊氏子。年十四,禮白馬安慧為師。聞南堂道望,遂往依焉。堂舉香嚴「枯木裡龍吟」話,往返酬詰,師於言下大悟。一日,堂問曰:「莫守寒巖異草青,坐卻白雲宗不妙。汝作麼生?」師曰:「且須揮劍。若不揮劍,漁父棲巢。」堂矍然曰:「這小廝兒。」師珍重便行。﹝行,原作「打」,據續藏本改﹞出住東巖。上堂:「月生一,東巖乍住增愁寂。紅塵世路有多端,米麵食儲無顆粒。崖為伴,泉為匹,颯颯清風來入室。山王土地暗中忙,雲版鐘魚偷淚滴。世人莫道守空巖,亦有東籬打西壁。」嘗謂眾曰:「參學至要,不出先南堂道:最初句及末後句,透得過者,一生事畢。儻或未然,更與你分作十門,各各印證自心,還得穩當也未?一、須信有教外別傳。二、須知有教外別傳。三、須會無情說法與有情說法無二。四、須見性如觀掌中之物,了了分明,一一田地穩密。五、須具擇法眼。六、須行鳥道玄路。七、須文武兼濟。八、須摧邪顯正。九、須大機大用。十、須向異類中行。凡欲紹隆法種,須盡此綱要,方坐得這曲彔床子,受得天下人禮拜,敢與佛祖為師。若不到恁麼田地,祇一向虛頭,他時異日,閻老子未放你在。」間有學者各門頌出,呈師,師以頌示曰:「十門綱要掌中施,機會來時自有為。作者不須排位次,大都首末是根基。」
南巖勝禪師
簡州南巖勝禪師,上堂召大眾曰:「護生須是殺,殺盡始安居。會得箇中意,分明在半途。且道到家一句又作麼生?釋迦彌勒沒量大,看來猶祇是他奴。」僧問:「放行五位即不問,把定三關事若何?」師曰:「橫按鏌邪全正令。」曰:「把定三關蒙指示,放行五位事如何?」師曰:「太平寰宇斬癡頑。」曰:「恁麼則南巖門下,土曠人稀。」師曰:「靈利衲僧,祇消一點。」曰:「自古自今,同生同死時如何?」師曰:「家賊難防。」曰:「今日學人小出大遇去也。」師便打。曰:「須是老僧打你始得。」僧禮拜,師曰:「切忌詐明頭。」
梁山師遠禪師
常德府梁山廓庵師遠禪師,合川魯氏子。上堂,舉「楊岐三腳驢子」話,乃召大眾曰:「楊其湯者,莫若撲其火;壅其流者,莫若杜其源。此乃智人之明鑒。佛法之至論,正在斯焉。這因緣,如今叢林中提唱者甚多,商量者不少。有般底,祇道宗師家無固必,凡有所問,隨口便答。似則也似,是即未是。若恁麼,祇作箇乾無事會。不見楊岐用處,乃至祖師,千差萬別,方便門庭,如何消遣?又有般底,祇向佛邊會,卻與自己沒交涉。古人道,凡有言句,須是一一消歸自己,又作麼生?又有般底,一向祇作自己會,棄卻古人用處,唯知道明自己事,古人方便卻如何消遣?既消遣不下,卻似抱橋柱澡洗,要且放手不得。此亦是一病。又有般底,卻去腳多少處會。若恁麼會,此病最難醫也。所以他語有巧妙處,參學人卒難摸索,纔擬心則差了也。前輩謂之楊岐宗旨,須是他屋裡人,到恁麼田地,方堪傳授。若不然者,則守死善道之謂也。這公案直須還他透頂徹底漢,方能了得。此非止禪和子會不得,而今天下叢林中,出世為人底,亦少有會得者。若要會去,直須向威音那畔,空劫已前,輕輕覷著,提起便行,捺著便轉。卻向萬仞峰前進一步,可以籠罩古今,坐斷天下人舌頭。如今還有恁麼者麼?有則出來道看。如無,更聽一頌:三腳驢子弄蹄行,直透威音萬丈坑。雲在嶺頭閑不徹,水流澗下太忙生。湖南長老誰解會,行人更在青山外。」上堂:「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寧,君王得一以治天下。這箇說話,是家常茶飯。須知衲僧家,別有奇特處始得。且道衲僧門下有甚奇特處?天得一,斗牛女虛危室壁。地得一,萬象森羅及瓦礫。君王得一,上下四維無等匹。且道衲僧得一時如何?要見客從何處來,閑持經卷倚松立。」浴佛上堂,舉「藥山浴佛公案」,拈云:「這僧問處,依稀越國,髣彿楊州。藥山答來,眼似流星,機如掣電。點檢將來,二俱不了。若是山僧即不然,當是時,纔見他問,只浴得這箇,且不浴得那箇。但轉木杓柄與伊,待他擬議之間,攔面便潑。假饒這僧有大神通,具大智慧,也無施展處。敢問大眾,這箇即且置﹝置,原作「致」,據清藏本,續藏本改。﹞喚甚麼作那箇?」下座:「佛殿燒香,為你說破。」師有十牛圖并頌行于世。
能仁紹悟禪師
嘉州能仁默堂紹悟禪師,結夏上堂:「最初一步,十方世界現全身。末後一言,一微塵中深鎖斷。有時提起,如倚天長劍,光耀乾坤。有時放下,似紅爐點雪,虛含萬象。得到恁麼田地,夭魔外道,拱手歸降。三世諸佛,一時稽首。便可以大圓覺為我伽藍,於一毫端現寶王剎。如是則朝往西天,暮歸東土,亦是禁足。百花叢裡坐,婬坊酒肆行,亦是禁足。雖然如是,不曾動著這裡一步。恁麼則九旬無虛棄之功,百劫有今時之用。堪報不報之恩,以助無為之化。此即是涅槃妙心,金剛王寶劍。敢問大眾,作麼生得到這田地去?如人上山,各自努力。」上堂,舉趙州訪二庵主公案,頌曰:「一重山盡一重山,坐斷孤峰子細看。霧卷雲收山嶽靜,楚天空闊一輪寒。」
子言庵主
彭州土溪智陀子言庵主,綿州人也。初至大隨,聞舉石頭和尚示眾偈,倏然領旨。歸隱土溪,懸崖絕壑間有石若蹲異獸。師鑿以為室,中發異泉,無涸溢,四眾訝之。居三十年,化風盛播。室成日,作偈曰:「一擊石庵全,縱橫得自然。清涼無暑氣,涓潔有甘泉。寬廓含沙界,寂寥絕眾緣。箇中無限意,風月一床眠。」
南修造禪師
劍門南修造者,淳厚之士也。自大隨一語契投,服勤不怠。歸謁崇化贇禪師,坐次,贇以宗門三印問之,南曰:「印空印泥印水,平地寒濤競起。假饒去就十分,也是靈龜曳尾。」
尚書莫將居士
莫將尚書,字少虛,家世豫章分寧。因官西蜀,謁南堂靜禪師咨決心要。堂使其向一切處提撕。適如廁,俄聞穢氣,急以手掩鼻。遂有省,即呈以偈曰:「從來姿韻愛風流,幾笑時人向外求。萬別千差無覓處,得來元在鼻尖頭。」南堂答曰:「一法纔通法法周,縱橫妙用更何求?青蛇出匣魔軍伏,碧眼胡僧笑點頭。」
龍圖王蕭居士
龍圖王蕭居士,字觀復。留昭覺日,聞開靜板聲,有省。問南堂曰:「某有箇見處,纔被人問,卻開口不得。未審過在甚處?」堂曰:「過在有箇見處。」堂卻問:「朝旆幾時到任?」公曰:「去年八月四日。」堂曰:「自按察幾時離衙?」公曰:「前月二十。」堂曰:「為甚麼道開口不得?」公乃契悟。
龍華高禪師
蘄州龍華高禪師,上堂:「象王行,師子住,赤腳崑崙眉卓豎。寒山拾得笑呵呵,指點門前老松樹。且道他指點箇甚麼?忽然風吹倒時,好一堆柴。」
教忠彌光禪師
泉州教忠晦庵彌光禪師,閩之李氏子。兒時寡言笑,聞梵唄則喜。十五,依幽巖文慧禪師圓頂。猶喜閱群書。一日曰:「既剃髮染衣,當期悟徹。豈醉於俗典邪?」遂出嶺,﹝遂,原作「逐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。﹞謁圓悟禪師於雲居。次參黃檗祥高庵悟,機語皆契。以淮楚盜起,歸謁佛心,會大慧寓廣,因往從之。慧謂曰:「汝在佛心處所得者,試舉一二看。」師舉佛心上堂拈普化公案,曰:「佛心即不然,總不恁麼來時,如何劈脊便打,從教遍界分身。」慧曰:「汝意如何?」師曰:「某不肯他,後頭下箇注腳。」慧曰:「此正是以病為法。」師毅然無信可意。慧曰:「汝但揣摩看。」師竟以為不然。經旬,因記海印信禪師拈曰:「雷聲浩大,雨點全無。」始無滯,趨告慧。慧以舉道者見琅邪并玄沙未徹語詰之。師對已,慧笑曰:「雖進得一步,祇是不著所在。如人斫樹,根下一刀,則命根斷矣。汝向枝上斫,其能斷命根乎?今諸方浩浩說禪者,見處總如此,何益於事?其楊岐正傳,三四人而已。」師慍而去。翌日,慧問:「汝還疑否?」師曰:「無可疑者。」慧曰:「祇如古人相見,未開口時已知虛實,或聞其語,便識淺深。此理如何?」師悚然汗下,莫知所詣。慧令究有句無句。慧過雲門庵,師侍行,一日問曰:「某到這裡,不能得徹,病在甚處?」慧曰:「汝病最癖,世醫拱手。何也?別人死了活不得,汝今活了未曾死。要到大安樂田地,須是死一回始得。」師疑情愈深,後入室,慧問:「喫粥了也,洗缽盂了也?去卻藥忌,道將一句來。」師曰:「裂破。」慧震威喝曰:「你又說禪也。」師即大悟。慧撾鼓告眾曰:「龜毛拈得笑咍咍,一擊萬重關鎖開。慶快平生在今日,孰云千里賺吾來?」師亦以頌呈之曰:「一拶當機怒雷吼,驚起須彌藏北斗。洪波浩渺浪滔天,拈得鼻孔失卻口。」住後,上堂:「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。放憨作麼?及乎樹倒藤枯,句歸何處?情知汝等諸人,卒討頭鼻不著,為甚如此?祇為分明極,翻令所得遲。」上堂:「夢幻空花,何勞把捉?得失是非,一時放卻。」擲拂子曰:「山僧今日已是放下了也。汝等諸人,又作麼生?」復曰:「侍者收取拂子。」僧問:「文殊為甚麼出女子定不得?」師曰:「山僧今日困。」曰:「罔明為甚麼卻出得?」師曰:「令人疑著。」曰:「恁麼則擘開華嶽千峰秀,放出黃河一派清。」師曰:「一任卜度。」
東林道顏禪師
江州東林卍庵道顏禪師,潼川人,族鮮于氏。久參圓悟,微有省發。洎悟還蜀,囑依妙喜,仍以書致喜曰:「顏川彩繪已畢,但欠點眼耳。他日嗣其後,未可量也。」喜居雲門及洋嶼,師皆在焉。朝夕質疑,方大悟。住後,上堂:「一葉落,天下秋。一塵起,大地收。鳥窠吹布毛,便有人悟去。今時學者,為甚麼卻不識自己?」良久曰:「莫錯怪人好!」上堂:「欲識諸佛心,但向眾生心行中識取。欲識常住不凋性,但向萬物遷變處會取。還識得麼?欲得不招無間業,莫謗如來正法輪。」上堂:「諸人知處,良遂總知。良遂知處,諸人不知。作麼生是良遂知處?」乃曰:「鸕鶿語鶴。」上堂:「仲冬嚴寒,三界無安。富者快樂,貧者饑寒。不識玄旨,錯認定盤。何也?牛頭安尾上,北斗面南看。」上堂:「一滴滴水,一滴滴凍。天寒人寒,風動幡動。雲門扇子,𨁝跳上三十三天,築著帝釋鼻孔。東海鯉魚,打一棒雨似盆傾,不出諸人十二時中尋常受用。」上堂云:「圓通門戶,八字打開。若是從門入得,不堪共語。須是入得無門之門,方可坐登堂奧。所以道,過去諸如來,斯門已成就。現在諸菩薩,今各入圓明。未來參學人,當依如是法。從上諸聖,幸有如此廣大門風,不能繼紹,甘自鄙棄。穿窬牆壁,好不丈夫!敢問大眾,無門之門作麼生入?」良久云:「非唯觀世音,我亦從中證。」上堂:「元宵已過,化主出門。六群比丘,各從其類。此眾無復枝葉,純有貞實。如是增上慢人,退亦佳矣。麒麟不為瑞,鸑鷟不為榮,麥秀兩岐,禾登九穗,總不消得。但願官中無事,林下棲禪,水牯牛飽臥斜陽,擔板漢清貧長樂。粥足飯足,俯仰隨時。筋籠不亂攙匙,老鼠不咬甑箄。山家活計,淡薄長情。不敬功德天,誰嫌黑暗女?有智主人,二俱不受。」良久曰:「君子愛財,取之以道。」上堂:「去年寒食後,今年寒食前。日日是好日,不是正中偏。」上堂:「客舍久留連,家鄉夕照邊。簷懸三月雨,水沒兩湖蓮。鑊漏燒燈盞,柴生滿灶煙。已忘南北念,入望盡平川。」上堂:「旃檀林,無雜樹,鬱密深沉師子住。所以旃檀叢林,旃檀圍繞。荊棘叢林,荊棘圍繞。一人為主,兩人為伴,成就萬億國土。士農工商,若夜叉,若羅剎,見行魔業,『優哉游哉,聊以卒歲。』」僧問:「香嚴上樹話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描不成,畫不就。」曰:「李陵雖好手,爭奈陷番何!」師曰:「甚麼處去來?」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汝是元固。」僧近前曰:「喏,喏。」師曰:「褌無襠,褲無口。」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誌公和尚。」曰:「學人問佛,何故答誌公和尚?」師曰:「誌公不是閑和尚。」曰:「如何是法?」師曰:「黃絹幼婦,外孫齏臼。」曰:「是甚麼章句?」師曰:「絕妙好辭。」曰:「如何是僧?」師曰:「釣魚船上謝三郎。」曰:「何不直說?」師曰:「玄沙和尚。」曰:「三寶已蒙師指示,向上宗乘事若何?」師曰:「王喬詐仙得仙。」僧呵呵大笑,師乃叩齒。
西禪鼎需禪師
福州西禪懶庵鼎需禪師,本郡林氏子。幼舉進士有聲。年二十五,因讀遺教經,忽曰:「幾為儒冠誤。」欲去家,母難之。以親迎在期,師乃絕之曰:「夭桃紅杏,一時分付春風。翠竹黃花,此去永為道伴。」竟依保壽樂禪師為比丘。一錫湖湘,遍參名宿,法無異味。歸里結庵,於羌峰絕頂,不下山者三年。佛心才禪師挽出,首眾於大乘。嘗問「學者即心即佛因緣」。時妙喜庵于洋嶼,師之友彌光與師書云:「庵主手段,與諸方別。可來少款,如何?」師不答,光以計邀師飯,師往赴之。會妙喜為諸徒入室,師隨喜焉。妙喜舉:「僧問馬祖:『如何是佛?』祖云:『即心是佛。』作麼生?」師下語,妙喜詬之曰:「你見解如此,敢妄為人師耶?」鳴鼓普說,訐其平生珍重得力處,排為邪解。師淚交頤,不敢仰視。默計曰:「我之所得,既為所排。西來不傳之旨,豈止此耶?」遂歸心弟子之列。一日,喜問曰:「內不放出,外不放入。正恁麼時如何?」師擬開口,喜拈竹篦,劈脊連打三下。師於此大悟,厲聲曰:「和尚已多了也。」喜又打一下,師禮拜。喜笑云:「今日方知吾不汝欺也。」遂印以偈云:「頂門豎亞摩醯眼,肘後斜懸奪命符。瞎卻眼,卸卻符,趙州東壁掛葫蘆。」於是聲名喧動叢林。住後,上堂曰:「句中意,意中句,須彌聳于巨川。句鏟意,意鏟句,烈士發乎狂矢。任待牙如劍樹,口似血盆,徒逞詞鋒,虛張意氣。所以淨名杜口,早涉繁詞。摩竭掩關,已揚家醜。自餘瓦棺老漢、巖頭大師,向羌峰頂上,拏風鼓浪,翫弄神變。腳跟下好與三十。且道過在甚麼處?」良久云:「機關不是韓光作,莫把胸襟當等閑。」至節,上堂云:「二十五日已前,群陰消伏,泥龍閉戶。二十五日已後,一陽來復,鐵樹開花。正當二十五日,塵中醉客,騎驢騎馬,前街後街,遞相慶賀。物外閑人,衲帔蒙頭,圍爐打坐。風蕭蕭,雨蕭蕭,冷湫湫。誰管你張先生,李道士,胡達磨。」上堂:「懶翁懶中懶,最懶懶說禪。亦不重自己,亦不重先賢。又誰管你地,又誰管你天。物外翛然無箇事,日上三竿猶更眠。」上堂,舉:「僧問趙州:『如何是古人言?』州云:『諦聽諦聽。』」師曰:「諦聽即不無,切忌喚鐘作甕。」室中問僧:「萬法歸一,一歸何處?」曰:「新羅國裡。」師曰:「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,重七斤。聻!」曰:「今日親見趙州。」師曰:「前頭見,後頭見?」僧乃作斫額勢。師曰:「上座甚處人?」曰:「江西。」師曰:「因甚麼卻來這裡納敗缺?」僧擬議,師便打。
東禪思岳禪師
福州東禪蒙庵思岳禪師,上堂:「蛾羊蟻子說一切法,牆壁瓦礫現無邊身。見處既精明,聞中必透脫。所以雪峰和尚凡見僧來,輥出三箇木毬,如弄雜劇相似。玄沙便作斫牌勢,卑末謾道將來,普賢今日謗古人,千佛出世,不通懺悔。這裡有人謗普賢,定入拔舌地獄。且道謗與不謗者,是誰心不負人,面無慚色?」上堂:「達磨來時,此土皆知梵語。及乎去後,西天悉會唐言。若論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,大似羚羊掛角,獵犬尋蹤。一意乖疏,萬言無用。可謂來時他笑我,不知去後我笑他。唐言梵語親分付,自古齋僧怕夜茶。」上堂:「臘月初,歲云徂。黃河凍已合,深處有嘉魚。活鱍鱍,跳不脫,又不能相煦以濕,相濡以沫。慚愧菩薩摩訶薩,春風幾時來,解此黃河凍?令魚化作龍,直透桃花浪。會即便會,癡人面前且莫說夢。」上堂,僧問:「如何是初日分,以恆河沙等身布施?」師曰:「從苗辨地,因語識人。」曰:「如何是中日分,復以恆河沙等身布施?」師曰:「築著磕著。」曰:「如何是後日分,亦以恆河沙等身布施?」師曰:「向下文長,付在來日。」復曰:「一轉語如天普蓋,似地普擎。一轉語,舌頭不出口。一轉語,且喜沒交涉。要會麼?慚愧!世尊面赤,不如語直。大小岳上座,口似磉盤,今日為這問話僧講經,不覺和注腳一時說破。」便下座。上堂:「啞卻我口,直須要道。塞卻你耳,切忌蹉過。昨日有人從天台來,卻道泗洲大聖在洪州打坐。十字街頭賣行貨。是甚麼?斷跟草鞋,尖簷席帽。」
西禪守淨禪師
福州西禪此庵守淨禪師,上堂:「談玄說妙,撒屎撒尿。行棒行喝,將鹽止渴。立主立賓,華擘宗乘。設或總不恁麼,又是鬼窟裡坐。到這裡,山僧已是打退堂鼓。且道諸人,尋常心憤憤,口悱悱,合作麼生?莫將閑學解,埋沒祖師心。」上堂:「若也單明自己,不悟目前,此人有眼無足。若也祇悟目前,不明自己,此人有足無眼。直得眼足相資,如車二輪,如鳥二翼,正好勘過了打。」上堂:「九夏炎炎大熱,木人汗流不輟。夜來一雨便涼,莫道山僧不說。」以拂子擊禪床,下座。上堂:「若欲正提綱,直須大地荒。欲來衝雪刃,未免露鋒鋩。當恁麼時,釋迦老子出頭不得即不問,你諸人祇如馬鐙裡藏身,又作麼生話會?」上堂:「道是常道,心是常心。汝等諸人,聞山僧恁麼道,便道我會也。大盡三十日,小盡二十九。頭上是天,腳下是地。耳裡聞聲,鼻裡出氣。忽若四大海水在汝頭上,毒蛇穿你眼睛,蝦蟆入你鼻孔,又作麼生?」上堂:「文殊普賢談理事,臨濟德山行棒喝。東禪一覺到天明,偏愛風從涼處發。咄!」上堂:「善鬥者不顧其首,善戰者必獲其功。其功既獲,坐致太平。太平既致,高枕無憂。罷拈三尺劍,休弄一張弓。歸馬于華山之陽,放牛于桃林之野。風以時而雨以時,漁父歌而樵人舞。雖然如是,堯舜之君,猶有化在。爭似乾坤收不得,堯舜不知名,渾家不管興亡事,偏愛和雲占洞庭。」上堂:「閉卻口,時時說。截卻舌,無間歇。無間歇,最奇絕。最奇絕,眼中屑。既是奇絕,為甚麼卻成眼中屑?了了了時無可了,玄玄玄處亦須呵。」上堂:「佛祖頂𩕳上,有潑天大路。未透生死關,如何敢進步?不進步,大千沒遮護。一句絕言詮,那吒擎鐵柱。」開堂,拈香罷,就座。南堂和尚白槌曰:「法筵龍象眾,當觀第一義。」師隨聲便喝曰:「此是第幾義?久參先德,已辨來端。後學有疑,不妨請問。」僧問;「阿難問迦葉,世尊傳金襴外,別傳何物?迦葉喚阿難,阿難應諾。未審此意如何?」師曰:「切忌動著。」曰:「祇如迦葉道『倒卻門前剎竿著』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石牛橫古路。」曰:「祇如和尚於佛日處,還有這箇消息也無?」師曰:「無這箇消息。」曰:「爭奈定光金地遙招手,智者江陵暗點頭。」師曰:「莫將庭際柏,輕比路傍蒿。」僧禮拜,師乃曰:「定光金地遙招手,智者江陵暗點頭。已是白雲千萬里,那堪於此未知休。設或於此便休去,一場狼藉不少,還有檢點得出者麼?如無,山僧今日失利!」僧問:「佛佛授手,祖祖相傳。未審傳箇甚麼?」師曰:「速禮三拜。」問:「不施寸刃,請師相見。」師曰:「逢強即弱。」曰:「何得埋兵掉鬥。」師曰:「祇為闍黎寸刃不施。」曰:「未審向上還有事也無?」師曰:「有。」曰:「如何是向上事?」師曰:「敗將不斬。」問:「古佛堂前,甚麼人先到?」師曰:「無眼村翁。」曰:「未審如何趣向?」師曰:「楖栗橫擔。」
開善道謙禪師
建寧府開善道謙禪師,本郡人。初之京師依圓悟,無所省發。後隨妙喜庵居泉南,及喜領徑山,師亦侍行。未幾,令師往長沙通紫巖居士張公書,師自謂:「我參禪二十年,無入頭處。更作此行,決定荒廢。」意欲無行。友人宗元者叱曰:「不可。在路便參禪不得也去,吾與汝俱往。」師不得已而行,在路泣語元曰:「我一生參禪,殊無得力處。今又途路奔波,如何得相應去?」元告之曰:「你但將諸方參得底,悟得底,圓悟妙喜為你說得底,都不要理會。途中可替底事,我盡替你。只有五件事替你不得,你須自家支當。」師曰:「五件者何事,願聞其要。」元曰:「著衣喫飯,屙屎放尿,駝箇死屍路上行。」師於言下領旨,不覺手舞足蹈。元曰:「你此回方可通書。宜前進,吾先歸矣。」元即回徑山,師半載方返。妙喜一見而喜曰:「建州子,你這回別也。」住後,上堂:「竺土大僊心,東西密相付。如何是密付底心?」良久云:「八月秋,何處熱?」上堂:「壁立千仞,三世諸佛,措足無門。是則是,太殺不近人情。放一線道,十方剎海,放光動地。是則是,爭奈和泥合水。須知通一線道處壁立千仞,壁立千仞處通一線道。橫拈倒用,正按傍提,電激雷奔,崖頹石裂。是則是,猶落化門到這裡。壁立千仞也沒交涉,通一線道也沒交涉。不近人情,和泥合水,總沒交涉。只這沒交涉,也則沒交涉。是則是,又無佛法道理。若也出得這四路頭,管取乾坤獨步。且獨步一句作麼生道?莫怪從前多意氣,他家曾踏上頭關。」上堂:「去年也有箇六月十五,今年也有箇六月十五。去年六月十五,少卻今年六月十五。今年六月十五,多卻去年六月十五。多處不用減,少處不用添。既不用添,又不用減,則多處多用,少處少用。」乃喝一喝曰:「是多是少?」良久曰:「箇中消息子,能有幾人知?」上堂:「洞山麻三斤,將去無星秤子上定過,每一斤恰有一十六兩,二百錢重,更不少一氂。正與趙州殿裡底一般,祇不合被大愚鋸解秤鎚,卻教人理會不得。如今若要理會得,但問取雲門乾屎橛。」上堂:「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。撞倒燈籠,打破露柱。佛殿奔忙,僧堂回顧。子細看來,是甚家具?咄!祇堪打老鼠。」上堂:「諸人從僧堂裡恁麼上來,少間,從法堂頭恁麼下去,並不曾差了一步。因甚麼卻不會?」良久曰:「祇為分明極,翻令所得遲。」
育王德光禪師
慶元府育王佛照德光禪師,臨江軍彭氏子。志學之年,依本郡東山光化寺吉禪師落髮。一日入室,吉問: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,是甚麼?」師罔措。遂致疑,通夕不寐。次日,詣方丈請益:「昨日蒙和尚垂問,既不是心,又不是佛,又不是物,畢竟是甚麼?望和尚慈悲指示。」吉震威一喝曰:「這沙彌,更要我與你下注腳在?」拈棒劈脊打出,師於是有省。後謁月庵果、應庵華、百丈震,終不自肯。適大慧領育王,四海英材鱗集,師亦與焉。大慧室中問師:「喚作竹篦則觸,不喚作竹篦則背。不得下語,不得無語。」師擬對,慧便棒。師豁然大悟,從前所得,瓦解冰消。初住台之光孝,僧問:「浩浩塵中,如何辨主?」師曰:「巾峰頂上塔心尖。」上堂:「臨濟三遭痛棒,大愚言下知歸。興化於大覺棒頭,明得黃檗意旨。若作棒會,入地獄如箭射;若不作棒會,入地獄如箭射。眾中商量,盡道赤心片片。恩大難酬,總是識情卜度,未出陰界。且如臨濟悟去,是得黃檗力,是得大愚力?若也見得,許你頂門眼正,肘後符靈。其或未然,鴻福更為諸人通箇消息。丈夫氣宇衝牛斗,一踏鴻門兩扇開。」上堂:「七手八腳,三頭兩面,耳聽不聞,眼覷不見。苦樂逆順,打成一片。且道是甚麼?路逢死蛇莫打殺,無底籃子盛將歸。」上堂:「聞聲悟道,落二落三。見色明心,錯七錯八。生機一路,猶在半途。且道透金剛圈、吞栗棘蓬底是甚麼人?披蓑側立千峰外,引水澆蔬五老前。」師住靈隱日,孝宗皇帝嘗詔問道,留宿內觀堂。奏對機緣,備于本錄。後示寂,塔全身於鄮峰東庵。
華藏宗演禪師
常州華藏遯庵宗演禪師,福州鄭氏子。上堂,拈起拄杖曰:「識得這箇,一生參學事畢。古人恁麼道,華藏則不然。識得這箇,更須買草鞋行腳。何也?到江吳地盡,隔岸越山多。」臘旦,上堂:「一九與二九,相逢不出手。世間出世間,無剩亦無少。」遂出手曰:「華藏不惜性命,為諸人出手去也。劈面三拳,攔腮一掌,靈利衲僧,自知痛痒。且轉身一句作麼生道?巡堂喫茶去。」上堂,舉:「南泉和尚道:『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計。』趙州和尚道:『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。』」師云:「南泉趙州也是徐六擔板,祇見一邊。華藏也無活計可作,亦無家宅可破,逢人突出老拳,要伊直下便到。且道到後如何?三十六峰觀不足,卻來平地倒騎驢。」
天童淨全禪師
慶元府天童無用淨全禪師,越州翁氏子。上堂:「學佛止言真不立,參禪多與道相違。忘機忘境急回首,無地無錐轉步歸。佛不是心,亦非覿體,承當絕所依。萬古碧潭空界月,再三撈摝始應知。」上堂,良久召眾曰:「還知麼?」復曰:「敗缺不少。」上堂,舉:「長沙示眾曰:『百尺竿頭坐底人,雖然得入未為真。百尺竿頭須進步,十方世界現全身。』大慧先師道:『要見長沙麼?更進一步。』保寧則不然,要見長沙麼?更退一步。畢竟如何?換骨洗腸重整頓,通身是眼更須參。」師到靈隱,請上堂:「靈山正派,達者猶迷。明來暗來,誰當辨的?雙收雙放,孰辨端倪?直饒千聖出來,也祇結舌有分。何故?人歸大國方為貴,水到瀟湘始是清。」復曰:「適來松源和尚舉竹篦話,令天童納敗缺。諸人要知麼?聽取一頌:『黑漆竹篦握起,迅雷不及掩耳。德山臨濟茫然,懵底如何插觜?』」大慧嘗舉靈雲悟桃花問師,師曰:「靈雲一見兩眉橫,引得漁翁良計生。白浪起時拋一釣,任教魚鱉競頭爭。」師自贊曰:「匙挑不上箇村夫,文墨胸中一點無。曾把虛空揣出骨,惡聲贏得滿江湖。」後示寂,塔于本山。
大溈法寶禪師
大溈法寶禪師,福州人也。上堂:「喚作竹篦則觸,不喚作竹篦則背。直須師子咬人,莫學韓盧逐塊。阿呵呵!會不會?金剛腳下鐵崑崙,捉得明州憨布袋。」上堂:「千般言,萬種喻,祇要教君早回去。夜來一片黑雲生,莫教錯卻山前路。咄!」
玉泉曇懿禪師
福州玉泉曇懿禪師,久依圓悟,自謂不疑。紹興初,出住興化祥雲,法席頗盛。大慧入閩,知其所見未諦,致書令來,師遲遲。慧小參,且痛斥,仍榜告四眾。師不得已,破夏謁之。慧鞫其所證,既而曰:「汝恁麼見解,敢嗣圓悟老人邪?」師退院親之。一日入室,慧問:「我要箇不會禪底做國師?」師曰:「我做得國師去也。」慧喝出。居無何,語之曰:「香嚴悟處不在擊竹邊,俱胝得處不在指頭上。」師乃頓明。後住玉泉,為慧拈香。繼省慧於小谿。慧陞座,舉:「雲門一日拈拄杖示眾曰:『凡夫實謂之有,二乘析謂之無,緣覺謂之幻有,菩薩當體即空。衲僧見拄杖子但喚作拄杖子。行但行,坐但坐,總不得動著。』」慧曰:「我不似雲門老人,將虛空剜窟靇。」驀拈拄杖曰:「拄杖子不屬有,不屬無,不屬幻,不屬空。」卓一下曰:「凡夫、二乘、緣覺、菩薩,盡向這裡,各隨根性,悉得受用。唯於衲僧分上,為害為冤,要行不得行,要坐不得坐。進一步,則被拄杖子迷卻路頭;退一步,則被拄杖子穿卻鼻孔。即今莫有不甘底麼?試出來與拄杖子相見。如無,來年更有新條在,惱亂春風卒未休。正恁麼時合作麼生?」下座,煩玉泉為眾拈出。師登座,敘謝畢,遂舉前話,曰:「適來堂頭和尚恁麼批判,大似困魚止濼,病鳥棲蘆。若是玉泉則不然。」拈拄杖曰:「拄杖子能有、能無、能幻、能空,凡夫、二乘、緣覺、菩薩,」卓一下曰:「向這裡百雜碎。唯於衲僧分上,如龍得水,似虎靠山。要行便行,要坐便坐。進一步則乾坤震動,退一步則草偃風行。且道不進不退一句作麼生道?」良久曰:「閑持經卷倚松立,笑問客從何處來?」
薦福悟本禪師
饒州薦福悟本禪師,江州人也。自江西雲門參侍妙喜,至泉南小谿,于時英俊畢集,受印可者多矣。師私謂其棄已,且欲發去。妙喜知而語之曰:「汝但專意參究,如有所得,不待開口,吾已識也。」既而有聞師入室者,故謂師曰:「本侍者參禪許多年,逐日只道得箇不會。」師詬之曰:「這小鬼你未生時,我已三度霍山廟裡退牙了,好教你知。」由是益銳志,以狗子無佛性話,舉無字而提撕。一夕將三鼓,倚殿柱昏寐間,不覺無字出口吻,忽爾頓悟。後三日,妙喜歸自郡城,師趨丈室,足纔越閫,未及吐詞。妙喜曰:「本鬍子這回方是徹頭也。」住後,上堂:「高揖釋迦、不拜彌勒者,與三十拄杖。何故?為他祇會步步登高,不會從空放下。東家牽犁、西家拽把者,與三十拄杖。何故?為他祇會從空放下,不會步步登高。山僧恁麼道,還有過也無?眾中莫有點檢得出者麼?若點檢得出,須彌南畔,把手共行。若點檢不出,布袋裡老鴉,雖活如死。」上堂:「釋迦掩室於摩竭,淨名杜口於毗耶,須菩提唱無說而顯道,釋梵絕視聽而雨華。大眾,這一隊不唧𠺕漢,無端將祖父田園私地結契,各據四至界分,方圓長短,一時花擘了也。致令後代兒孫,千載之下,上無片瓦蓋頭,下無卓錐之地。博山當時若見,十字路頭掘箇無底深坑,喚來一時埋卻,免見遞相鈍置。何謂如此?不見道,家肥生孝子,國霸有謀臣。」上堂:「乾闥婆王曾奏樂,山河大地皆作舞。爭如跛腳老雲門,解道臘月二十五。博山今日有條攀條,無條攀例,也要應箇時節。」驀拈拄杖,橫按膝上,作撫琴勢云:「還有聞絃賞音者麼?」良久云:「直饒便作鳳凰鳴,畢竟有誰知指法?」卓一下,下座。
育王遵璞禪師
慶元府育王大圓遵璞禪師,福州人。幼同玉泉懿問道圓悟。數載後還里,佐懿於莆中祥雲。紹興甲寅,大慧居洋嶼,師往訊之。入室次,慧問三聖興化出不出、為人不為人話:「你道這兩箇老漢,還有出身處也無?」師於慧膝上打一拳。慧曰:「祇你這一拳,為三聖出氣,為興化出氣?速道!速道!」師擬議,慧便打。復謂曰:「你第一不得忘了這一棒。」後因慧室中問僧曰:「德山見僧入門便棒,臨濟見僧入門便喝,雪峰見僧入門便道是『甚麼?』睦州見僧便道『現成公案』,放你三十棒。你道這四箇老漢,還有為人處也無?」僧曰:「有。」慧曰:「劄。」僧擬議,慧便喝。師聞遽領微旨。大慧欣然許之。
能仁祖元禪師
溫州鴈山能仁枯木祖元禪師,七閩林氏子。初謁雪峰預,次依佛心才,皆已機契。及依大慧於雲門庵,夜坐次,睹僧剔燈,始徹證。有偈曰:「剔起燈來是火,歷劫無明照破。歸堂撞見聖僧,幾乎當面蹉過。不蹉過是甚麼?十五年前奇特,依前祇是這箇。」慧以偈贈之曰:「萬仞崖頭解放身,起來依舊卻惺惺。饑餐渴飲渾無事,那論昔人非昔人?」紹興乙巳春,﹝紹興乙巳,應是「紹興己巳之誤,為公元二四九年。﹞出住能仁。上堂:「有佛處不得住,踏著秤鎚硬似鐵。無佛處急走過,腳下草深三尺。三千里外,逢人不得錯舉。北斗掛須彌,恁麼則不去也。棒頭挑日月,摘楊花。摘楊花,眼裡瞳人著繡鞋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上堂:「鴈山枯木實頭禪,不在尖新語句邊。背手忽然摸得著,長鯨吞月浪滔天。」
靈巖了性禪師
真州靈巖東庵了性禪師,上堂:「勘破了也,放過一著,是衲僧破草鞋。現修羅相,作女人拜,是野狐精魅。打箇圓相,虛空裡下一點,是小兒伎倆。攔腮贈掌,拂袖便行,正是業識茫茫,無本可據。直饒向黑豆未生已前,一時坐斷,未有喫靈巖拄杖分。敢問大眾,且道為人節文在甚麼處?還相委悉麼?自從春色來嵩少,三十六峰青至今。」上堂:「一葦江頭楊柳春,波心不見昔時人。雪庭要識安心士,鼻孔依前搭上脣。」豎起拂子曰:「祖師來也,還見麼?若也見得,即今薦取。其或未然,此去西天路,迢迢十萬餘。」僧問:「人天交接,如何開示?」師曰:「金剛手裡八稜棒。」曰:「忽被學人橫穿凡聖,擊透玄關時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海門橫鐵柱。」問:「如何是獨露身?」師曰:「牡丹花下睡貓兒。」
蔣山善直禪師
建康府蔣山一庵善直禪師,德安雲夢人。初參妙喜於回鴈峰下。一日,喜問之曰:「上座甚處人?」師曰:「安州人。」喜曰:「我聞你安州人會廝撲,是否?」師便作相撲勢。喜曰:「湖南人喫魚,因甚湖北人著鯁?」師打筋斗而出。喜曰:「誰知冷灰裡,有粒豆爆出。」住保寧,上堂:「諸佛不曾出世,人人鼻孔遼天。祖師不曾西來,箇箇壁立千仞。高揖釋迦,不拜彌勒,理合如斯。坐斷千聖路頭,獨步大千沙界,不為分外。若向諸佛出世處會得,祖師西來處承當,自救不了,一生受屈。莫有大丈夫承當大丈夫事者麼?出來與保寧爭交。其或未然,不如拽破好!」便下座。一日,留守陳丞相俊卿會諸山茶話次,舉「有句無句,如藤倚樹」公案,令諸山批判。皆以奇語取奉。師最後曰:「張打油,李打油,不打渾身只打頭。」陳大喜。
萬壽自護禪師
劍州萬壽自護禪師,上堂:「古者道,若人識得心,大地無寸土。萬壽即不然,若人識得心,未是究竟處。且那裡是究竟處?」拈拄杖卓一下,曰:「甜瓜徹蔕甜,苦瓠連根苦。」
大溈景暈禪師
潭州大溈了庵景暈禪師,上堂:「雲門一曲,臘月二十五,瑞雪飄空,積滿江山塢。峻嶺寒梅花正吐,手把須彌槌,笑打虛空鼓。驚起憍梵缽提,冷汗透身如雨。忿怒阿修羅王,握拳當胸問云:畢竟是何宗旨?咄!少室峰前,亦曾錯舉。」
靈隱了演禪師
臨安府靈隱誰庵了演禪師,上堂:「面門拶破,天地懸殊。打透牢關,白雲萬里,饒伊兩頭坐斷。別有轉身,三生六十劫,也未夢見在。」喝一喝,下座。
光孝致遠禪師
泰州光孝寺致遠禪師,上堂,舉女子出定話,乃曰:「從來打鼓弄琵琶,須是相逢兩會家。佩玉鳴鸞歌舞罷,門前依舊夕陽斜。」
雪峰蘊聞禪師
福州雪峰崇聖普慈蘊聞禪師,洪州沈氏子。示眾云:「旃檀叢林,旃檀圍繞。師子叢林,師子圍繞。虎狼叢林,虎狼圍繞。荊棘叢林,荊棘圍繞。大眾,四種叢林,合向那一種叢林安居好?若也明得,九十日內,管取箇箇成佛作祖。其或未然,般若叢林歲歲凋,無明荒草年年長。」
連雲道能禪師
處州連雲道能禪師,漢州人。姓何氏。僧問:「鏡清六刮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穿卻你鼻孔。」曰:「學人有鼻孔即穿,無鼻孔又穿箇甚麼?」師曰:「抱贓叫屈。」曰:「如何是就毛刮塵?」師曰:「筠袁虔吉,頭上插筆。」曰:「如何是就皮刮毛?」師曰:「石城虔化,說話廝罵。」曰:「如何是就肉刮皮?」師曰:「嘉眉果閬,懷裡有狀。」曰:「如何是就骨刮肉?」師曰:「漳泉福建,頭匾如扇。」曰:「如何是就髓刮骨?」師曰:「洋瀾左蠡,無風浪起。」曰:「髓又如何刮?」師曰:「十八十九,癡人夜走。」曰:「六刮已蒙師指示,一言直截意如何?」師曰:「結舌有分。」
靈隱道印禪師
臨安府靈隱最庵道印禪師,漢州人。上堂:「大雄山下虎,南山鱉鼻蛇。等閑撞著,抱賞歸家。若也不惜好手,便與拔出重牙。有麼有麼?」上堂:「五五二十五,擊碎虛空鼓。大地不容針,十方無寸土。春生夏長復何云,甜者甜兮苦者苦。」中秋,上堂,舉「馬大師與西堂百丈南泉翫月」公案,師云:「馬大師垂絲千尺,意在深潭。西堂振鬣,百丈擺尾,雖則衝波激浪,未免上他鉤線。南泉自謂躍過禹門,誰知依前落在巨網。即今莫有絕羅籠、出窠臼底麼?也好出來露箇消息。貴知華藏門下,不致寂寥。其或未然,此夜一輪滿,清光何處無?」
竹原宗元庵主
建寧府竹原宗元庵主,本郡連氏子。久依大慧,分座西禪。丞相張公浚帥三山,以數院迎之,不就。歸舊里,結茆號眾妙園。宿衲士夫,交請開法。示眾曰:「若究此事,如失卻鎖匙相似。祇管尋來尋去,忽然撞著,噁,在這裡。開箇鎖了,便見自家庫藏,一切受用,無不具足,不假他求。別有甚麼事?」示眾曰:「諸方為人抽釘拔楔,解黏去縛,我這裡為人添釘著楔,加繩加縛了,送向深潭裡,待他自去理會。」示眾曰:「主法之人,氣吞宇宙,為大法王。若是釋迦老子、達磨大師出來,也教伊叉手,向我背後立地,直得寒毛卓豎,亦未為分外。」一日,舉:「世尊生下,一手指天,一手指地,云:『天上天下,唯我獨尊。』」師乃曰:「見怪不怪,其怪自壞。」垂語云:「這一些子,恰如撞著殺人漢相似。你若不殺了他,他便殺了你。」
近禮侍者
近禮侍者,三山人。久侍大慧,嘗默究竹篦話,無所入。一日,入室罷,求指示。慧曰:「你是福州人,我說箇喻向你,如將名品荔枝,和皮殼一時剝了,以手送在你口裡,祇是你不解吞。」師不覺失笑曰:「和尚吞卻即禍事。」慧後問師曰:「前日吞了底荔枝,祇是你不知滋味。」師曰:「若知滋味,轉見禍事。」
淨居尼妙道禪師
溫州淨居尼妙道禪師,延平尚書黃公裳之女。開堂日,乃曰:「問話且止。直饒有傾湫之辯、倒嶽之機,衲僧門下一點用不著。且佛未出世時,一事全無,我祖西來,便有許多建立。列剎相望,星分派列,以至今日,累及兒孫。遂使山僧於人天大眾前無風起浪,向第二義門通箇消息:語默該不盡底,彌亙大方。言詮說不及處,遍周沙界。通身是眼,覿面當機。電卷星馳,如何湊泊?有時一喝,生殺全威。有時一喝,佛祖莫辨。有時一喝,八面受敵。有時一喝,自救不了。且道那一喝是生殺全威?那一喝是佛祖莫辨?那一喝是八面受敵?那一喝是自救不了?若向這裡薦得,堪報不報之恩。脫或未然,山僧無夢說夢去也。」拈起拂子曰:「還見麼?若見,被見刺所障。」擊禪床曰:「還聞麼?若聞,被聲塵所惑。直饒離見絕聞,正是二乘小果,跳出一步,蓋色騎聲。全放全收,主賓互換。所以道,欲知佛性義,當觀時節因緣。敢問諸人,即今是甚麼時節?蕩蕩仁風扶聖化,熙熙和氣助昇平。」擲拂子,下座。尼問:「如何是佛?」師曰:「非佛。」曰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師曰:「骨底骨董。」問:「言無展事,語不投機時如何?」師曰:「未屙已前,墮坑落塹。」
資壽尼妙總禪師
平江府資壽尼無著妙總禪師,丞相蘇公頌之孫女也。年三十許,厭世浮休,脫去緣飾,咨參諸老,已入正信。作夏徑山。大慧陞堂,舉「藥山初參石頭,後見馬祖」因緣。師聞豁然省悟。慧下座,不動居士馮公楫隨至方丈,曰:「某理會得和尚適來所舉公案。」慧曰:「居士如何?」曰:「恁麼也不得囌嚧娑婆訶,不恁麼也不得唏哩娑婆訶。恁麼不恁麼,總不得囌嚧唏哩娑婆訶。」慧舉似師,師曰:「曾見郭象註莊子,識者曰,卻是莊子註郭象。」慧見其語異,復舉巖頭婆子話問之。師答偈曰:「一葉扁舟泛渺茫,呈橈舞棹別宮商。雲山海月都拋卻,贏得莊周蝶夢長。」慧休去,馮公疑其所悟不根。後過無錫,招至舟中,問曰:「婆生七子,六箇不遇知音。祇這一箇,也不消得,便棄水中。大慧老師言:『道人理會得。』且如何會?」師曰:「已上供通,並是詣實。」馮公大驚。慧挂牌次,師入室,慧問:「古人不出方丈,為甚麼卻去莊上喫油餈?」師曰:「和尚放妙總過,妙總方敢通箇消息。」慧曰:「我放你過,你試道看。」師曰:「妙總亦放和尚過。」慧曰:「爭柰油餈何!」師喝一喝而出。於是聲聞四方。隆興改元,舍人張公孝祥來守是郡,以資壽挽開法入院。上堂:「宗乘一唱,三藏絕詮。祖令當行,十方坐斷。二乘聞之怖走,十地到此猶疑。若是俊流,未言而諭。設使用移星換斗底手段,施攙旗奪鼓底機關,猶是空拳,豈有實義?向上一路,千聖不傳。學者勞形,如猿捉影。靈山付囑,俯徇時機。演唱三乘,各隨根器。始於鹿野苑轉四諦法輪,度百千萬眾。山僧今日,與此界他方,乃佛乃祖,山河大地,草木叢林,現前四眾,各轉大法輪,交光相羅,如寶絲網。若一草一木,不轉法輪,則不得名為轉大法輪。所以道,於一毫端現寶王剎,坐微塵裡轉大法輪。乘時於其中間,作無量無邊廣大佛事,周遍法界,一為無量,無量為一。小中現大,大中現小。不動步游彌勒樓閣,不返聞入觀音普門。情與無情,性相平等。不是神通妙用,亦非法爾如然。於此倜儻分明,皇恩佛恩,一時報足。且道如何是報恩一句?天高群象正,海闊百川朝。」上堂,舉:「雲門示眾云:『十五日已前則不問,十五日已後,道將一句來。』自代云:『日日是好日。』」師曰:「日日是好日,佛法世法盡周畢。不須特地覓幽玄,祇管缽盂兩度濕。」上堂:「黃面老人,橫說豎說,權說實說,法說喻說,建法幢,立宗旨,與後人作榜樣。為甚麼卻道始從鹿野苑,終至跋提河?於是二中間,未嘗說一字。點檢將來,大似抱贓叫屈。山僧今日人事忙冗,且放過一著。」便下座。尼問:「如何是奪人不奪境?」師曰:「野花開滿路,遍地是清香。」曰:「如何是奪境不奪人?」師曰:「茫茫宇宙人無數,幾箇男兒是丈夫?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俱不奪?」師曰:「處處綠楊堪繫馬,家家門首透長安。」曰:「如何是人境兩俱奪?」師曰:「雪覆蘆花,舟橫斷岸。」曰:「人境已蒙師指示,向上宗乘事若何?」師便打。
侍郎張九成居士
侍郎無垢居士張九成,未第時,因客談楊文公、呂微仲諸名儒,所造精妙,皆由禪學而至也,於是心慕之。聞寶印楚明禪師道傳大通,居淨慈,即之,請問入道之要。明曰:「此事唯念念不捨,久久純熟,時節到來,自然證入。」復舉趙州柏樹子話,令時時提撕。公久之無省,辭謁善權清禪師。公問:「此事人人有分,箇箇圓成,是否?」清曰:「然。」公曰:「為甚麼某無箇入處?」清於袖中出數珠,示之曰:「此是誰底?」公俛仰無對。清復袖之曰:「是汝底,則拈取去。纔涉思惟,即不是汝底。」公悚然。未幾,留蘇氏館,一夕如廁,以柏樹子話究之。聞蛙鳴,釋然契入。有偈曰:「春天月夜一聲蛙,撞破乾坤共一家。正恁麼時誰會得?嶺頭腳痛有玄沙。」屆明,謁法印一禪師,機語頗契。適私忌,就明靜庵供雲水主僧惟尚禪師,纔見乃展手,公便喝。尚批公頰,公趨前。尚曰:「張學錄何得謗大般若?」公曰:「某見處祇如此,和尚又作麼生?」尚舉「馬祖陞堂,百丈卷席」話詰之。敘語未終,公推倒桌子。尚大呼:「張學錄殺人!」公躍起,問傍僧曰:「汝又作麼生?」僧罔措。公毆之,顧尚曰:「祖禰不了,殃及兒孫。」尚大笑。公獻偈曰:「卷席因緣也大奇,諸方聞舉盡攢眉。臺盤趯倒人星散,直漢從來不受欺。」尚答曰:「從來高價不饒伊,百戰場中奮兩眉。奪角衝關君會也,叢林誰敢更相欺?」紹興癸丑,魁多士,復謁尚於東庵。尚曰:「浮山圓鑑云,饒你入得汾陽室,始到浮山門,亦未見老僧在。公作麼生?」公叱侍僧曰:「何不祇對?」僧罔措。公打僧一掌曰:「蝦蟆窟裡,果沒蛟龍。」丁巳秋,大慧禪師董徑山,學者仰如星斗。公閱其語要,歎曰:「是知宗門有人。」持以語尚,恨未一見。及為禮部侍郎,偶參政劉公請慧說法于天竺,公三往不值,暨慧報謁,公見但寒暄而已。慧亦默識之。尋奉祠還里,至徑山,與馮給事諸公議格物。慧曰:「公祇知有格物,而不知有物格。」公茫然,慧大笑。公曰:「師能開諭乎?」慧曰:「不見小說載唐人有與安祿山謀叛者,其人先為閬守,有畫像在焉。明皇幸蜀,見之怒,令侍臣以劍擊其像首。時閬守居陝西,首忽墮地。」公聞頓領深旨。題不動軒壁曰:「子韶格物,妙喜物格。欲識一貫,兩箇五百。」慧始許可。後守邵陽,丁父難,過徑山飯僧。秉鈞者意慧議及朝政,遂竄慧於衡陽,令公居家守服。服除,安置南安。丙子春,蒙恩北還。道次新淦而慧適至,與聯舟劇談宗要,未嘗語往事。于氏心傳錄曰:「憲自嶺下侍舅氏歸新淦,因會大慧,舅氏令拜之。憲曰:『素不拜僧。』舅氏曰:『汝姑扣之。』憲知其嘗執卷,遂舉子思中庸『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,修道之謂教』三句,以問。慧曰:凡人既不知本命元辰下落處,又要牽好人入火坑,如何聖賢於打頭一著不鑿破?憲曰:吾師能為聖賢鑿破否?慧曰:天命之謂性,便是清淨法身。率性之謂道,便是圓滿報身。修道之謂教,便是千百億化身。憲得以告。舅氏曰:子拜何辭!」繼鎮永嘉,丁丑秋丐祠,枉道訪慧於育王。越明年,慧得旨復領徑山,謁公於慶善院。曰:「某每於夢中必誦語孟,何如?」慧舉圓覺曰:「由寂靜故,十方世界諸如來心,於中顯現,如鏡中像。」公曰:「非老師莫聞此論也。」其頌黃龍三關曰:「我手何似佛手?天下衲僧無口。縱饒撩起便行,也是鬼窟裡走。﹝諱不得。﹞我腳何似驢腳?又被黐膠粘著。翻身直上兜率天,已是遭他老鼠藥。﹝吐不出。﹞人人有箇生緣處,鐵圍山下幾千年。三災直到四禪天,這驢猶自在旁邊。﹝煞得工夫。」﹞公設心六度,不為子孫計。因取華嚴善知識,日供其二回食,以飯緇流。又嘗供十六大天,而諸位茶杯悉變為乳。書偈曰:「稽首十方佛法僧,稽首一切護法天。我今供養三寶天,如海一滴牛一毛。有何妙術能感格?試借意識為汝說。我心與佛天無異,一塵纔起大地隔。儻或塵銷覺圓淨,是故佛天來降臨。我欲供佛佛即現,我欲供天天亦現。佛子若或生狐疑,試問此乳何處來?狐疑即塵塵即疑,終與佛天不相似。我今為汝掃狐疑,如湯沃雪火銷冰。汝今微有疑與惑,鷂子便到新羅國。」
參政李邴居士
參政李邴居士,字漢老,醉心祖道有年。聞大慧排默照為邪禪,疑怒相半。及見慧示眾,舉趙州庭柏,垂語曰:「庭前柏樹子,今日重新舉。打破趙州關,特地尋言語。敢問大眾:既是打破趙州關,為甚麼卻特地尋言語?」良久曰:「當初祇道茆長短,燒了方知地不平。」公領悟,謂慧曰:「無老師後語,幾蹉過。」後以書咨決曰:「某近扣籌室,承擊發蒙滯,忽有省入。顧惟根識暗鈍,平生學解,盡落情見。一取一捨,如衣壞絮行草棘中,適自纏繞。今一笑頓釋所疑,欣幸可量!非大宗匠委曲垂慈,何以致此?自到城中,著衣喫飯,抱子弄孫,色色仍舊。既無拘執之情,亦不作奇特之想。其餘夙習舊障,亦稍輕微。臨行叮嚀之語,不敢忘也。重念始得入門,而大法未明。應機接物,觸事未能無礙。更望有以提誨,使卒有所至,庶無玷於法席矣。」又書曰:「某比蒙誨答,備悉深旨。某自驗者三:一、事無逆順,隨緣即應,不留胸中。二、宿習濃厚,不加排遺,自爾輕微。三、古人公案,舊所茫然,時復瞥地。此非自昧者。前書『大法未明』之語,蓋恐得少為足,當廣而充之,豈別求勝解耶?淨勝現流,理則不無,敢不銘佩!」
寶學劉彥脩居士
寶學劉彥脩居士,字子羽。出知永嘉,問道於大慧禪師。慧曰:「僧問趙州:狗子還有佛性也無?趙州道:無。但恁麼看。」公後乃於柏樹子上發明,有頌曰:「趙州柏樹太無端,境上追尋也大難。處處綠楊堪繫馬,家家門底透長安。」
提刑吳偉明居士
提刑吳偉明居士,字元昭。久參真歇了禪師,得自受用三昧,為極致。後訪大慧於洋嶼庵,隨眾入室。慧舉狗子無佛性話問之。公擬答,慧以竹篦便打。公無對,遂留咨參。一日慧謂曰:「不須呈伎倆,直須啐地折、嚗地斷,方敵得生死。若祇呈伎倆,有甚了期?」即辭去。道次延平,倏然契悟。連書數頌寄慧,皆室中所問者。有曰: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通身一具金鎖骨。趙州親見老南泉,解道鎮州出蘿蔔。」慧即說偈證之曰:「通身一具金鎖骨,堪與人天為軌則。要識臨濟小廝兒,便是當年白拈賊。」
門司黃彥節居士
門司黃彥節居士,字節夫,號妙德。於大慧一喝下,疑情頓脫。慧以衣付之。嘗舉首山竹篦話,至葉縣,近前奪得拗折,擲向階下曰:「是甚麼?」山曰:「瞎。」公曰:「妙德到這裡,百色無能,但記得曾作蠟梅絕句曰:『擬嚼枝頭蠟,驚香卻肖蘭。前村深雪裡,莫作嶺梅看。』」
秦國夫人計氏
秦國夫人計氏法真,自寡處屏去紛華,常蔬食,習有為法。因大慧遣謙禪者致問其子魏公,公留,謙以祖道誘之。真一日問謙曰:「徑山和尚尋常如何為人?」謙曰:「和尚祇教人看狗子無佛性及竹篦子話,祇是不得下語,不得思量,不得向舉起處會,不得向開口處承當。狗子還有佛性也無?無。祇恁麼教人看。」真遂諦信。於是夜坐,力究前話,忽爾洞然無滯。謙辭歸,真親書入道概略,作數偈呈慧。其後曰:「逐日看經文,如逢舊識人。莫言頻有礙,一舉一回新。」
天童曇華禪師
明州天童應庵曇華禪師,蘄州江氏子。生而奇傑。年十七,於東禪去髮,首依水南遂禪師,染指法味。因遍歷江湖,與諸老激揚,無不契者。至雲居禮圓悟禪師,悟一見痛與提策。及入蜀,指見彰教,教移虎丘,師侍行。未半載,頓明大事。去謁此庵,分座連雲,開法妙嚴。後遷諸巨剎,住歸宗日,大慧在梅陽,有僧傳師垂示語句,慧見之,極口稱歎。後以偈寄曰:「坐斷金輪第一峰,千妖百怪盡潛蹤。年來又得真消息,報道楊歧正脈通。」其歸重如此。上堂:「九年面壁,壞卻東土兒孫。隻履西歸,鈍置黃面老子。」以拄杖畫一畫曰:「石牛攔古路,一馬生三寅。」上堂:「德章老瞎禿,從來沒滋味。拈得口,失卻鼻。三更二點唱巴歌,無端驚起梵王睡。」喝一喝,曰:「我行荒草裡,汝又入深村。」上堂:「臨濟在黃檗處三度喫棒底意旨,你諸人還覷得透也未?直饒一咬便斷也,未是大丈夫漢。三世諸佛,口掛壁上。天下老和尚,將甚麼喫飯?」上堂:「十五日已前,水長船高。十五日已後,泥多佛大。正當十五日,東海鯉魚,打一棒雨似盆傾。直得三千大千世界,一切眾生,悉皆歡喜。謂言打這一棒,不妨應時應節報恩,不覺通身踊躍。遂作詩一首,舉似大眾:『蜻蜓許是好蜻蜓,飛來飛去不曾停。被我捉來摘卻兩邊翼,﹝被,原作「彼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。﹞恰似一枚大鐵釘。』」上堂:「若作一句商量,喫粥飯阿誰不會?不作一句商量,屎坑裡虫子笑殺闍黎。」拈拄杖曰:「拄杖子罪犯彌天,貶向二鐵圍山,且道薦福還有過也無?」卓拄杖曰:「遲一刻。」上堂:「明不見暗,暗不見明。明暗雙忘,無異流俗阿師。野干鳴,師子吼。師子吼,野干鳴。三家村裡臭胡猻,價增十倍。驪龍頷下明月珠,分文不直。若作衲僧巴鼻,甚處得來?三十年後,換手搥胸,未是苦在。」上堂:「飯籮邊、漆桶裡相唾,饒你潑水相罵,饒你接觜。黃河三千年一度清,蟠桃五百年一次開花。鶴勒那咬定牙關,朱頂王呵呵大笑。歸宗五十年前有一則公案,今日舉似諸人,且道是甚麼公案?王節級,失卻帖。」上堂:「三十二相,八十種好,從朝至暮,啾啾唧唧。說黃道黑,不知那裡是二時。」上堂:「喫粥喫飯,不覺嚼破舌頭。血濺梵天,四天之下,霈然有餘。玉皇大帝惡發,追東海龍王,向金輪峰頂鞠勘。頃刻之間,追汝諸人作證見也。且各請依實供通,切忌回避。儻若不實,喪汝性命。」上堂:「趙州喫茶,我也怕他。若非債主,便是冤家。倚牆靠壁成群隊,不知誰解辨龍蛇?」上堂:「五百力士揭石義,萬仞崖頭撒手行。十方世界一團鐵,虛空背上白毛生。直饒拈卻膱脂帽子,脫卻鶻臭布衫,向報恩門下,正好喫棒。何故?半夜起來屈膝坐,毛頭星現衲僧前。」上堂:「三世諸佛,眼裡無筋。六代祖師,皮下無血。明果咬定牙關𨁝跳,也出他圈匱不得。何故?南泉斬貓兒。」上堂云:「參禪人切忌錯用心。悟明見性是錯用心,成佛作祖是錯用心,看經講教是錯用心,行住坐臥是錯用心,喫粥喫飯是錯用心,屙屎送尿是錯用心。一動一靜,一往一來,是錯用心。更有一處錯用心,歸宗不敢與諸人說破。何故?一字入公門,九牛車不出。」上堂云:「良工未出,玉石不分。巧冶無人,金沙混雜。縱使無師自悟,向天童門下,正好朝打三千,暮打八百。」驀拈拄杖云:「喚作拄杖,玉石不分。不喚作拄杖,金沙混雜。其間一箇半箇,善別端由,管取平步丹霄。苟或未然,」卓拄杖云:「急著眼看。」僧問:「婆子問巖頭,呈橈舞棹則不問,且道婆手中兒子甚處得來?巖頭扣船舷三下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燋磚打著連底凍。」曰:「當時若問和尚,如何對他?」師曰:「一棒打殺。」曰:「這老和尚大似買帽相頭。」師曰:「你向甚處見巖頭?」曰:「劄。」師曰:「杜撰禪和。」曰:「婆生七子,六箇不遇知音,祇這一箇也不消得,擲向水中,又且如何?」師曰:「少賣弄。」曰:「巖頭當時不覺吐舌,意作麼生?」師曰:「樂則同歡。」曰:「僧問雲門:如何是清淨法身?雲門曰:花藥欄。此意如何?」師曰:「深沙努眼睛。」問:「祇這是埋沒自己,祇這不是孤負先聖。去此二途,和泥合水處,請師道。」師曰:「玉箸撐虎口。」曰:「一言金石談來重,萬事鴻毛脫去輕。」師曰:「莫謾老僧好!」問:「人皆畏炎熱,我愛夏日長。薰風自南來,殿閣生微涼時如何?」師曰:「倒戈卸甲。」虎丘忌日,拈香曰:「平生沒興,撞著這無意智老和尚,做盡伎倆,湊泊不得。從此卸卻干戈,隨分著衣喫飯。二十年來坐曲彔木,懸羊頭賣狗肉。知他有甚憑據?雖然,一年一度燒香日,千古令人恨轉深。」師於室中能鍛鍊耆艾,故世稱大慧。與師居處為二甘露門,嘗誡徒曰:「衲僧家著草鞋住院,何啻如蚖蛇戀窟乎?」隆興改元,六月十三日,奄然而化。塔全身于本山。
清涼坦禪師
福州清涼坦禪師,有僧舉大慧竹篦話請益,師示以偈曰:「徑山有箇竹篦,直下別無道理。佛殿廚庫三門,穿過衲僧眼耳。」其僧言下有省。
淨慈師一禪師
臨安府淨慈水庵師一禪師,婺州馬氏子。十六被削,首參雪峰慧照禪師,照舉藏身無跡話問之。師數日方明,呈偈曰:「藏身無跡更無藏,脫體無依便廝當。古鏡不勞還自照,淡煙和露濕秋光。」照質之曰:「畢竟那裡是藏身無跡處?」師曰:「嗄。」照曰:「無蹤跡處因甚麼莫藏身?」師曰:「石虎吞卻木羊兒。」照深肯之。住後,上堂,舉:「圓悟師翁道:參禪參到無參處,參到無參始徹頭。水庵則不然,參禪參到無參處,參到無參未徹頭。若也欲窮千里目,直須更上一層樓。」上堂:「凍雲欲雪未雪,普賢象駕崢嶸。嶺梅半合半開,少室風光漏泄。便恁麼去猶是半提,作麼生是全提底事?無智人前莫說,打你頭破額裂。」上堂,舉:「法眼示眾曰,盡十方世界明皎皎地,若有一絲頭,即是一絲頭。」師豎起拂子曰:「還見麼?穿過髑髏猶未覺。法燈云:盡十方世界自然明皎皎地,若有一絲頭,不是一絲頭。」師曰:「夜來月色十分好,今日秋山無限清。」上堂:「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。古人恁麼說話,大似預搔待痒。若教渠踏著衲僧關捩,管取別有生涯。」喝一喝,卓拄杖下座。
道場法全禪師
安吉州道場無庵法全禪師,姑蘇陳氏子。東齋川和尚為落髮。師久依佛智,每入室,智以狗子無佛性話問之,師罔對。一日,聞僧舉五祖頌云「趙州露刃劍」,忽大悟,有偈曰:「鼓吹轟轟袒半肩,龍樓香噴益州船。有時赤腳弄明月,踏破五湖波底天。」住後,上堂:「欲得現前,莫存順逆。」卓拄杖云:「三祖大師變作馬面夜叉,向東弗于逮、西瞿耶尼、南贍部洲、北鬱單越,卻來山僧手裡。首身元來只是一條黑漆拄杖。還見麼?直饒見得,入地獄如箭射。」卓拄杖,下座。上堂,拈拄杖曰:「汝等諸人,箇箇頂天立地,肩橫楖栗,到處行腳,勘驗諸方,更來這裡覓箇甚麼?纔輕輕拶著,便言天台普請,南嶽游山。我且問你,還曾收得大食國裡寶刀麼?」卓拄杖曰:「切忌口銜羊角。」僧問:「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?」師曰:「天下無貧人。」曰:「見後如何?」師曰:「四海無富漢。」乾道己丑七月二十五日,將入寂,眾求偈,師瞪目下視。眾請益堅,遂書「無無」二字,棄筆而逝。火後設利五色,塔于金斗峰。
延福慧升禪師
泉州延福寒巖慧升禪師,建寧人也。上堂,喝一喝曰:「盡十方世界,會十世古今,都盧在裡許,偪偪塞塞了也。若乃放開一針鋒許,則大海西流,巨嶽倒卓,黿鼉魚龍,蝦蟹蚯蚓,盡向平地上湧出波瀾,游泳鼓舞。然雖如是,更須向百尺竿頭自進一步,則步步踏轉無盡藏輪,方知道鼻孔搭在上脣,眉毛不在眼下。還相委悉麼?」復喝一喝曰:「切忌轉喉觸諱。」
慧通清旦禪師
潭州慧通清旦禪師,蓬州嚴氏子。初出關至德山,值泰上堂,舉:「趙州曰:『臺山婆子已為汝勘破了也。且道意在甚麼處?』」良久曰:「就地撮將黃葉去,入山推出白雲來。」師聞釋然。翌日入室,山問:「前百丈不落因果,因甚麼墮狐?後百丈不昧因果,因甚麼脫野狐?」師曰:「好與一坑埋卻。」住後,上堂:「說佛說祖,正如好肉剜瘡。舉古舉今,猶若殘羹餿飯。一聞便悟,已落第二頭。一舉便行,早是不著便。須知箇事:如天普蓋,似地普擎。師子游行,不求伴侶。壯士展臂,不借他力。佛祖拈掇不起,衲僧願見無門。迷悟雙忘,聖凡路絕。且道從上諸聖以何法示人?」喝一喝曰:「莫妄想。」佛性和尚忌日,上堂:「三腳驢子弄蹄行,步步相隨不相到。樹頭驚起雙雙魚,拈來一老一不老。為憐松竹引清風,其柰出門便是草。因喚檀郎識得渠,大機大用都推倒。燒香勘證見根源,糞埽堆頭拾得寶。叢林浩浩謾商量,勸君莫謗先師好!」
靈巖仲安禪師
澧州靈巖仲安禪師,幼為比丘,壯游講肆。後謁圓悟於蔣山,時佛性為座元,師扣之,即領旨。逮性住德山,遣師至鍾阜通嗣書,圓悟問曰:「千里馳來,不辱宗風。公案現成,如何通信?」師曰:「覿面相呈,更無回互。」曰:「此是德山底,那箇是上座底?」師曰:「豈有第二人。」曰:「背後底,聻!」師投書,悟笑曰:「作家禪客,天然有在。」師曰:「付與蔣山。」次至僧堂前,師捧書問訊首座。座曰:「玄沙白紙,此自何來?」師曰:「久默斯要,不務速說。今日拜呈,幸希一覽。」座便喝。師曰:「作家首座!」座又喝。師以書便打,座擬議。師曰:「未明三八九,不免自沈吟。」師以書復打一下,曰:「接時,圓悟與佛眼見。」悟曰:「打我首座死了也。」佛眼曰:「官馬廝踢,有甚憑據?」師曰:「說甚官馬廝踢,正是龍象蹴踏。」悟喚師至,曰:「我五百人首座,你為甚麼打他?」曰:「和尚也須喫一頓始得。」悟顧佛眼吐舌,眼曰:「未在。」卻顧師,問曰:「空手把鉏頭,步行騎水牛。人從橋上過,橋流水不流。意作麼生?」師鞠躬曰:「所供並是詣實。」眼笑曰:「元來是屋裡人。」又往見五祖自和尚,通法眷書。祖曰:「書裡說箇甚麼?」師曰:「文彩已彰。」曰:「畢竟說箇甚麼?」師曰:「當陽揮寶劍。」曰:「近前來,這裡不識幾箇字?」師曰:「莫詐敗。」祖顧侍者曰:「是那裡僧?」曰:「此上座向曾在和尚會下去。」祖曰:「怪得恁麼滑頭。」師曰:「被和尚鈍置來。」祖乃將書於香爐上熏,曰:「南無三曼多沒陀南。」師近前,彈指而已。祖便開書。回德山日,佛果佛眼皆有偈送之。未幾,靈巖虛席,衲子投牒,乞師住持,遂開法焉。上堂:「參禪不究淵源,觸途盡為留礙,所以守其靜默。澄寂虛閑,墮在毒海。以弱勝強,自是非他,立人我,量見處偏枯,遂致優劣不分,照不搆用,用不離窠。此乃學處不玄,盡為流俗。到這裡,須知有殺中透脫,活處藏機。佛不可知,祖莫能測。所以古人道,有時先照後用,且要共你商量。有時先用後照,你須是箇漢始得。有時照用同時,你又作麼生抵當?有時照用不同時,你又向甚麼處湊泊?還知麼?穿楊箭與驚人句,不是臨時學得來。」
正法灝禪師
成都府正法灝禪師,上堂,舉永嘉到曹溪因緣,乃曰:「要識永嘉麼?掀翻海嶽求知己。要識祖師麼?撥動乾坤建太平。二老不知何處去,」卓拄杖曰:「宗風千古播嘉聲。」
昭覺辯禪師
成都府昭覺辯禪師,上堂:「毫氂有差,天地懸隔。隔江人唱鷓鴣詞,錯認胡笳十八拍。要會麼?欲得現前,莫存順逆。五湖煙浪有誰爭?自是不歸歸便得。」
國清行機禪師
台州國清簡堂行機禪師,本郡人。姓楊氏。風姿挺異,才壓儒林。年二十五,棄妻孥,學出世法。晚見此庵,密有契證。出應莞山,刀耕火種,單丁者一十七年。嘗有偈云:「地爐無火客囊空,雪似楊花落歲窮。拾得斷麻穿壞衲,不知身在寂寥中。」每謂人曰:「某猶未穩在,豈以住山樂吾事邪?」一日偶看斫樹倒地,忽然大悟,平昔礙膺之物,泮然冰釋。未幾,有江州圓通之命。乃曰:「吾道將行。」即欣然曳杖而去。登座說法云:「圓通不開生藥鋪,單單祇賣死貓頭。不知那箇無思筭,喫著通身冷汗流。」上堂:「單明自己,樂是苦因。趣向宗乘,地獄劫住。五日一參,三八普說,自揚家醜。更若問理問事,問心問性,克由叵耐。若是英靈漢,窺藩不入,﹝藩,原作「蕃」,據續藏本改﹞據鼎不嘗,便於未有生佛已前轉得身,卻於今時大官路上捷行闊步,終不向老鼠窟、草窠裡頭出頭沒。若也根性陋劣,要去有滋味處咬嚼,遇著義學阿師,遞相錮輅,直饒說得雲興雨現,也是蝦蟆化龍,下梢依舊,喫泥喫土,堪作甚麼?」上堂:「仲秋八月旦,庭戶入新涼。不露風骨句,愁人知夜長。」上堂:「無隔宿恩,可參臨濟禪。有肯諾意,難續楊歧派。窮廝煎,餓廝炒,大海祇將折箸攪。你死我活,猛火然鐺煮佛喋。恁麼作用,方可撐門拄戶。更說聲和響順,形直影端,驢年也未夢見。」僧問:「三聖問雪峰:透網金鱗,未審以何為食?」峰云:「待汝出網來,即向汝道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同途不同轍。」曰:「三聖道,一千五百人善知識,話頭也不識。」峰云:「老僧住持事繁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前箭猶輕後箭深。」曰:「祇如雪竇道,可惜放過,好與三十棒。這棒一棒也較不得,直是罕遇作家,意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陣敗說兵書。」曰:「這棒是三聖合喫,雪峰合喫?」師以拂子擊禪床曰:「這裡薦取。」示眾云:「衲僧拄杖子,不用則已,用則如鴆鳥落水,﹝鴆,原作空格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補。﹞魚鱉皆死。正按傍提,風颯颯地,獨步大方,殺活在我。所以道,千人排門,不如一人拔關。若一人拔關,千人萬人得到安樂田地。還知麼?鴛鴦繡出從君看,不把金針度與人。」示眾云:「觀色即空成大智,故不住生死。觀空即色成大悲,故不證涅槃。生死不住,涅槃不證,漢地不收,秦地不管,且道在甚麼處安身立命?莫是昭昭於心目之間,而相不可睹;晃晃於色塵之內,而理不可分麼?莫是起坐鎮相隨,語默同居止麼?若恁麼,總是髑髏前敲磕。須知過量人自有過量用,且作麼生是過量用?北斗藏身雖有語,出群消息少人知。」
焦山師體禪師
鎮江府焦山或庵師體禪師,台州羅氏子。上堂,舉臨濟和尚四喝公案,乃召眾曰:「這箇公案,天下老宿拈掇甚多,第恐皆未盡善。焦山不免四稜著地,與諸人分明注解一遍。如何是踞地師子,咄!如何是金剛王寶劍,咄!如何是探竿影草,咄!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,咄!若也未會,拄杖子與焦山吐露看。」卓一下曰:「笑裡有刀。」又卓一下曰:「毒蛇無眼。」又卓一下曰:「忍俊不禁。」又卓一下曰:「出門是路。更有一機,舉話長老也理會不得。」上堂:「年年浴佛在今朝,目擊迦維路不遙。果是當時曾示現,宜乎惡水驀頭澆。」上堂:「熱月須搖扇,寒來旋著衣。若言空過日,大似不知時。」上堂:「道生一,無角鐵牛眠少室。一生二,祖父開田說大義。二生三,梁間紫鷰語呢喃。三生萬物,男兒活計離窠窟。多處添,少處減,大虫怕喫生人膽。有若無,實若虛,爭掩驪龍明月珠。是則是,祇如焦山坐斷諸方舌頭一句,作麼生道?肚無偏僻病,不怕冷油齏。」拍禪床,下座。僧問:「如何是即心即佛?」師曰:「鼎州出,獰爭神。」曰:「如何是非心非佛?」師曰:「閩蜀同風。」曰:「如何是不是心、不是佛、不是物?」師曰:「窮坑難滿。」問:「起滅不停時如何?」師曰:「謝供養。」問:「我有七絃琴,久居在曠野。不是不會彈,未遇知音者。知音既遇,未審如何品弄?」師曰:「鐘作鐘鳴,鼓作鼓響。」曰:「雲門放洞山三頓棒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和身倒,和身擂。」曰:「飯袋子!江西湖南便恁麼去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淚出痛腸。」曰:「真金須是紅爐鍛,白玉還他妙手磨。」師曰:「添一點,也難為。」室中常舉苕帚柄,問學者曰:「依稀苕帚柄,髣彿赤斑蛇。」眾皆下語不契。有僧請益,師示以頌曰:「依稀苕帚柄,髣彿赤斑蛇。棒下無生忍,臨機不識爺。」淳熙己亥八月朔示微疾,染翰別郡守曾公,逮夜半,書偈辭眾曰:「鐵樹開花,雄雞生卵,七十二年,搖籃繩斷。」擲筆示寂。
華藏智深禪師
常州華藏湛堂智深禪師,武林人也。佛涅槃日,上堂:「兜率降生,雙林示滅。掘地討天,虛空釘橛。四十九年,播土揚塵。三百餘會,納盡敗缺。盡力布網張羅,未免喚龜作鱉。末後拘尸城畔,槨示雙趺。旁人冷眼,看來大似弄巧成拙。」卓拄杖曰:「若無這箇道理,千古之下,誰把口說?且道是甚麼道理?癡人面前切忌漏洩。」
參政錢端禮居士
參政錢端禮居士,字處和,號松窗。從此庵發明己事,後於宗門旨趣一一極之。淳熙丙申冬,簡堂歸住平田,遂與往來。丁酉秋微恙,修書召堂及國清瑞巖主僧,有訣別之語。堂與二禪詣榻次,公起趺坐,言笑移時。即書曰:「浮世虛幻,本無去來。四大五蘊,必歸終盡。雖佛祖具大威德力,亦不能免。這一著子,天下老和尚、一切善知識還有跳得過者無?蓋為地水火風,因緣和合,暫時湊泊,不可錯認為己有。大丈夫磊磊落落,當用處把定,立處皆真。順風使帆,上下水皆可。因齋慶贊,去留自在。此是上來諸聖,開大解脫,一路涅槃門,本來清淨空寂境界,無為之大道也。今吾如是,豈不快哉!塵勞外緣,一時掃盡。荷諸山垂顧,咸願證明,伏惟珍重!」置筆顧簡堂曰:「某坐去好,臥去好?」堂曰:「相公去便了,理會甚坐與臥耶?」公笑曰:「法兄當為祖道自愛!」遂歛目而逝。
東山齊己禪師
慶元府東山全庵齊己禪師,邛州謝氏子。上堂,舉:「修山主偈曰:『是柱不見柱,非柱不見柱。是非已去了,是非裡薦取。』」召大眾曰:「薦得是,移華兼蝶至。薦得非,擔泉帶月歸。是也好,鄭州梨勝青州棗。非也好,象山路入蓬萊島。是亦沒交涉,踏著秤錘硬似鐵。非亦沒交涉,金剛寶劍當頭截。阿呵呵!會也麼?知事少時煩惱少,識人多處是非多。」蓮社會道友,請上堂:「漸漸雞皮鶴髮,父少而子老;看看行步躘踵,疑殺木上座。直饒金玉滿堂,照顧白拈賊;豈免衰殘老病,正好著精彩。任汝千般快樂,渠儂合自由。無常終是到來,歸堂喫茶去。唯有徑路修行,依舊打之遶。但念阿彌陀佛,念得不濟事。」復曰:「噁﹗這條活路,已被善導和尚直截指出了。也是你諸人,朝夕在徑路中往來,因甚麼當面蹉過阿彌陀佛?這裡薦得,便可除迷倒障,拔猶豫箭,截疑惑網,斷癡愛河,伐心稠林,浣心垢濁,正心諂曲,絕心生死,然後轉入那邊,抬起腳,向佛祖履踐不到處進一步。開卻口,向佛祖言詮不到處說一句。喚回善導和尚,別求徑路修行。其或準前,捨父逃走,流落他鄉,撞東磕西,苦哉!阿彌陀佛。」
疏山如本禪師
撫州疏山歸雲如本禪師,台城人也。上堂:「久雨不晴,戊在丙丁。通身泥水,露出眼睛。且道是甚麼眼睛?」卓拄杖曰:「林間泥滑滑,時叫兩三聲。」
覺阿上人
覺阿上人,日本國滕氏子也。十四得度受具,習大小乘有聲。二十九,屬商者自中都回,言禪宗之盛,阿奮然拉法弟金慶航海而來,袖香拜靈隱佛海禪師。海問其來,阿輒書而對。復書曰:「我國無禪宗,唯講五宗經論,國主無姓氏,號金輪王。以嘉應改元,捨位出家。名行真,年四十四。王子七歲,令受位,今已五載。度僧無進納,而講義高者賜之。某等仰服聖朝遠公禪師之名,特詣丈室禮拜,願傳心印,以度迷津。且如心佛及眾生,是三無差別,離相離言,假言顯之。禪師如何開示?」海曰:「眾生虛妄見,見佛見世界。」阿書曰:「無明因何而有?」海便打。阿即命海陞座決疑。明年秋,辭游金陵,抵長蘆江岸,聞鼓聲忽大悟,﹝聞,原作「間」,據清藏本、續藏本改。﹞始知佛海垂手旨趣。旋靈隱,述五偈敘所見,辭海東歸。偈曰:「航海來探教外傳,要離知見脫蹄筌。諸方參遍草鞋破,水在澄潭月在天。﹝其一。﹞掃盡葛藤與知見,信手拈來全體現。腦後圓光徹太虛,千機萬機一時轉。﹝其二。﹞妙處如何說向人,倒地便起自分明。驀然踏著故田地,倒裹幞頭孤路行。﹝其三。﹞求真滅妄元非妙,即妄明真都是錯。堪笑靈山老古錐,當陽拋下破木杓。﹝其四,﹞豎拳下喝少賣弄,說是說非入泥水。截斷千差休指注,一聲歸笛囉囉哩。﹝其五。」﹞海稱善,書偈贈行。歸本國,住叡山寺,洎通嗣法書,海已入寂矣。
內翰曾開居士
內翰曾開居士,字天游,久參圓悟,暨往來大慧之門有日矣。紹興辛未,佛海補三衢光孝,公與超然居士趙公訪之。問曰:「如何是善知識?」海曰:「燈籠露柱,貓兒狗子。」公曰:「為甚麼贊即歡喜,毀即煩惱?」海曰:「侍郎曾見善知識否?」公曰:「某三十年參問,何言不見?」海曰:「向歡喜處見,煩惱處見?」公擬議,海震聲便喝。公擬對,海曰:「開口底不是。」公罔然,海召曰:「侍郎向甚麼處去也!」公猛省,遂點頭,說偈曰:「咄哉瞎驢,叢林妖孽。震地一聲,天機漏泄。有人更問意如何,拈起拂子劈口截。」海曰:「也祇得一橛。」
知府葛郯居士
知府葛郯居士,字謙問,號信齋。少擢上第,玩意禪悅。首謁無庵全禪師,求指南。庵令究即心即佛,久無所契。請曰:「師有何方便,使某得入庵?」曰:「居士太無猒生!」已而佛海來居劍池,公因從游,乃舉無庵所示之語,請為眾普說。海發揮之曰:「即心即佛眉拖地,非心非佛雙眼橫。蝴蝶夢中家萬里,子規枝上月三更。」留旬日而後返。一日,舉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,」豁然頓明,頌曰:「非心非佛亦非物,五鳳樓前山突兀,豔陽影裡倒翻身,野狐跳入金毛窟。」無庵肯之,即遣書頌呈佛海。海報曰:「此事非紙筆可,既居士能過我,當有所聞矣。」遂復至虎丘。海迎之曰:「居士見處,止可入佛境界。入魔境界,猶未得在。」公加禮不已。海正容曰:「何不道金毛跳入野狐窟?」公乃痛領。嘗問諸禪曰:「夫婦二人相打,通兒子作證。且道證父即是,證母即是?」或庵體禪師著語曰:「小出大遇。」淳熙六年,守臨川。八年感疾,一夕忽索筆書偈曰:「大洋海裡打鼓,須彌山上聞鐘。業鏡忽然撲破,翻身透出虛空。」召僚屬示之曰:「生之與死,如晝與夜,無足怪者。若以道論,安得生死?若作生死會,則去道遠矣。」語畢,端坐而化。
徑山寶印禪師
臨安府徑山別峰寶印禪師,嘉州李氏子。自幼通六經,而猒俗務。乃從德山清素得度具戒,後聽華嚴、起信,既盡其說,棄依密印於中峰。一日,印舉:「僧問巖頭:『起滅不停時如何?』巖叱曰:『是誰起滅?』」師啟悟,即首肯。會圓悟歸昭覺,印遣師往省,因隨眾入室。悟問:「從上諸聖,以何接人?」師豎拳。悟曰:「此是老僧用底,作麼生是從上諸聖用底?」師以拳揮之,悟亦舉拳相交,大笑而止。後至徑山謁大慧。慧問:「甚處來?」師曰:「西川。」慧曰:「未出劍門關,與汝三十棒了也。」師曰:「不合起動和尚。」慧忻然,掃室延之。慧南遷,師乃西還,連主數剎。後再出峽,住保寧、金山、雪竇、徑山。開堂陞座,曰:「世尊初成正覺於鹿野苑中,轉四諦法輪,憍陳如比丘最初悟道。後來真淨禪師初住洞山,拈云:今日新豐洞裡,祇轉箇拄杖子。」遂拈拄杖著左邊,云:「還有最初悟道者麼?若無,丈夫自有衝天志,莫向如來行處行。」遂喝一喝,下座。「若是印上座則不然,今日向鳳凰山裡,初無工夫轉四諦法輪,亦無氣力轉拄杖子。祇教諸人行須緩步,語要低聲。何故?欲得不招無間業,莫謗如來正法輪。」上堂:「三世諸佛,以一句演百千萬億句,收百千萬億句祇在一句。祖師門下,半句也無。祇恁麼,合喫多少痛棒!諸仁者,且諸佛是,祖師是?若道佛是祖不是,祖是佛不是,取捨未忘。若道佛祖一時是,佛祖一時不是,顢頇不少。且截斷葛藤一句作麼生道?大虫裹紙帽,好笑又驚人。」復舉:「僧問巖頭:『浩浩塵中,如何辨主?』頭云:『銅砂羅裡滿盛油。』」師曰:「大小巖頭打失鼻孔。忽有人問保寧,浩浩塵中如何辨主?祇對他道,天寒不及卸帽。」上堂:「六月初一,燒空赤日。十字街頭,雪深一尺。掃除不暇,回避不及。凍得東村廖胡子,半夜著靴水上立。」上堂:「將心除妄妄難除,即妄明心道轉迂。桶底趯穿無忌諱,等閑一步一芙蕖。」師至徑山,彌浹,孝宗皇帝召對選德殿稱旨。入對日,賜肩輿於東華門內。十年二月,上注圓覺經,遣使馳賜,命作序。師年邁,益猒住持。十五年冬,奏乞庵居,得請。紹熙元年十一月往見交承智策禪師,與之言別。策問行日,師曰:「水到渠成。」歸,索紙書「十二月初七夜雞鳴時」九字,如期而化。奉蛻質返寺之法堂,留七日,顏色明潤,髮長頂溫。越七日,葬于庵之西岡。諡慈辯禪師,塔曰智光。
鳳棲慧觀禪師
鳳棲慧觀禪師,上堂:「前村落葉盡,深院桂花殘。此夜初冬節,從茲特地寒。所以道,欲識佛性義,當觀時節因緣。時節若至,其理自彰。」喝一喝:「恁麼說話,成人者少,敗人者多。」
楚安慧方禪師
潭州楚安慧方禪師,本郡許氏子。參道禪師於大別,未幾改寺為神霄宮,附商舟過湘南,舟中聞岸人操鄉音,厲聲云:「叫那!」由是有省,即說偈曰:「沔水江心喚一聲,此時方得契平生。多年相別重相見,千聖同歸一路行。」住後,上堂:「臨老方稱住持,全無些子玄機。開口十字九乖,問東便乃答西。如斯出世,討甚玄微?有時拈三放兩,有時就令而施。雖然如是,同道方知。且道知底事作麼生?直須打翻鼻孔始得。」上堂:「達磨祖師在腳底,踏不著兮提不起。子細當頭放下看,病在當時誰手裡?張公會看脈,李公會使藥,兩箇競頭醫,一時用不著。藥不相投,錯錯!喫茶去。」
文殊思業禪師
常德府文殊思業禪師,世為屠宰,一日戮豬次,忽洞徹心源,即棄業為比丘。述偈曰:「昨日夜叉心,今朝菩薩面。菩薩與夜叉,不隔一條線。」往見文殊,殊曰:「你正殺豬時見箇甚麼,便乃剃頭行腳?」師遂作鼓刀勢。殊喝曰:「這屠兒參堂去!」師便下參堂。住文殊日,上堂舉「趙州勘婆話」,乃曰:「勘破婆子,面青眼黑。趙州老漢,瞞我不得。」
稠巖了贇禪師
婺州義烏稠巖了贇禪師,上堂,舉趙州「狗子無佛性」話,乃曰:「趙州狗子無佛性,萬疊青山藏古鏡。赤腳波斯入大唐,八臂那吒行正令。咄!」
待制潘良貴居士
待制潘良貴居士,字義榮。年四十,回心祖闈,所至挂缽。隨眾參扣。後依佛燈,久之不契。因訴曰:「某祇欲死去時如何?」燈曰:「好箇封皮,且留著使用,而今不了不當,後去忽被他換卻封皮,卒無整理處。」公又以南泉斬貓兒話問曰:「某看此甚久,終未透徹。告和尚慈悲。」燈曰:「你祇管理會別人家貓兒,不知走卻自家狗子?」公於言下如醉醒。燈復曰:「不易,公進此一步,更須知有向上事始得。如今士大夫說禪說道,祇依著義理便快活。大率似將錢買油餈,喫了便不饑。其餘便道是瞞他,亦可笑也。」公唯唯。
無為守緣禪師
漢州無為隨庵守緣禪師,本郡人,姓史氏。年十三病目,去依棲禪慧目能禪師,圓具,出峽至寶峰,值峰上堂,舉永嘉曰:「一月普現一切水,一切水月一月攝。」師聞釋然領悟。住後,上堂曰:「以一統萬,一月普現一切水。會萬歸一,一切水月一月攝。展則彌綸法界,收來毫髮不存。雖然收展殊途,此事本無異致。但能於根本上著得一隻眼去,方見三世諸佛、歷代祖師,盡從此中示現。三藏十二部、一切修多羅,盡從此中流出。天地日月,萬象森羅,盡從此中建立。三界九地,七趣四生,盡從此中出沒。百千法門,無量妙義,乃至世間工巧諸技藝,盡現行此事。所以世尊拈華,迦葉便乃微笑;達磨面壁,二祖於是安心。桃華盛開,靈雲疑情盡淨;擊竹作響,香嚴頓忘所知。以至盤山於肉案頭悟道,彌勒向魚市裡接人。誠謂造次顛沛必於是,經行坐臥在其中。既有如是奇特,更有如是光輝。既有如是廣大,又有如是周遍。你輩諸人,因甚麼卻有迷有悟?要知麼,幸無偏照處,剛有不明時。」
雲居德昇禪師
南康軍雲居頑庵德昇禪師,漢州何氏子。二十得度,習講久之。棄謁文殊道禪師,問佛法省要。殊示偈曰:「契丹打破波斯寨,奪得寶珠村裡賣。十字街頭窮乞兒,腰間挂箇風流袋。」師擬對,殊曰:「莫錯。」師退參三年,方得旨趣。往見佛性,機不投。入閩至鼓山禮覲,便問:「國師不跨石門句,意旨如何?」竹庵應聲喝曰:「閑言語。」師即領悟。住後,僧問:「應真不借三界高超即不問,如何是無位真人?」師曰:「聞時富貴,見後貧窮。」曰:「抬頭須掩耳,側掌便翻身。」師曰:「無位真人在甚麼處?」曰:「老大宗師,話頭也不識。」師曰:「放你三十棒。」
狼山慧溫禪師
通州狼山蘿庵慧溫禪師,福州人,姓鄭氏。遍參諸老,晚依竹庵於東林。未幾,庵謝事,復謁高庵悟、南華昺、草堂清,皆蒙賞識。會竹庵徙閩之乾元,師歸省次,庵問:「情生智隔,想變體殊。不用停囚長智,道將一句來。」師乃釋然,述偈曰:「拶出通身是口,何妨罵雨訶風?昨夜前村猛虎,咬殺南山大虫。」庵首肯。住後,上堂:「釋迦老子,四十九年,坐籌帷幄。彌勒大士,九十一劫,帶水拖泥。凡情聖量,不能鏟除。理照覺知,猶存露布。佛意祖意,如將魚目作明珠。大乘小乘,似認橘皮為猛火。諸人須是豁開胸襟寶藏,運出自己家珍,向十字街頭普施貧乏。眾中忽有箇靈利漢出來道:美食不中飽人喫。山僧祇向他道:幽州猶自可,最苦是新羅。」
雙林德用禪師
婺州雙林德用禪師,本郡戴氏子。上堂:「拈槌豎拂,祖師門下,將黃葉以止啼。說妙談玄,衲僧面前,望梅林而止渴。際山今日去卻之乎者也,更不指東畫西,向三世諸佛命脈中,六代祖師骨髓裡,盡情傾倒,為諸人說破。」良久曰:「啼得血流無用處,不如緘口過殘春。」
萬年道閑禪師
台州萬年無著道閑禪師,本郡洪氏子。上堂:「全機敵勝,猶在半途。啐啄同時,白雲萬里。纔生朕兆,已落二三。不露鋒鋩,成何道理?且道從上來事合作麼生?誣人之罪,以罪加之。」上堂,舉乾峰示眾云:「舉一不得舉二。放過一著,落在第二。」雲門出眾云:「昨日有人從天台來,卻往徑山去。」峰曰:「典座來日不得普請。」師曰:「相見不須瞋,君窮我亦貧。謂言侵早起,更有夜行人。」
中際善能禪師
福州中際善能禪師,嚴陵人。往來龍門雲居有年,未有所證。一日,普請擇菜次,高庵忽以貓兒擲師懷中。師擬議,庵攔胸踏倒,於是大事洞明。上堂:「萬古長空,一朝風月。不可以一朝風月昧卻萬古長空,不可以萬古長空不明一朝風月。且如何是一朝風月?人皆畏炎熱,我愛夏日長。薰風自南來,殿閣生微涼。會與不會,切忌承當。」
雲居自圓禪師
南康軍雲居普雲自圓禪師,綿州雍氏子。年十九,試經得度,留教苑五祀。出關南下,歷扣諸大尊宿。始詣龍門,一日,於廊廡間睹繪胡人,有省。夜白高庵,庵舉法眼偈曰:「頭戴貂鼠帽,腰懸羊角錐,語不令人會,須得人譯之。」復筴火示之曰:「我為汝譯了也。」於是大法明了。呈偈曰:「外國言音不可窮,起雲亭下一時通。口門廣大無邊際,吞盡楊歧栗棘蓬。」庵遣師依佛眼,眼謂曰:「吾道東矣。」上堂,舉:「僧問雲門:『如何是透法身句?』門曰:『北斗裡藏身。』」師曰:「南北東西萬萬千,乾坤上下兩無邊。相逢相見呵呵笑,屈指抬頭月半天。」
薦福休禪師
饒州薦福退庵休禪師,上堂:「風動邪?幡動邪?風鳴邪?鈴鳴邪?非風鈴鳴,非風幡動。此土與西天,一隊黑漆桶。誑惑世間人,看看滅胡種。山僧不奈何,趁後也打鬨。瓠子曲彎彎,冬瓜直儱侗。」上堂:「結夏時左眼半斤,解夏時右眼八兩。謾云九十日安居,贏得一肚皮妄想。直饒七穴八穿,未免山僧拄杖。雖然如是,千鈞之弩,不為鼷鼠而發機。」上堂:「先師尋常用腦後一鎚,卸卻學者胸中許多屈曲。當年克賓維那,曾中興化此毒。往往天下叢林,喚作超宗異目。非唯孤負興化,亦乃克賓受辱。若是臨濟兒孫,終不依草附木。資福喜見同參,今日傾腸倒腹。」遂卓拄杖,喝一喝曰:「還知先師落處麼?伎死禪和,如麻似粟。」上堂:「言發非聲,是箇甚麼?色前不物,莫亂針錐。透過禹門,風波更險。咄!」
龜峰慧光禪師
信州龜峰晦庵慧光禪師,建寧人。上堂:「數日暑氣如焚,一箇渾身無處安著,思量得也是煩惱人。這箇未是煩惱,更有己躬下事不明,便是煩惱。所以達磨大師煩惱,要為諸人吞卻,又被咽喉小;要為諸人吐卻,又被牙齒礙。取不得,捨不得,煩惱九年。若不得二祖不惜性命,往往轉身無路,煩惱教死。所謂祖禰不了,殃及兒孫。後來蓮華峰庵主到這裡,煩惱不肯住。南嶽思大到這裡,煩惱不肯下山。更有臨濟德山,用盡自己查梨,煩惱缽盂無柄。龜峰今日為他閑事長無明,為你諸人從頭點破。」卓拄杖一下曰:「一人腦後露腮,一人當門無齒,更有數人鼻孔沒半邊。不勞再勘,你諸人休向這裡立地瞌睡。殊不知家中飯籮鍋子一時失卻了也。你若不信,但歸家檢點看!」
長蘆守仁禪師
真州長蘆且庵守仁禪師,越之上虞人。依雪堂於烏巨,聞普說曰:「今之兄弟做工夫,正如習射,先安其足,後習其法。後雖無心,以久習故,箭發皆中。」喝一喝云:「祇今箭發也,看!看!」師不覺倒身作避箭勢,忽大悟。上堂:「百千三昧,無量妙門,今日且庵不惜窮性命,祇做一句子說與諸人。」乃卓拄杖,下座。嘗頌臺山婆話云:「開箇燈心皂角鋪,日求升合度朝昏。祇因風雨連綿久,本利一空愁倚門。」
青原如禪師
吉州青原如禪師,僧問:「達磨未來時如何?」師曰:「生鐵鑄崑崙。」曰:「來後如何?」師曰:「五彩畫門神。」
隱靜彥岑禪師
太平州隱靜圓極彥岑禪師,台城人也。上堂:「韓信打關,未免傷鋒犯手。張良燒棧,大似曳尾靈龜。既然席卷三秦,要且未能囊弓裹革。煙塵自靜,我國晏然。四海九州,盡歸皇化。自然牛閑馬放,風以時,雨以時,五穀熟,萬民安。大家齊唱村田樂,月落參橫夜向闌。」上堂:「今朝八月初五,好事分明為舉。嶺頭漠漠秋雲,樹底鳴鳩喚雨。昨夜東海鯉魚,吞卻南山猛虎。雖然有照有用,畢竟無賓無主。唯有文殊普賢,住,住!我識得你。」上堂,舉正堂辯和尚室中問學者:「蚯蚓為甚麼化為百合?」師曰:「客舍并州已十霜,歸心日夜憶咸陽。無端更度桑乾水,卻望并州是故鄉。」
報恩成禪師
鄂州報恩成禪師,上堂:「秋雨乍寒,汝等諸人,青州布衫成就也未?」良久,喝曰:「雲溪今日,冷處著一把火。」便下座。
覺報清禪師
平江府覺報清禪師,上堂,舉:「僧問雲門:『如何是諸佛出身處?』門曰:『東山水上行。』」師曰:「諸佛出身處,東山水上行。石壓筍斜出,岸懸花倒生。」
何山然首座
安吉州何山然首座,姑蘇人。侍正堂之久,入室次,堂問:「貓兒為甚麼偏愛捉老鼠?」曰:「物見主,眼卓豎。」堂欣然,因命分座。
信相戒修禪師
成都府信相戒修禪師,上堂,舉馬祖不安公案,乃曰:「兩輪舉處煙塵起,電急星馳擬何止?目前不礙往來機,正令全施無表裡。丈夫意氣自衝天,我是我兮你是你。」
西禪希秀禪師
遂寧府西禪第二代希秀禪師,上堂曰:「秋光將半,暑氣漸消。鴻鴈橫空,點破碧天似水。猿猱挂樹,撼翻玉露如珠。直饒對此明機,未免認龜作鱉。且道應時應節一句作麼生道?野色併來三島月,溪光分破五湖秋。」
淨居尼法燈禪師
溫州淨居尼無相法燈禪師,上堂,拈拄杖卓曰:「觀音出,普賢入,文殊水上穿靴立。抬頭鷂子過新羅,石火電光追不及。咄!」
玉泉宗璉禪師
荊門軍玉泉窮谷宗璉禪師,合州董氏子。開堂日,問答已,乃曰:「衲僧向人天眾前一問一答,一擒一縱,一卷一舒,一挨一拶,須是具金剛眼睛始得。若是念話之流,君向西秦,我之東魯,於宗門中殊無所益,這一段事,不在有言,不在無言,不礙有言,不礙無言。古人垂一言半句,正如國家兵器,不得已而用之。橫說豎說,祇要控人入處,其實不在言句上。今時人不能一徑徹證根源,祇以語言文字而為至道。一句來,一句去,喚作禪道,喚作向上向下,謂之菩提涅槃,謂之祖師巴鼻。正似鄭州出曹門,從上宗師會中,往往真箇以行腳為事底,纔有疑處,便對眾決擇。祇一句下見諦明白,造佛祖直指不傳之宗,與諸有情盡未來際,同得同證,猶未是泊頭處。豈是空開脣皮,胡言漢語來?所以南院示眾云:『諸方祇具啐啄同時眼,不具啐啄同時用。』時有僧問:『如何是啐啄同時用?』院曰:『作家不啐啄,啐啄同時失。』僧曰:『猶是學人問處。』院曰:『如何是你問處?』僧曰:『失。』院便打。其僧不契,後至雲門會中,因二僧舉此話,一僧曰:『當時南院棒折那!』其僧忽悟,即回南院,院已遷化。時風穴作維那,問曰:『你是問先師啐啄同時話底僧那?』僧曰:『是。』穴曰:『你當時如何?』曰:『我當時如在燈影裡行。』穴曰:『你會也。』」師乃召大眾曰:「暗穿玉線,密度金針,如水入水,似金博金。敢問大眾,啐啄同時是親切處,因甚卻失?若也會得,堪報不報之恩,共助無為之化。便可橫身宇宙,獨步大方,若跳不出依前,祇在架子下。」上堂,拈拄杖曰:「破無明暗,截生死流,度三有城,泛無為海。須是識這箇始得。」乃召大眾曰:「喚作拄杖則觸,不喚作拄杖則背。若也識得,荊棘林中撒手,是非海裡橫身。脫或未然,普賢乘白象,土宿跨泥牛。參!」上堂:「一切數句非數句,與吾靈覺何交涉?」師曰:「永嘉恁麼道,大似含元殿上更覓長安。殊不知有水皆含月,無山不帶雲。雖然如是,三十年後趙婆酤醋。」上堂:「宗乘一唱殊途絕,萬別千差俱泯滅。通身是口難分雪,金剛腦後三斤鐵。好大哥。」僧問:「保壽開堂,三聖推出一僧,保壽便打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利動君子。」曰:「為復棒頭有眼,為復見機而作?」師曰:「獼猴繫露柱。」曰:「祇如三聖道,你恁麼為人,瞎卻鎮州一城人眼。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錦上鋪華又一重。」問:「行腳逢人時如何?」師曰:「一不成,二不是。」曰:「行腳不逢人時如何?」師曰:「虎咬大虫。」曰:「祇如慈明道,釣絲絞水,意作麼生?」師曰:「水浸鋼石卵。」問:「三聖道:我逢人即出,出則不為人。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兵行詭道。」曰:「興化道:我逢人則不出,出則便為人。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綿裹秤鎚。」問:「不落因果,為甚麼墮野狐身?」師曰:「廬山五老峰。」曰:「不昧因果,為甚疾脫野狐身?」師曰:「南嶽三生藏。」曰:「祇如不落不昧,未審是同是別?」師曰:「倚天長劍逼人寒。」問:「初生孩子還具六識也無?」趙州道:「急水上打毬子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兩手扶犁水過膝。」曰:「祇如僧又問投子急水上打毬子,意旨如何?」曰:「念念不停流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水晶甕裡浸波斯。」問:「楊歧道:三腳驢子弄蹄行。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過蓬州了,便到巴州。」
大溈行禪師
潭州大溈行禪師,上堂橫拄杖曰:「你等諸人,若向這裡會去,如紀信登九龍之輦,不向這裡會去,似項羽失千里烏騅。饒你總不恁麼,落在無事甲裡。若向這裡撥得一路,轉得身,吐得氣,山僧與你拄杖子。」遂靠拄杖,下座。上堂: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且道是箇甚麼?不在內,不在外,不在中間,畢竟在甚麼處?苦!苦!有口說不得,無家何處歸?」
道林淵禪師
潭州道林淵禪師,僧問:「鐘未鳴,鼓未響,拓缽向甚麼處去?德山便低頭歸方丈,意旨如何?」師曰:「奔雷迸火。」曰:「巖頭道,這老漢未會末後句在,又作麼生?」師曰:「相隨來也。」曰:「巖頭密啟其意,未審那裡是他密啟處?」師曰:「萬年松在祝融峰。」曰:「雖然如是,祇得三年,三年後果遷化,還端的也無?」師曰:「嚤呢噠唎吽�\吒。」臨示寂,上堂拈拄杖示眾曰:「離卻色聲言語,道將一句來。」眾無對。師曰:「動靜聲色外,時人不肯對。世間出世間,畢竟使誰會?」言訖,倚杖而逝。
大洪祖燈禪師
隨州大洪老衲祖證禪師,潭州潘氏子。上堂:「萬象之中獨露身,如何說箇獨露底道理?」豎起拂子曰:「到江吳地盡,隔岸越山多。」僧問:「雲門問僧:光明寂照遍河沙,豈不是張拙秀才語?僧云是。門云:話墮也。未審那裡是這僧話墮處?」師曰:「鰋魚上竹竿。」問:「離卻言句,請師直指。」師豎拂子,僧曰:「還有向上事也無。」師曰:「有。」曰:「如何是向上事?」師曰:「速禮三拜。」
泐潭德淳禪師
隆興府泐潭山堂德淳禪師,上堂:「俱胝一指頭,一毛拔九牛。華嶽連天碧,黃河徹底流。截卻指,急回眸。青箬笠前無限事,綠蓑衣底一時休。」
保安可封禪師
常州宜興保安復庵可封禪師,福州林氏子。上堂:「天寬地大,風清月白。此是海宇清平底時節。衲僧家等閑問著,十箇有五雙知有。祇如夜半華嚴池吞卻楊子江,開明橋撞倒平山塔。是汝諸人還知麼?若也知去,試向非非想天道將一句來。其或未知,」擲下拂子曰:「須是山僧拂子始得。」
石亭祖璿禪師
隆興府石亭野庵祖璿禪師,上堂曰:「喫粥了也未,趙州無忌諱,更令洗缽盂。太煞沒巴鼻,悟去由來不丈夫。這僧那,免受糊塗。有指示,無指示,韶石四楞渾塌地。入地獄,如箭射,雲岫清風生大廈。相逢攜手上高山,作者應須辨真假。真假分,若為論午夜,寒蟾出海門。」
石霜宗鑒禪師
潭州石霜宗鑒禪師,上堂曰:「送舊年,迎新歲,動用不離光影內。澄輝湛湛夜堂寒,借問諸人會不會?若也會,增瑕纇,若不會,依前昧。與君指箇截流機,白雲更在青山外。」
雲居德會禪師
南康軍雲居蓬庵德會禪師,重慶府何氏子。上堂,舉:「教中道,若見諸相非相,即見如來。作麼生是非相底道理?佯走詐羞偷眼覷,竹門斜掩半枝花。」
法石慧空禪師
泉州法石中庵慧空禪師,贛州蔡氏子。春日上堂,拈拄杖卓一下曰:「先打春牛頭。」又卓一下曰:「後打春牛尾。驚起虛空入藕絲裡。釋迦無路潛蹤,彌勒急走千里。文殊卻知落處,拊掌大笑歡喜。且道歡喜箇甚麼?春風昨夜入門來,便見千花生碓觜。」上堂:「千家樓閣,一霎秋風。祇知襟袖涼生,不覺園林落葉。於斯薦得,觸處全真。其或未然,且作寒溫相見。」上堂,舉金剛經云:「佛告須菩提,爾所國土中,所有眾生若干種心,如來悉知。何以故?如來說,諸心皆為非心,是名為心。要會麼?春風得意馬蹄疾,一日看盡長安花。」僧問:「先佛垂範,禁足安居。未審是何宗旨?」曰:「琉璃缽內拓須彌。」僧便喝,師便打。
淨慈曇密禪師
臨安府淨慈混源曇密禪師,天台盧氏子。依資福道榮出家。十六圓具,習台教。棄參大慧於徑山。謁雪巢一此庵元。入閩,留東、西禪,無省發。之泉南,教忠俾悅眾。解職歸前資。偶舉香嚴擊竹因緣,豁然契悟。述偈呈忠,忠舉賢沙未徹語詰之,無滯。忠曰:「子方可見妙喜。」即辭往梅陽,服勤四載。住後,上堂:「諸佛出世,打劫殺人。祖師西來,吹風放火。古今善知識,佛口蛇心;天下衲僧,自投籠檻。莫有天然氣概,特達丈夫,為宗門出一隻手,主張佛法者麼?」良久曰:「設有也,須斬為三段。」上堂:「德山小參不答話,千古叢林成話霸。問話者三十棒,慣能說訶說夯。時有僧出,的能破的,德山便打風流儒雅。某甲話也未問,頭上著枷,腳下著匣。你是那裡人?一回相見一傷神。新羅人把手笑欣欣,未跨船舷,好與三十棒,依前相廝誑。混源今日恁麼批判責情,好與三十棒。且道是賞是罰?具參學眼者試辨看。」上堂,舉雲門問僧光明寂照遍河沙因緣,師曰:「平地摝魚蝦,遼天射飛鶚。跛腳老雲門,千錯與萬錯。」後示寂,塔于本山。
公安祖珠禪師
荊南府公安遯庵祖珠禪師,南平人。上堂:「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瀝盡野狐涎,趯翻山鬼窟。平田淺草裡,露出焦尾大虫,太虛寥廓中,放出遼天俊鶻。阿呵呵!露風骨,等閑拈出眾人前,畢竟分明是何物?咄咄!」上堂:「玉露垂青草,金風動白蘋。一聲寒鴈叫,喚起未惺人。」
報恩法演禪師
汀州報恩法演禪師,果州人。上堂,舉俱胝豎指因緣,師曰:「佳人睡起懶梳頭,把得金釵插便休。大抵還他肌骨好,不塗紅粉也風流。」
淨慈彥充禪師
臨安府淨慈肯堂彥充禪師,於潛盛氏子。幼依明空院義堪為師。首參大愚宏智、正堂大圓。後聞東林謂眾曰:「我此間別無玄妙,祇有木札羹,鐵釘飯,任汝咬嚼。」師竊喜之,直造謁,陳所見解。林曰:「據汝見處,正坐在鑒覺中。」師疑不已,將從前所得底一時颺下。一日,聞僧舉南泉道:「時人見此一株花,如夢相似。」默有所覺,曰:「打草祇要蛇驚。」次日入室,林問:「那裡是巖頭密啟其意處?」師曰:「今日捉敗這老賊!」林曰:「達磨大師性命在汝手裡。」師擬開口,驀被攔胸一拳。忽大悟,直得汗流浹背,點首自謂曰:「臨濟道,黃檗佛法無多子。豈虛語邪?」遂呈頌曰:「為人須為徹,殺人須見血。德山與巖頭,萬里一條鐵。」林然之。往後,上堂:「世尊不說說,迦葉不聞聞。」卓拄杖曰:「水流黃葉來何處?牛帶寒鴉過遠村。」上堂,舉雪峰示眾云:「盡大地是箇解脫門,因甚把手拽不入。」師曰:「大小雪峰話作兩橛,既盡大地是箇解脫門,用拽作麼?」上堂:「一向與麼去,法堂前草深一丈。一向與麼來,腳下泥深三尺。且道如何即是?三年逢一閏,雞向五更啼。」上堂,舉卍庵先師道:「坐佛床,斫佛腳,不敬東家孔夫子,卻向他鄉習禮樂。」師曰:「入泥入水即不無,先師爭柰寒蟬抱枯木,泣盡不回頭。」卓拄杖曰:「灼然!有不回頭底,淨慈向升子裡禮汝三拜。」上堂:「三世諸佛,無中說有,莨菪拾花針。六代祖師,有裡尋無,猿猴探水月。去此二途,如何話會?儂家不管興亡事,盡日和雲占洞庭。元庵受智者請,引座曰:『南山有箇老魔王,炯炯雙眸放電光。口似血盆呵佛祖,牙如劍樹罵諸方。幾度業風吹不動;吹得動,雲黃山畔與嵩頭陀、傅大士,一火破落戶,依舊孟八郎,賺他無限癡男女,開眼堂堂入鑊湯。』忽有箇衲僧出來道:『既是善知識,為甚賺人入鑊湯?』只向他道:非公境界。」後示寂,塔于寺之南庵。
智者真慈禪師
婺州智者元庵真慈禪師,潼川人,姓李氏。初依成都正法出家。具戒後游講肆,聽講圓覺,至「四大各離,今者妄身當在何處?畢竟無體,實同幻化。」因而有省,作頌曰:「一顆明珠,在我這裡,撥著動著,放光動地。」以呈諸講師,無能曉之者。歸以呈其師,遂舉狗子無佛性話詰之。師曰:「雖百千萬億公案,不出此頌也。」其師以為不遜,乃叱出。師因南游,至廬山圓通挂搭。時卍庵為西堂。為眾入室,舉:「僧問雲門:『撥塵見佛時如何?』門云:『佛亦是塵。』」師隨聲便喝,以手指胸曰:「佛亦是塵。」師復頌曰:「撥塵見佛,佛亦是塵。問了答了,直下翻身。『勸君更盡一杯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。』」又頌塵塵三昧曰:「缽裡飯,桶裡水,別寶崑崙坐潭底。一塵塵上走須彌,明眼波斯笑彈指。笑彈指,珊瑚枝上清風起。」卍庵深肯之。
鼓山安永禪師
福州鼓山木庵安永禪師,閩縣吳氏子。弱冠為僧,未幾謁懶庵於雲門。一日入室,庵曰:「不問有言,不問無言。世尊良久,不得向世尊良久處會。」隨後便喝,倏然契悟。作禮曰:「不因今日問,爭喪目前機。」庵許之。住後,上堂:「要明箇事,須是具擊石火、閃電光底手段,方能嶮峻巖頭全身放捨;白雲深處得大安居。如其覷地覓金針,直下腦門須迸裂。到這裡假饒見機而變,不犯鋒鋩,全身獨脫,猶涉泥水。祇如本分全提一句,又作麼生道?」擊拂子曰:「淬出七星光燦爛,解拈天下任橫行。」上堂,舉睦州示眾云:「諸人未得箇入處,須得箇入處;既得箇入處,不得忘卻老僧。」師曰:「恁麼說話,面皮厚多少。木庵則不然,諸人未得箇入處,須得箇入處;既得箇入處,直須颺下入處始得。」上堂,拈拄杖曰:「臨濟小廝兒,未曾當頭道著。今日全身放憨,也要諸人知有。」擲拄杖,下座。僧問:「須彌頂上翻身倒卓時如何?」師曰:「未曾見毛頭星現?」曰:「恁麼則傾湫倒嶽去也。」師曰:「莫亂做。」僧便喝。師曰:「雷聲浩大,雨點全無。」
龍翔南雅禪師
溫州龍翔柏堂南雅禪師,上堂曰:「瑞峰頂上,棲鳳亭邊,一杯淡粥相依,百衲蒙頭打坐。二祖禮三拜,依位而立,已是周遮。達磨老臊胡,分盡髓皮,一場狼籍。其餘之輩,何足道哉!柏堂恁麼道,還免諸方檢責也無?」拍繩床云:「洎合停囚長智。」上堂曰:「大機貴直截,大用貴頓發。縱有嚙鏃機,一鎚須打殺。何故?我王庫內無如是刀。」上堂曰:「紫蕨伸拳筍破梢,楊花飛盡綠陰交。分明西祖單傳句,黃栗留鳴燕語巢。這裡見得諦,信得及,若約諸方決定,明窗下安排。龍翔門下直是一槌槌殺。何故?不是與人難共住,大都緇素要分明。」
天王志清禪師
福州天王志清禪師,上堂,豎起拂子云:「祇這箇天不能蓋,地不能載,遍界遍空,成團成塊。到這裡三世諸佛向甚麼處摸索?六代祖師向甚麼處提持?天下衲僧向甚麼處名邈?除非自得自證,便乃敲唱雙行。雖然如是,未是衲僧行履處。作麼生是衲僧行履處?是非海裡橫身入,豺虎叢中縱步行。」
劍門安分庵主
南劍州劍門安分庵主,少與木庵同肄業安國,後依懶庵,未有深證。辭謁徑山大慧,行次江干,仰瞻宮闕,聞街司喝「侍郎來」,釋然大悟。作偈曰:「幾年箇事掛胸懷,問盡諸方眼不開。肝膽此時俱裂破,一聲江上侍郎來。」遂徑回西禪,懶庵迎之,付以伽梨。自爾不規所寓。後庵居劍門,化被嶺表,學者從之。所作偈頌,走手而成,凡千餘首,盛行於世。示眾:「這一片田地,汝等諸人且道,天地未分已前在甚麼處?直下徹去,已是鈍置分上座不少了也,更若擬議思量,何啻白雲萬里?」驀拈拄杖,打散大眾。示眾:「上至諸佛,下及眾生,性命總在山僧手裡。檢點將來,有沒量罪過。還有檢點得出者麼?」卓拄杖一下曰:「冤有頭,債有主。」遂左右顧視曰:「自出洞來無敵手,得饒人處且饒人。」示眾:「十五日已前,天上有星皆拱北。十五日已後,人間無水不朝東。已前已後總拈卻,到處鄉談各不同。」乃屈指曰:「一二三四五,六七八九十,十一十二十三十四,諸兄弟今日是幾?」良久曰:「本店買賣,分文不賒。」
鼓山宗逮禪師
福州鼓山宗逮禪師,上堂:「世尊道,應如是知,如是見,如是信解,不生法相。」遂喝曰:「玉本無瑕卻有瑕。」
乾元宗穎禪師
福州乾元宗穎禪師,上堂,卓拄杖曰:「性燥漢祇在一槌。」靠拄杖曰:「靈利人不勞再舉。而今莫有靈利底麼?」良久曰:「比擬張麟,兔亦不過。」﹝過,續藏本作「遇﹞
吳十三道人
建寧府仙州山吳十三道人,每以已事扣諸禪,及開善歸,結茆於其左,遂往給侍。紹興庚申三月八日夜,適然啟悟,占偈呈善曰:「元來無縫罅,觸著便光輝。既是千金寶,何須彈雀兒?」善答曰:「啐地折時真慶快,死生凡聖盡平沉。仙州山下呵呵笑,不負相期宿昔心。」
天童咸傑禪師
慶元府天童密庵咸傑禪師,福州鄭氏子。母夢廬山老僧入舍而生。自幼穎悟,出家為僧。不憚遊行,遍參知識。後謁應庵於衢之明果。庵孤硬難入,屢遭呵。一日,庵問:「如何是正法眼?」師遽答曰:「破沙盆。」庵頷之。未幾,辭回省親。庵送以偈曰:「大徹投機句,當陽廓頂門。相從今四載,徵詰洞無痕。雖未付缽袋,氣宇吞乾坤。卻把正法眼,喚作破沙盆。此行將省覲,切忌便跺跟。吾有末後句,待歸要汝遵。」出世衢之烏巨,次遷祥符、蔣山、華藏,未幾詔住徑山、靈隱,晚居太白。僧問:「虛空銷殞時如何?」師曰:「罪不重科。」上堂:「牛頭橫說豎說,不知有向上關棙子。有般漆桶輩,東西不辨,南北不分,便問如何是向上關棙子?何異開眼尿床。華藏有一轉語,不在向上向下,千手大悲摸索不著。雨寒無處曬晾,今日普請,布施大眾。」良久曰:「達磨大師,無當門齒。」上堂:「世尊不說說,拗曲作直。迦葉不聞聞,望空啟告。馬祖即心即佛,懸羊頭賣狗肉。趙州勘庵主,貴買賤賣,分文不直。祇如文殊是七佛之師,因甚出女子定不得?河天月暈魚分子,槲葉風微鹿養茸。」上堂,卓拄杖曰:「迷時祇迷這箇。」復卓一下曰:「悟時祇悟這箇。迷悟雙忘,糞埽堆頭重添搕�H。莫有向東涌西沒全機獨脫處道得一句底麼?若道不得,華藏自道去也。」擲拄杖曰:「三十年後。」上堂,舉金峰和尚示眾云:「老僧二十年前,有老婆心。二十年後,無老婆心。」時有僧問:「如何是和尚二十年前有老婆心?」峰云:「問凡答凡,問聖答聖。」曰:「如何是二十年後無老婆心?」峰云:「問凡不答凡,問聖不答聖。」師曰:「烏巨當時若見,但冷笑兩聲。這老漢忽若瞥地自然,不墮聖凡窠臼。」上堂,舉婆子燒庵話,師曰:「這箇公案,叢林中少有拈提者。傑上座裂破面皮,不免納敗一上,也要諸方檢點。」乃召大眾曰:「這婆子洞房深穩,水泄不通,偏向枯木上糝花,寒巖中發燄。箇僧孤身迥迥,慣入洪波,等閑坐斷潑天潮,到底身無涓滴水。子細檢點將來,敲枷打鎖則不無,二人若是佛法未夢見在,烏巨與麼提持,畢竟意歸何處?」良久曰:「一把柳絲收不得,和煙搭在玉欄干。」上堂:「動絃別曲,葉落知秋。舉一明三,目機銖兩。如王秉劍,殺活臨時,猶是無風匝匝之波。向上一路,千聖把手共行,合入泥犁地獄。正當與麼時,合作麼生?江南兩浙,春寒秋熱。」上堂:「盡乾坤大地,喚作一句子,擔枷帶鎖;不喚作一句子,業識茫茫。兩頭俱透脫,淨裸裸,赤洒洒,沒可把。達磨一宗,掃土而盡。所以雲門大師道,盡乾坤大地,無纖毫過患,猶是轉句,不見一法,始是半提。更須知有全提底時節。大小雲門,劍去久矣,方乃刻舟。」後示寂,塔于寺之中峰。
南書記
南書記者,福州人。久依應庵,於趙州狗子無佛性話,豁然契悟。有偈曰:「狗子無佛性,羅睺星入命。不是打殺人,被人打殺定。」庵見,喜其脫略。紹興末終於歸宗。
侍郎李浩居士
侍郎李浩居士字德遠,號正信。幼閱首楞嚴經,如游舊國,志而不忘。持橐後,造明果,投誠入室。應庵揕其胸曰:「侍郎死後,向甚麼處去?」公駭然汗下,庵喝出。公退參,不旬日竟躋堂奧。以偈寄同參嚴康朝曰:「門有孫臏鋪,家存甘贄妻。夜眠還早起,誰悟復誰迷?」庵見稱善。有鬻胭脂者,亦久參應庵,頗自負。公贈之偈曰:「不塗紅粉自風流,往往禪徒到此休。透過古今圈匱後,卻來這裡喫拳頭。」
華藏有權禪師
常州華藏伊庵有權禪師,臨安昌化祁氏子。年十四得度。十八歲,禮佛智裕禪師于靈隱。時無庵為第一座,室中以「從無住本,建一切法」問之。師久而有省。答曰:「暗裡穿針,耳中出氣。」庵可之,遂密付心印。嘗夜坐達旦,行粥者至,忘展缽。鄰僧以手觸之,師感悟,為偈曰:「黑漆崑崙把釣竿,古帆高挂下驚湍。蘆花影裡弄明月,引得盲龜上釣船。」佛智嘗問:「心包太虛,量廓沙界時如何?」師曰:「大海不宿死屍。」智撫其座曰:「此子他日當據此座,呵佛罵祖去在!」師自是埋藏頭角,益自韜晦。游歷湖湘江淛幾十年,依應庵於歸宗,參大慧於徑山。無庵住道場,招師分座說法,於是聲名隱然。住後,上堂:「今朝結卻布袋口,明眼衲僧莫亂走。心行滅處解翻身,噴嚏也成師子吼。旃檀林,任馳驟。剔起眉毛頂上生,剜肉成瘡露家醜。」上堂:「禪禪!無黨無偏,迷時千里隔,悟在口皮邊。所以僧問石霜:如何是禪?霜云碌磚。又僧問睦州:如何是禪?州云:猛火著油煎。又僧問首山:如何是禪?山云:猢猻上樹尾連顛。大眾道:無橫徑立處孤危。此三大老,行聲前活路,用劫外靈機。若以衲僧正眼檢點將來,不無優劣。一人如張良入陣,一人如項羽用兵,一人如孔明料敵。若人辨白得,可與佛祖齊肩。雖然如是,忽有箇衲僧出來道:長老話作兩橛也。適來道:道無橫徑,無黨無偏,而今又卻分許多優劣。且作麼生祇對?還委悉麼?把手上山齊著力,咽喉出氣自家知。」淳熙庚子秋,示微疾,留偈,趺坐而逝。荼毗齒舌不壞,獲五色舍利無數。瘞于橫山之塔,分骨歸葬萬年山寺。
三峰印禪師
婺州三峰印禪師,上堂舉野狐話曰:「不落不昧,誣人之罪。不昧不落,無繩自縛。可憐柳絮隨春風,有時自西還自東。」

【經文資訊】
【原始資料】原始资料皆来自网络
【其他事項】本資料庫可自由免費流通,詳細內容請參閱【中華電子佛典協會資料庫版權宣告】